時間隨著生活的腳步一直往前走,日出日落吃飯睡覺工作,每個人每天幾乎都在重復做同樣的行為,在同樣的環境中生活著。
唐允珊離開的第三個月,溫媃決定留在白郅胤身邊,到現在又三個月過去了,日子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過了半年。
他們的日子沒有多大的改變,溫媃依舊是他的管家,為他料理打掃洗衣,假日依舊到療養院陪外婆。
不同的是,白郅胤只要休假都會慫恿她「蹺班」不用煮飯整理家務,拐她出門約會去,還會拐她留宿過夜。
他也會陪她到療養院照顧外婆,他對她很好,真的很好,好到沒有話說,好到她無可救藥的沉淪,好到她心的胃口越來越大,想要更多。
她知道自己這樣太貪婪,但她就是沒有辦法。
有好幾次她幾乎沖動的想把心頭的話問出口,問他是否已愛上她?或是她在他心中有沒有居于比較重要的角落?唉!溫媃輕嘆,是自己太貪心了。
在廚房將切好的水果裝盤,她端到客廳,白郅胤正在看電視,一頭凌亂的黑發配上黑框眼鏡,亞麻寬版褲跟棉質素色上衣,他抱著她送給他的生日禮物——上頭有他Q版手T人偶的抱枕,悠哉的看著電視。
溫媃放下盤子,在沙發上落坐。
白郅胤看了她一眼,將手中的抱枕擱到一旁,拍拍自己大腿,展開雙手說︰「過來這。」
溫媃羞紅了臉,「這樣你不好看電視。」
「過來。」他很堅持,雙手仍然展開。
溫媃拗不過他,只好起身過去,人還沒到就被他拉下跌坐在他的大腿中間。
他隨即攬住她的柳腰,頑皮的模模她的肚皮。「嗯!不錯不錯,最近好像又胖了些。」
溫媃小臉一垮,「真的嗎?我又胖了?」好慘,跟他在一起的幾個月,她已經胖了五公斤,再胖下去還得了。
「胖點好,你之前太瘦了,我看下禮拜休假我們再到旗津去吃海鮮。」溫媃很努力的搖頭抗議拒絕。
「抗議無效。」白郅胤直接駁回。
「你好霸道喔!」溫媃嘟起嘴,「醫生不是都會要人少吃點嗎?你這個醫生怎麼……」
白郅胤拿起一塊隻果塞進她的小嘴里,不讓她繼續反駁。「乖,看電視。」他這個醫生喜歡她的女人粉粉女敕女敕,不喜歡白骨精。
溫媃只好乖乖的啃著隻果,陪他看晚間新聞。
這是她每晚最喜歡的時刻,只要他沒進開刀房,他總會回家陪她吃飯看電視享受溫馨時刻。
白郅胤看電視有個好習慣,不會拿著遙控器按來按去選台,他總是一個頻道看到底,除非溫媃趁他不注意轉換頻道,選她想看的韓劇。
今天溫媒乖乖的窩在他懷中陪他看新聞,沒有搗亂,不過就在這時新聞台的女主播播報一則原本不屬于他們該關注的新聞,但在短短的新聞畫面中,他們看到——永然集團轉戰醫療事業,耗資三億的北投健檢會館已于昨日正式剪彩開幕永然集團總裁親自出席,該會館的首位院長董雷洸董教授也陪伴在側。剪彩後,董院長接受我們的獨家專訪表示……接下來,董雷洸說些什麼,白郅胤都沒有听進去,溫媃也沒有。
他們同時看到在電視畫面中,一直跟在董雷洸身旁,打扮得光鮮亮麗,提著限量名牌包的唐允珊。
唐允珊依舊美艷,但穿著跟氣質卻跟以往相差甚多。
溫媃不認識董雷洸,更不知道唐允珊是因為董雷洸而跟白郅胤提出分手,但在電視乍見已經遠離他們生活半年多的女人,她難安的偷瞅白郢胤好幾眼。
客廳的氛圍頓時冷卻好多度。
白郅胤沉默不語的拿起遙控器將電視關掉。
溫媃一顆心掉人谷底。
她知道唐允珊對白郅胤還是有影響的,只是過去一直自欺欺人,現在的唐允珊不過出現在電視螢幕上而已,就讓他心緒迷散,若唐允珊有天又回到高雄,出現在他面前。
白郅胤沒有說話,溫媃咀嚼著不停冒出的苦澀。
許久,她終于耐不住那種折磨的心痛。
「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她從白郅胤的懷中起身,想離去。
白郅胤卻筘住她的小手,阻止她離去。
溫媃回頭,看到他眸色中的迷惘跟無措,心一擰,本想甩手離去,但是……「小媃,留下來陪我。」他像個迷路的小孩央求著她。
她是該狠下心的,但她沒辦法。
原來愛一個人比愛自己還多時,會連自己的心都控制不了。
她無法丟不他,無法丟下無助迷惘的他。
心一軟,手也軟了。
他將她一把拉下,她再度跌入他懷里,他需索她的吻,需要她撫慰他的寂寞跟痛楚。
她跨坐在他的腰部,捧著他的後頸。
他拉扯掉她的上衣。
白郅胤像是寂寞的旅人,在愛情的路上不肯獨行,堅持要有溫媃的陪伴,希冀她體溫可以溫暖自己……
是夜,房里漆黑無燈,些許的月光透過半掩的窗簾透人,意興闌珊的匍匐在地毯上,月光似乎察覺自己來錯地方,正隨著月亮的移動,想離開這悶到不行的臥房。
溫媃側著身佯裝入睡,卻怎麼也睡不著。
今晚,白郅胤頭一回沒擁著她入睡。不過,他跟她一樣沒有睡意,盡避背對著他,但她就是可以感受到他仍睜著眼陷入沉思。
臥房內的氛圍低悶的很,像被灌了鉛般。
溫媃用雙手環著自己,已是初夏時刻,但她卻覺得渾身冷意,心在零度以下的冰庫中苟延殘喘。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耐不住心頭惡魔的咆哮,鼓起勇氣,她翻過身直接面對白郅胤。
他還醒著,一雙眼對上她的時,寫著訝異。
「你怎麼還沒睡?」在黑夜里,他的聲音更顯低沉。
「你不也是一樣。」他們心里都有事。
白郅胤沒有再說話。
溫媃忍不住沖動,柔荑輕撫上他的頰,聲音帶著痛,「白大哥……你還愛著她嗎?」她不敢將她的名字說出口,怕殺傷力太強。
一絲無措閃過他黑白分明的眸,他遲疑了好幾秒後才勉強一嘆。
「我想……應該不愛了……」那你愛我嗎?她不敢問出口,咬著唇。
他遲疑了,在回答之前他遲疑了。
我想,應該不愛了……這話,到底是欺她,還是再說服自己呢?溫媃不再開口問,白郅胤也沒再開口說話或解釋。
這夜,更深也更寂寞了。
在唐允珊的陰影出現過後,溫媃的生活不再像以往的快樂,她的胸口總好似被什麼餃壓著。
害怕失去卻又知道她從來不曾擁有過,要自己別貪圖。
她的心始終悶著,眉頭鎖著,感覺會有事情發生,煩躁忐忑難安,好像做什麼事情郁不順利般。
像早上出門時還晴空無雲,但在十點半她騎車前往白郅胤家途中,天空卻飄下雨,利時,陽光不見,灰厚的雲層讓人情緒低迷。
溫媃見雨有越來越大的趨勢,她在路旁停下機車,從置物箱中拿出雨衣穿上。
在穿戴到一半時,她听見包包的手機響了,她接起,是療養院打來的緊急電話。
「溫小姐,你快過來療養院一趟,你外婆剛剛突然停止呼吸心跳,住院醫生現在正在搶救中。」療養院護理人員飛快的話語像一把把利刃切割著她的心,拿手機的手幾乎承受不住的顫抖。
「我……我馬上過去。」她的聲音也在發抖,跨上機車,她發現自己竟然無法發動車子,她的手抖得很厲害。
不行。
她強迫自己深呼吸,要自己鎮定下來,外婆需要她。
她放棄騎車,伸手招攬計程車。
眼角忍著淚,情緒激動,外婆你千萬別放棄,拜托……但是,上天似乎很愛捉弄她,當她祈禱某個願望卻永遠也達不到。
從中午到日落,再到月升。
命運宣告她的希望沉于一片黑暗當中,再也看不見光亮,再也看不見麗選。
晚上九點二十分,療養院的住院醫生宣告急救無效,外婆走完她人生的旅程,後面三年幾乎都躺在病床上的她,再也沒有機會醒來,再也不能開口跟她說︰小媃,我的寶貝孫女……溫媃強忍傷痛,看外婆最後一眼,送她離開這世界。
從此以後就只剩下她自己一個人了,龐大的寂寞像四塊銅牆鐵壁將她。團團圍住,並慢慢向她擠壓,她幾乎快不能呼吸了。
護理人員來來去去,她們有的停下來安慰她,有的告訴她該如何聯絡葬儀社……
她強忍悲哀,故做堅強,心頭卻空了好大一片。
拿著手機她躲到療養院的樓梯間打電話給白郅胤,此時,她需要有他的陪伴,她需要他陪她走過悲傷。
一撥再撥,單調的手機鈴聲重復好幾回,最後轉入語音信箱,白郅胤沒有接電話。
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
也許他人在手術房,等他看到手機來電顯示就會回撥給她……溫媃這麼安慰著自己。
可是心空了的那一片該如何是好?不死心,又撥了好幾回,沒有回應就是沒有回應。
踩著疲累傷心的步伐,她必須打起精神來處理外婆的後事,就在定回病房的那一刻,手機響了,她趕緊接起。
「喂,小媃,我是芝芝姐……」是黎芝芝打來的,並不是白郅胤。
為什麼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卻棄我而去。
一直忍住的淚水在這一刻全然崩潰,她蹲子對著手機傷心大哭︰「芝芝姐,外婆……外婆她走了……」現在,世界真的只剩下她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