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半是夢話,你听過就算了,沒人的夢會成真。」她都後悔死了大姐還一再提醒她做過的蠢事,是嫌她不夠丟臉呀!她已經不想做人了,要學北極熊冬眠,省得被人笑。
沖動行事是要付出代價的。這一句話不斷有人在杜朵朵耳邊說,可她依然我行我素,從不當一回事,不分對錯率性而為,她世界的黑與白由她自己決定,不受操控。
可是這一回她真的有深切的感受了,沖動行事是她一生最大的敗筆,她深深懊惱中,盼望回到發生錯誤那一日。
「夢會讓媽和你鬧別扭,你一來她就走,看也不看你繃著一張臉走開?朵朵,自欺欺人不會讓你早日夢醒,你還是跟媽服個軟,讓她有台階下。」沒有會跟兒女斗氣的母親。
沐東軒模清了杜朵朵的脾性,刻意在杜家的客廳和常秋玉「坦白」相談,他曉得杜朵朵最受不了細碎的聲響,因此他把聲音壓得很低,讓熟睡中的人兒不由自主的清醒。
接下來就更簡單了,把話題轉到兩家最介意的家世上,因為過去種種不愉快讓杜家人心生芥蒂,常秋玉的反對在常理之中,她是除卻杜朵朵本人外最不可能接受沐家人的難關。
至于何美麗和杜暖暖則沒那麼多顧忌,她們是豁達的人,心思單純,日子過得下去就好,平安就是福。
所以他將兩人排除在外,只針對杜朵朵母女。
果然,他的計劃奏效了,杜朵朵最不能容許和她有關的事,而旁人問也不問她一聲就驟然決定,讓她覺得自尊受到傷害。
杜朵朵的骨子里很叛逆,倔強地只做自己的主人,她好勝也爭強,相信世上沒有她解決不了的事,只有肯不肯。母親不準她沒意見,但不能不問過她就決定,因此她故意說了反話,造就了那段「夢話」。
為了這件事,母女的關系有點僵,兩個人都不願先低頭,各持己見,同在一個屋檐下卻一句話也不說。
唯一的得利者是沐東軒,他由臭蟲等級的仇人升任為杜朵朵的男朋友,並擁有進出杜家的自由。
在這之前他是拒絕往來戶,敢進杜家門,杜家肯定會放狗咬人,而且是真咬,他們家的狗跟主人一樣凶。
「叫他去。」杜朵朵惱怒地指向看戲的沐東軒。
一切都是他惹出來的,自然由他擺平。
「沐……二少,我妹妹有點任性,請你多包涵,我想她還在適應你們的新關系。」這一對歡喜冤家呀!叫人好笑又好氣。她想這世上再也找不到比他們倆更速配的。
一個慢條斯理,一個急性子;一個心思慎密,腦子里裝著千絲萬縷的細膩,一個是慣性直線思考,一根腸子通到底,性格互補,無形中拉近彼此。
杜暖暖不愛計較,但不表示她笨,和前夫的那場錯愛讓她成長了很多,為母則強,為了女兒,她想通了不少以前不肯去想的事,也讓自己改變,不求才有安樂。
「叫我東軒吧!一家人不用客氣。」沐東軒舉止優雅的拭嘴,態度謙和的展現貴公子風采。
「誰跟你一家人,不要給你一寸布就能裁成衣,你還在『試用』期。」杜朵朵插話。
他也不生氣,一口把她最討厭的蘑菇吃掉。「你和伯母之間的小磨擦我不宜介入,若由我出面她恐怕會更介懷,你們縣母女,你知道她想听什麼,我不行。」
同樣的話由不同的人口中說出是截然不同的感受,他說他是真心喜歡杜朵朵,想要未來有她的陪伴,排除萬難也要相守在一起,這話杜媽媽不會相信。
但如果是女兒說的,她會全盤接受,信任不需要理由,因為骨血相連的親情,沒有人會懷疑至親至愛的人在說假話。
所以他不行,他只是得到進入杜家的通行證,尚未被認可,離成為「一家人」的目標還很遠。
「你這是推卸責任,明明是你引起的,卻要我前去打鬼。」杜朵朵不滿的咕噥,二十九歲的女人還幼稚地鼓起腮幫子。
她是外表冷艷,內在童心未泯,十分矛盾。
他輕笑。「你說伯母是鬼?」
「不要挑我的語病,討厭鬼。」她媽很少發脾氣,可是一凶起來的確像鬼,爸爸生前最怕媽發火了,他說像是十座火山齊爆發,怒焰沖天直上雲霄的程度。
「吃飽了?我們去約會。」見她不吃了,沐東軒抽了一張面紙遞給她,讓她擦拭手上不慎沾到的西紅柿醬。
其實他更想做的是親自幫她,可是以她此時不穩的情緒肯定會給他一拳,讓他帶傷滾出去。
為了長久的未來著想,他還是先忍忍。
「約會?」她像听到豬會跳探戈般睜大眼,表情充滿懷疑。「我只想回家睡覺補眠。」
「好,我陪你睡。」他笑得狡黠。
「我自己睡,『一』個人。」不歡迎陪睡。
「朵朵,你似乎常常誤解我的意思,自行進入漫無邊際的幻想,我是說我陪你睡著了再走,我想目前為止伯母不會允許我留宿的,你太心急了。」他一副她急著吃掉他,而他好心配合的模樣,要她忍住欲火焚身,不要試圖勾引他。
他的話一出,正在算帳收錢的杜暖暖噗哧一笑,趴在櫃台抖動著雙肩,笑不可遏地直想妹妹踫到對手了。
「沐東軒——」氣極的杜朵朵大聲一吼。
「我在,要牽手嗎?」他伸出寬厚大掌。
「鬼才要牽手,我……」她倏地臉一紅,抿唇又瞪眼,想甩掉厚厚的手,可是又停住。
看著相握的手,明亮的大眼蒙上一層水氣,他的手很大,讓她不由想到把她扛坐在肩上的父親,他們都有雙足以包住她小手的大手。
很溫暖,令人懷疑。
「有我們這麼好看的鬼嗎?」他笑著握緊她,銳利如刃的黑瞳閃爍著對她的柔情。
她懊惱的一橫目。「你不是說你不喜歡我,現在這算什麼,閑著沒事拿我尋開心是不是?」
「你哪只耳朵听到我不喜歡你,我喜歡你理直氣壯的率直,不論前方有什麼等著你都勇往直前。」他缺少她大無畏的勇敢,他會瞻前顧後,先做一番考慮才踏出第一步。
當初她也是被他一激,毅然決然地遠赴他鄉,獨自一人在美國打工求學,不靠任何人,咬牙完成艱辛學業。
「哼!你再耍得我團團轉,看哪一回我當真了,轉身不理你……」驀地,她睜大眼,表情有些憤怒。「那個臭老頭在干什麼,他怎麼敢找上我女乃女乃,還摟著她的腰……」
順著她的視線一看,沐東軒輕咳了幾聲像在掩飾笑意。「臭老頭是我爺爺,我想他們摟著腰是在跳舞。」
杜朵朵實在不敢相信沐奚世居然會主動加入社區土風舞,和一群上了年紀的婆婆媽媽扭腰擺臀,四肢僵硬的左手畫圈,右手拍**,笨拙的左點、右點腳觸地。
他根本跟不上節拍,總是漏掉一、兩拍,然後表情嚴肅得像所有人都對不起他,一個個都該以死謝罪。
她以為他又要故態復萌臭臉罵人,正想上前踩他幾腳,管他是誰的爺爺都一樣,無緣無故欺人太甚就是不對,他的年紀不縣他月兌罪的理由,在場歲數比他大的有十來位。
可是接下來的「驚悚」畫面讓她差點掉下眼珠,連身邊的沐東軒也看傻了眼,何美麗女士膽大包天,竟然一掌拍向……沐奚世缺乏彈性的臀。
而且他居然笑了,還十分開心地扭動腰,和人跳起一點也不優美的波浪舞,節拍錯亂的甩手踢腿,讓一個八十幾歲的阿公拍他的背,沒有嫌棄的揮開。
由于太驚訝了,杜朵朵久久無法忘懷,事情過了好幾天她仍震驚不已,無法忘記那不可思議的一幕。
「杜醫生,又有你的花了,在你的辦公室。」像是听到熱滾滾的八卦消息,小護士張心雅異常興奮。
過神的杜朵朵沒好氣地斜睨一眼。「仰先生?」
「是呀!是呀!是仰先生,好大的一束紫色玫瑰,大概有九十九朵吧!我雙手都快抱不住了。」很沉手,玫瑰花的花形碩大,每一朵有她的巴掌大小,當然重得她差點抱不動。
「照舊。」真浪費錢。
「什麼?又要把花瓣一片一片摘下,放在太陽底下曬干,混入茶葉中當花茶泡?」杜醫生真殘忍,那麼漂亮的花她也狠得下心辣手催花,糟蹋送花者的一片真心。
「不然你把它做成花餅我也不反對,玫瑰無毒,養顏美容有淨白作用,你看著辦吧!」這種一看就很麻煩的事她一向不沾手,她哪來的閑功夫和隱形的愛慕者瞎攪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