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曉得苦哈哈的小市民也要工作才有飯吃嗎?麻煩你從雲端的宮殿走下來,看看為生計奔波的普羅大眾。」杜朵朵懶得和他多說廢話,扭頭就走,心中很不高興地低咒著……
一大清早就踫到髒東西,晦氣!
沐東軒的腿很長,她在前面快步的走著,他慢條斯理的走在後頭也能跟上,邊走邊逗她發火。「杜朵朵,你不問我住在哪里嗎?也許我們很有緣分又當了鄰居,真是幸運。」
「孽緣。」她才不問,不要中了他的陷阱。
「孽緣也是緣,你姐的早餐店生意很好。」清粥配油條,再加點酸黃瓜,爽口又不膩。
一扯到大姐,杜朵朵凶惡得像頭母獅子,猛地停下腳步。「不準你靠近暖暖一步,你要敢動她一根寒毛,我放火燒了你全家,不要以為我說得出做不到。」
目光一閃,他嗓音低沉,隱隱有些壓抑。「杜朵朵,你還沒長大嗎?小時候的恩怨還當成陳年老醋釀著,成熟點,不過是打打招呼而已,難道我還會把她剁碎了沾醬不成?」
誰沒一時拐錯彎的時候,當年的一點小糾紛早該隨風而逝,人會隨著歷練而成長,不該為了點小事斗氣。
但她顯然沒長進,心眼仍小得容不下一粒小石子,她沒變不代表別人不會變,一成不變的人少之又少。
物換星移,滄海桑田,很多事都產生了變化,即便人如舊可心不同,再尋已無回頭路。
「姓沐的,不要跟著我,你沒別條路好走嗎?」她就是幼稚怎樣,仗勢欺人的人當然希望一筆抹去,以為捅人一刀不會流血受傷,偏她愛記恨,有些傷痕看不見卻痛得一生難忘。
杜朵朵怎麼也忘不了父喪不到百日,局長伯伯一臉為難的請她們搬家的事,因為警察遺眷並非警察家眷,不能住在警察宿舍,得依規定搬離。
原本她們也不曉得有人暗地里施壓,還非常認命地準備舉家遷移,認為父親死後還能多住兩個多月是局長伯伯好心,直到女乃女乃想起有個箱子未帶要她返回宿舍取回,這才訝異那里整片圍牆已被拆除,整排建築物都被夷為平地。
她的家成了停車場,沐家趕走她們不是為了擴建房舍,而是車子太多無處停,看中隔壁那塊正好政府要賣的地,也就是她家,于法他們站得住腳,可她就是吞不下這口氣,沐家人老愛招惹她就算了,連她對爸爸的回憶也要破壞。
「我姓沐,沐東軒,不要喊錯了,還有,這也是我要回家的路。」他有晨起慢跑的習慣,剛跑完五公里。
沐東軒並不清楚自己隔壁的日式木屋住了誰,不過看見杜朵朵瞬間凝結的震驚神情,他當下了然。
「什麼,你……你們真的是……紅色屋頂那幢別墅是你家的?!」不會吧!老天爺看她過得太順遂又來攪局,把那家非人類的火星異種丟到她家旁邊了嗎?!
沐東軒笑得狡猾,輕輕揚眉。「正確說法是我的,這塊地皮我買下多年,一直閑置著未動,本來想蓋休閑會館,後來覺得太過偏僻且不易停車才作罷,改為住家。」
他不是在炫富而是闡述事實,現年三十二歲的他已是家族事業豐神集團的執行長,除了半退休狀態的老董事長沐奚世,以及總裁兒子沐偏年外,整個公司沐東軒權限最大。
不過他才是實際上的掌權人,祖父與父親雖居高位卻已不太管事,近幾年的重大決策都由他全權負責,是集團內部公認的接班人,聲望遠高于他獨斷專行的兄長沐東岳。
沐東岳的職位是總經理,屈居于他之下。
買下地的沐東軒事前並不曉得鄰地住著杜家五口人,以他忙碌的情況根本無法親臨現場看地,全是透過專業中介評估後置產,用意是增值而非蓋屋。
說穿了就是炒地皮,以低價購入再閑置幾年,等到地價飆漲再月兌手,賺取其中數倍,甚至是十倍以上的差價。
可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因為沐東軒的鋒頭壓過長子沐東岳引發小老婆劉菊芳的不滿,她鬧騰著要分家,鎮日在家里頭吵翻了天,讓人不堪其擾,使得身體不太好的關荷月又病了。
不想與二房爭,沐東軒干脆斧底抽薪搬出去,省得一天到晚吵吵鬧鬧,影響母親的休養,而這塊地右有河川、左有公園的正適合蓋幢房子。
于是,他成為杜家人的新鄰居,延續十幾年的「緣分」。
「 !暴發戶的嘴臉。」果然是個討厭鬼,從以前到現在老愛炫耀他家有多富有,錢多得足以買下一條街。
杜朵朵厭惡一個人那是深到骨髓里,拔也拔不出來,只要是姓沐的她都看不順眼,沒法當「人」看待,凡是與他們有關的全掃到壞處去。
老實說她一直覺得兩家人是兩個世界的人,其中的差距有十億光年那麼遙遠,沐家是來自外層空間的移民物種,而杜家人是安分的地球人,只守著自己的星球便是一片天空了,不會去奢望宇宙的浩瀚。
「有錢總比沒錢好,嫉妒成就不了你杜朵朵,我打算在兩家門口開條木棉花大道。」他故意挑起她的火氣,專往她的痛處踩,互相熟稔的好處是知其所有弱點。
杜朵朵小時候有氣喘的毛病,氣候一變化就會咳個不停,嚴重時還會咳出血來差點昏厥。
偏偏她最愛的花不是粉色玫瑰,不是香水百合,更非嬌貴的蘭花和瑪格麗特,她喜歡長得比房子還高的木棉樹,每年春天開出碗大的紅色花朵,愛爬樹的她爬到樹上摘下一朵又一朵的木棉花,整整齊齊擺放在窗欞上。
可木綿花結出的果實是一顆顆飽滿的棉花,一到夏天成熟後便會繃裂,一團一團的棉絮隨風飄送,加上天氣若不穩定,那她的咳嗽便沒停過,得戴口罩才出得了門。
不過隨著年紀的增長,她的氣喘不藥而愈,好些年沒再發作了,必備的氣喘藥早被她丟在抽屜的一角發霉。
「你……」揭人瘡疤的小人。
「媽咪,我的早餐呢?我要趕不上早自習了。」
不知不覺中走到自家門口,一張氣呼呼的小臉嘟著粉紅色小嘴,很不滿的瞪著遲歸的大人。
「遇到野狗擋道有什麼辦法,喏!暖暖幫你做的綜合三明治和馬鈴薯色拉,一杯現打的柳橙汁,待會叫阿祖帶你去學校。」她意有所指地看了某人一眼,又瞟了瞟那間令人刺目的新房子,嘴角一撇,表示不肩。
「那你呢?」溫款兒很不高興的質問。
每個小朋友都有虛榮心,雖然她也很喜歡整天笑呵呵、精力充沛的阿祖,可是漂亮得像模特兒的小姨卻是全校的焦點,她的紅色車子一出現,所有人的目光都倏地粘在她身上,不論接送學生的家長或導護老師都會熱切的和她交談。
溫款兒一直覺得很奇怪,小姨的脾氣明明比刺蜻還糟糕,對人愛理不理的,講話也很不客氣,不刺人幾下就渾身不舒服,可是人緣卻出奇得好,很少有人不願意親近她。
就算挨罵也無妨,被小姨罵過的人居然和她成了朋友,這還不算是有人類史以來的一大怪事嗎?
不僅是功課好,名列前茅的人才受人歡迎,杜朵朵的獨特風格和不羈作風讓很多人把她當偶像崇拜,和她長得相似的溫款兒受此佳惠,在學校也是小團體的頭頭,更是班上的風雲人物。
「我很忙的,待會還要開會,被某個姓秦的吸血鬼壓榨血汗錢,我不工作你就沒飯吃,只能穿破衣破鞋上學。」哼!苞她計較,她像是任勞任怨的菲佣嗎?
「為什麼你衣服上有芝麻粒?你先吃過了早餐是不是?」太壞了,不顧家中「嗷嗷待哺」的小孩,自己先吃了。
「是又怎樣,你咬我呀!沒吃飽哪有體力干活,你以為鈔票會從天上掉下來?」
一點也不心虛的杜朵朵反瞪回去,餓了就要吃是天經地義的事,沒啥好心虛的。
暖暖早餐店離杜家並不遠,就在百來公尺的巷子口,十來坪左右的店面擺上四、五張桌子,往來的上班族和早起的主婦不少,一早開店到中午休息,供應各式各樣美味又可口的早餐。
杜朵朵有時會去幫忙遞盤和裝袋,但大多數只是去吃免費的早餐,而且一吃完就擦嘴走人,不會留下來洗盤子,率性得叫人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媽咪,你知不知道我還在發育。」營養不均衡她會長不高,當不成一出場就氣勢驚人的律師。
「那跟我有什麼關系,一餐不吃又不會餓死人,我以前還吃過摻了沙子的包子咧。」放養的孩子還不是健健康康的長大。
「媽咪,你在摧殘民族幼苗。」溫款兒鼓起腮幫子。
「哼!」杜朵朵根本不理她,直接把裝了早餐的紙袋塞入她懷中,愛吃不吃誰管得著。
兩人瞪過來瞪過去的,渾然忘了門邊還站了一位備受冷落的鄰居,而曾在包子里摻沙的沐東軒面色微哂,他沒想到那麼久遠的事,受害者還記得一清二楚,不時拿出來說上兩句。
「咳咳!敦親睦鄰促進社會和諧,不介意的話我可以順道送你女兒去學校。」他開口提議。
「她女兒?」
「我女兒?」
看到表情怪異的「母女」倆,沐東軒心里也打了個突,他說錯了什麼嗎?「有什麼不對?」
兩人防賊似的看了他老半天,似乎對他的提議感到莫大的威脅,好像他是人蛇集團的首腦,專偷小孩子去賣。
「媽咪,他是誰?」溫款兒問出這句話時,沐東軒當下有被打了一拳的感覺,胃很痛,小女孩這句話很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