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時,鄭佳盈確定張冰倩真的在針對自己,張冰倩帶著一群財務課的人輪流跟她敬酒,她這時當然不能得罪越仁的人,尤其人家還主動找自己示好,于是只要有人敬她酒,她就強迫自己喝光。
午餐沒吃,晚餐也沒吃幾口,還灌了一大堆啤酒,什麼溫泉之旅,根本就是受罪之旅,在其他人都快樂地去泡溫泉時,她卻在房間里暈得七葷八素,她在想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張冰倩。
等鄭佳盈再醒來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因為頭暈的關系她睡了一會,這會頭倒是好多了,但她覺得自己好慘,她不會就這樣度過三天吧?那個女人是成心讓她玩得不痛快的,不行,怎麼能如了她的意,鄭佳盈算了一下,這個時間室內溫泉應該還開著,而且里面理應沒什麼人,她說什麼也要去泡!
賭著這口氣,鄭佳盈獨自一人進了室內溫泉,果然如她所料,里面一個人都沒有,她探了探水溫,下了池子,發出一聲幸福的嘆息,有人不想讓她舒服,她偏要享受給他們看,看,一個人包場,比他們成群結隊擠來擠去還要棒!
正在鄭佳盈全身肌肉放松,覺得有些昏昏欲睡時,外面更衣室傳來的對話嚇得她全身一顫,也幸虧這時沒人,空曠的空間一點點聲音都會被無限放大。
那兩個人談話的內容倒沒什麼,關鍵是那兩個人是男的,男人為什麼會出現在女子更衣室里?而且听起來他們已經換好衣服準備進來了,怎麼辦?鄭佳盈低頭看看自己光溜溜的身體,最終視線停在不遠處的三溫暖室里。
當那兩個男人邊聊天邊悠閑地泡溫泉時一鄭佳盈抱著自己的身體蜷縮在三溫暖室的角落,她快哭了,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廟,只求那兩個人泡完就快點出去,千萬別動什麼蒸三溫暖的念頭,而且他們真的要快點出去,不然她……她會直接在這里面變成蒸餃。
溫泉池里的人顯然並不著急,談天說地聊得非常開心,鄭佳盈頭昏眼花有種想吐的感覺,不知是酒的後勁,還是自己快死了。
就在這時,她听到外面那兩人用帶點驚慌的語氣喊了一聲「總裁,你怎麼穿著衣服就進來了?」
許瑞年對他們點了一下頭,將整個浴池環視了一遍,最終視線定格在三溫暖間的位置,他大跨步走了進去,推開了三溫暖室的門,里面鄭佳盈蹲在地上蜷縮如小動物,光溜溜、紅通通且滿臉淚光地看著他……
許瑞年的視線在她身上停頓了兩秒,默默地關上了門,他不會不管自己吧?鄭佳盈幾乎要沖動地開口喊住他了。
不一會她就听到外面傳來一句低沉醇厚、語帶威脅的話,「你們兩個立刻把臉埋進水里數到一百,誰沒到時間就抬頭,我就革誰的職。」
外面傳來兩聲哀號,然後三溫暖室的門再次被打開,這次許瑞年沒有站在外面看,而是毫無猶豫地走了進來,抱起鄭佳盈那已經被酒氣和熱氣蒸得軟綿綿的身體。
鄭佳盈其實想嬌羞地躲開他伸來的手掌,但她實在沒有那個力氣,所以她選擇張開雙臂迎向他,在他將自己橫抱起來時配合地環住他的脖子,讓自己窩得更牢。
許瑞年把她抱了出去,穿過浴室筆直地進了更衣室,這一路她根本不敢看四周,把頭深深地藏在他的懷里。
許瑞年把她放到休息椅上,拿來大毛巾蓋在她頭上,亂擦一通然後將她包了起來,他問「哪個是你的櫃子?」
鄭佳盈虛弱地指著一個方向,他快速過去打開,取出她的浴衣,以神奇的速度把浴衣套了上去。
「總裁,時間到了。」浴池的方向傳來一個人的聲音。
許瑞年理都沒理,專注地系好她浴衣上的帶子,再次將她橫抱起來,不忘提上她洗澡時帶來放保養品的小籃子再離開。
應該說幸好已經這麼晚了,一路上都沒有踫到公司的人,不然鄭佳盈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轉眼間就來到鄭佳盈的房間,許瑞年用腳踹開她房間的門,把她抱進來放到椅子上,再回去把門關好鎖好,鄭佳盈的心總算放了下來,但看到許瑞年把門鎖上,他沒走反而回來時,她意識到現在放心還太早了。
許瑞年繃著臉,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半天都沒說話,看他的臉色,不會是氣到說不出話來吧?
「那個……能不能幫我倒杯水?」鄭佳盈艱難地開口,她可能蒸到月兌水了。
許瑞年的嘴唇抿得更緊了,他轉身大踏步走到桌前,倒了杯水拿回來給她,接過那杯水,鄭佳盈一口氣喝下去,但當她放下杯子時,已是滿臉淚花。
「喝了那麼多啤酒後,跑去男浴湯泡溫泉,這時候才記得要哭?」許瑞年冰冷的話砸在鄭佳盈此時脆弱的心里。
她也不想哭得這麼莫名其妙啊,有必要說得那麼狠嗎,她又不是哭給他看的,只不過突然想到自己已經夠倒霉了,被人牽著鼻子耍來耍去,到頭來還要看他凶巴巴的臉色,他對她凶……歸根究柢還不都是他的錯。
「誰教你白的黑的不買,非要開一輛藍色的車。」
鄭佳盈的委屈來得突然,火氣來得更是莫名其妙,听得許瑞年一頭霧水,「車?」
「就是你開的那輛藍色的車啊,那天我根本沒打算真的逃婚,你干嘛在那個時間、那個地點開那輛車經過,都是因為你,我才會一步錯步步錯,落得現在被人冷落排擠、說閑話,還要被人凶,全是你的錯,踫上你我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
許瑞年更加搞不懂了,她激憤的指控明顯沒什麼作用,不過她說遇到他是她倒了八輩子霉,那還真是彼此彼此。
「我要你下車你不听,還威脅我,死皮賴臉吃我的、穿我的,給我惹了無數麻煩,到頭來還要賴到我頭上?」這他可不能裝沒听見。
「你閉嘴!」鄭佳盈大喊,她頭暈得更厲害了,這個時候實在不適合生氣,但她哪里控制得住,「我給你惹麻煩?分明是你在等著看我笑話,你說你除了冷落我、凶我外還做過什麼?你就是愛看我被別人欺負,愛看我出丑。」
說著說著鄭佳盈覺得更委屈了,一想到自己進了越仁後災難不斷,現在還莫名其妙被一個女人盯上,他公司的人要搞死她才滿意嗎?而他就只會在一旁看著,好歹她會來這里是因為他,要不是因為心中還存有對他的信任,誰會放著好好的總裁千金不當,跑來這里受罪。
「他們都說你跟蘭陽簽協議是不懷好意,但我不信,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你這個人自視甚高,誰也看不上,用手段報復就等于做了跟他們一樣的事,你對這種事情很不屑,如果真要報復也會堂堂正正地讓對方認輸,讓他們無法為自己的失敗找到任何理由,從此一蹶不振,再也沒有與你為敵的膽量,你就是這樣一個讓人討厭的人。」
更何況他的對手可是她爸耶,爸爸的經營理念也許有問題,要讓她接受爸爸曾經做出這麼不光彩的事,他以為她很好受嗎?但她沒有屁滾尿流地逃回蘭陽,而是選擇留在這里,留在這個所有人都敵視她的地方,就是因為她接受了那個錯誤,想要修正那個錯誤,才會這麼努力,但她的努力又換回來了什麼?有人會理解她嗎?
鄭佳盈沒發現自己像個正在對丈夫抱怨的小女人,她只是很委屈,非常委屈,這成了一個發泄口,一時間自己心中的委屈全都涌了出來,那些被她刻意淡化、刻意忽視而讓她傷心的事,在箱子里被壓抑得太久,此時箱子的鎖動了,就一發不可收拾。
鄭佳盈的淚水決堤,本來只是小聲的抽泣,隨著她越說越激動,有轉為號啕大哭的趨勢。
千萬不要試圖跟女人講道理,因為你根本不會懂她們所謂的道理,許瑞年深刻地體會到這句話的含義,他只是想說她沒大腦,光著身子跑去男浴湯而已,她卻翻箱倒櫃,他听得懂的、听不懂的事一股腦全部倒出來,好像唆使她去男浴湯的人是他似的。
面對一個不知道為什麼全是自己的錯,害得她哇哇大哭的成年女性,許瑞年無措地對她嘆了口氣,好在除了車子的部分,其他方面他還是能听懂一些,而且她似乎真的很看得起他,把他說得好像什麼運籌帷幄又高深莫測的高人一樣,他哪有那麼厲害。
許瑞年伸出手,竟然想去拍拍她的頭,幸好在她發覺前,他及時把手抽了回來。
「那你想怎樣?因為你看得起我,所以我也必須跟其他人不同,袒護你、罩著你,讓你過得風生水起嗎?這就是你所希望的?」
許瑞年承認自己缺少了與女**流的才能,即使在這個時候,她在他面前哭得像個淚人一樣,他卻想不出半句好听的話。
鄭佳盈擦了把眼淚,「我又沒有那麼說。」
「沒錯,因為你心里也很清楚,那樣解決不了任何事,我的袒護只會讓其他人表面上跟你和和氣氣,實際上卻讓他們對你更加反感,想要獲得他人的認可,唯一的辦法就是讓他們承認你這個人,這才是你的想法不是嗎?」
鄭佳盈的哭聲突然止住,她有些驚訝地抬頭看他,他的臉上竟有幾分窘態。
「你說過,你在蘭陽的職務是貨真價實的,你來越仁也不是來玩的,你以前因為總裁女兒的身分,一定也曾被人貼上標簽,但你度過了那段時間,讓大家承認了你的能力不是嗎?那麼同樣的事情為什麼不能再重來一遍,我以為你已經習慣了。」
「你才習慣了呢,說得好像我命中犯賤一樣。」鄭佳盈語氣不善,但奇怪的是剛才還痛不欲生,這時心情倒是平復了不少。
就如許瑞年所說,她這個敵對公司的人如果一來就受到總裁的包庇,不僅無法跟其他人打好關系,反而會越來越糟糕,難道說他就是明白這點,所以才一直視而不見?
她不禁想到自己剛進蘭陽工作時的情景,那時她還是個小職員,整天加班,想快點做出一點成績,那時總有一些閑話飄在她耳邊,總裁千金這麼拚命干什麼,反正到時候肯定會嫁一個好人家的……她那麼拚命一定是做樣子的,為以後升職鋪路……有個總裁爸媽命就是好,即使出了錯也沒人敢追究。
就連她爸媽也時常說她,讓她上班只是為了讓她有點事做,她的任務是以後嫁一個對公司有用的人,干嘛把自己搞得那麼辛苦,但眼前這個男人他卻說,如果所有人都用有色眼鏡看她,那她就證明給他們看好了,他們是錯的。
「你知道嗎?其實我的興趣是美術,從小我就夢想著自己將來能成為一個畫家。」
鄭佳盈吸了吸鼻子,這種事她沒告訴過任何人,「本來我想考專業的美術大學,但那時公司缺乏技術方面的人才,我爸媽整天都很苦惱。」
「所以你就報了一個自己完全不感興趣的科系?」許瑞年說。
鄭佳盈點頭,「只是沒想到我一心想幫他們一點忙,但他們最後還是說,我只要听他們安排嫁人就好了,那就是對他們最大的幫助,也許我所有的堅持都是錯的。」
「那也要等堅持到底,看到了結果才知道。」
「你這是在鼓勵我、安慰我?」她都有些受寵若驚了,「還是說信任我?」
許瑞年眼角抽動兩下,他今天話真是太多了,「哭夠了就別再給我找麻煩。」他竟然無視她,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