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宦夏蓮醒了過來,看著只有自己躺著的床榻,她心里有些不解。
昨日她以為姜燮廷會同新婚之夜一樣與她歡好,她不安地等到了晚上,他沒有來,她無由來地松了一口氣。
門口傳來青兒的聲音,「小姐,妳起來了嗎?」
「嗯。」宦夏蓮從床上爬起,青兒推門走了進來,讓幾名丫鬟放下熱水、服飾、首飾。
「小姐今日要回門,得花點時間裝扮一下。」青兒昨日被逼問了,透露了不少小姐的事情,心里內疚不已,故她現在更賣力地服侍小姐,希望小姐以後知道她的隱瞞會原諒她。
宦夏蓮任由青兒和其他丫鬟裝扮著,她忍不住強調,「不要太華麗。」她一向不喜歡這些奢侈物品,偏偏宦青蓮與她相反,雙親直接將宦青蓮的陪嫁物轉交給了她。
「小姐,委屈妳了。」青兒心知她的苦,出聲安撫,「但今日不同呢,妳得打扮得越華麗越花俏才行。」
宦夏蓮笑了笑,「也罷,隨妳們折騰吧。」
姜燮廷在大廳等著宦夏蓮,耳邊听著廖峰與李牧的報告,最後他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此時宦夏蓮優雅地步入大廳,未施粉黛的她本來就是佳人,經由丫鬟的巧手,可謂是錦上添花。
粉色衣裳襯得她更為嬌女敕,腰間一條金縷帶,正中央是一塊月牙狀的玉佩,頸戴玉雕項圈,手環金絲白玉,耳瓖墨綠翡翠,烏發盤作婦人髻,發簪插于雲發間,很美,也很媚,只是磨損了她原來的清麗。
「爺……」她朝他喊道,有些不解他的目光,莫非是不夠隆重,讓他不滿嗎?她應該听青兒的話,再多插幾支發簪,可她的腦袋撐不住。
姜燮廷走至她的前方,大手一揚,兩支簪子落入他的手中,獨剩一支精細的玉雕簪子在她的發上。
他將發簪交予青兒手中,又將她脖頸上的玉圈拿了下來,「走吧。」
他的舉動引來宦夏蓮感激的一眼,小聲道︰「謝謝爺。」
他們坐著馬車往宦府去,一路上他未開口,她也不說話,就乖巧地坐著。
馬車停了下來,外頭傳來李牧無奈的話,「爺,郡主的馬車正好堵住了。」
上次找了一男一女來鬧場,她如今還要鬧?姜燮廷臉色黑沉,「讓郡主先過。」這是臣禮,不可廢。
「是。」
宦夏蓮繼續安坐著,突然他一直背對著她的腦袋轉了過來,她有些發愣,「夫君?」
無外人時,她都會稱呼他夫君,柔柔的聲調讓人心曠神怡,人前人後不一樣的稱呼拿捏得恰當,無意中取悅了他。
姜燮廷朝她招招手,她不解地移了過去,在她快要接近他的時候,他的大手一抓,她嬌小的身子直接落入他的懷里,一雙水眸就這麼直直地望進了他的眼里。
他今日穿著深藍色的長衫,腰戴一塊環形玉佩,金色的流蘇順勢而垂,頭戴一頂精細的玉冠,令他溫文儒雅,除此之外便再無任何裝飾,她的丈夫器宇不凡,確實有一朝宰相之風範。
他的大拇指不知何時在她的腰間摩挲著,她怕癢地扭了扭身子,「夫君,很癢。」
他要的便是她怕癢,她因忍笑而兩頰泛紅,芙蓉花也比不上她的嬌、她的媚,空出的一手輕輕地捧住她的笑臉,「很癢?」
「對,別。」她輕輕推開他的手,嬌羞地瑟縮著身子。
他笑了,見她臉紅得退散不下去,便收了手,兩手一合,將她鎖在了懷中,靈敏的耳听著馬車外的聲音。
「郡主……」
「知道我是郡主,還不讓開!」
「這……」
「本郡主只不過是想見見宰相夫人,有何不可!」
沒什麼不可以,只是柴郡主太笨,偏要在他面前找麻煩,真是自取其辱,黑眸斂去眼底的冷意,他垂眸看向懷里的小人兒,不知為何,這一次面對柴郡主的刁難,他倒沒了往日的不耐,多了幾分耐人尋味的心思。
「夫君,外面有些吵雜。」她听不清楚發生什麼事情,但也听到外頭的人鬧騰的聲音。
捏著她下顎的大掌稍稍一使力,她的注意力便又回到了他的身上,她滿是困惑地看著他,他的指月復在她的唇上擦著,她的心一緊,「夫君,我的唇脂……」
姜燮廷的指尖擦去了她的唇脂,使她看起來凌亂了不少。
說時遲那時快,馬車的門被打開,大片的光傾泄而入,照亮了馬車的內景,男人霸氣地摟住女子,兩人緊緊相依,男人的手曖昧地抵在女子的唇邊,女子水眸熠熠。
這一幕看傻了馬車外的人,姜燮廷狀似不悅地將宦夏蓮的臉埋入自己的胸膛,看著來者,「柴郡主有何貴干?」
他是臣子,但他那月兌不去的傲與霸,是柴郡主無法不迷戀的原由,如今看他們鶼鰈情深,她嫉妒得不能自已。
「大膽民婦,見了本郡主也不行禮!」見她小鳥依人地窩在心上人懷里,柴郡主氣得直跳腳。
「郡主說的是。」姜燮廷松開懷抱,在她耳邊低語,「向郡主行禮吧。」
宦夏蓮不自在地從他的胸前抬起頭來,顧盼生輝地看了他一眼,轉而看向所謂的郡主。
該郡主的行頭很是華麗,金燦燦的宛若金子似的,但模樣長得很討喜,白白女敕女敕的,眼兒又大又圓。
宦夏蓮正想要起身行禮,哪知她的腰部被他箍住,她動不了,只好微微福了福,「民婦參見郡主。」
柴郡主乍一听簡直嚇了一跳,她與宦青蓮可是井水不犯河水,兩人互看生厭,如今她居然會這麼溫婉地向自己行禮?
宦夏蓮自然是看見柴郡主奇怪的神色,她不動聲色地低著頭,不做聲。
「大膽,見到本郡主還敢坐著!」柴郡主是越看她越不耐,火爆脾氣也逐漸上升。
「內人身體不適,願郡主體諒。」說的同時,他憐惜地撫了撫她的發。
哪有身體不適,分明是他們白日宣婬!柴郡主握緊了拳頭,正要發作,姜燮廷清冷地開口了,「既已見過了,微臣還要與夫人一同回門,告退。」
柴郡主一听,整個張牙舞爪起來,「好你個姜燮廷,你……」
姜燮廷直接將門關上,冷聲道︰「走。」
「姜燮廷,你太過分了!」
姜燮廷充耳不聞,繼續玩著小娘子的發尾。
宦夏蓮緊張地問他,「這樣好嗎?」她可是郡主呢。
姜燮廷玩味地笑了,「有何不可?」他是臣子,可他也是皇帝爺的師兄,誰敢說他不好。
該做的臣子本分他已經做了,奈何柴郡主竟厚顏無恥地挑戰他的底線。
以前是見著了就躲,如今有了她,他大可以不用躲也不用煩躁。
望著她濃濃擔憂的小臉,他埋在了她的脖頸處無聲地笑了。
「夫君,現在在外面呢。」如此的親密讓她不知所措。
「我累了,瞇一會兒眼楮。」
做人妻子怎麼會這麼的令人煩惱,宦夏蓮默默地承受他的重量,以及他呼在她肌膚上的熱氣。
宦夏蓮也不傻,僅是短暫一瞥,她便隱約能感覺到柴郡主對姜燮廷的愛意,特別是姜燮廷護著她的時候,柴郡主的眼就像飛刀似地砍向她。
若是姜燮廷對柴郡主有意的話,她便有成人之美成全他們,如此一來她也可以全身而退。
但願宰相爺快點找到自己喜歡的人吧。
◎◎◎
馬車停在了宦府前,姜燮廷先下了車,接著扶著宦夏蓮下了車。
宦老爺和宦夫人已經站在府外等著。
一見到他們,宦老爺便笑著,「女婿、青蓮,你們可來了。」
宦夏蓮的身子一僵,爹的稱呼令她臉色稍顯蒼白,站在她身邊的姜燮廷似有所覺,看了她一眼,「蓮兒?」
宦夏蓮飛快地瞄了他一眼,又恢復了原樣,再委屈也不過這樣。
相貌相同,卻有著不同的命,如今還要替那人活著,她就算性情再平淡,也對這明顯的待遇心生委屈和不甘,所幸他並未跟著喊她青蓮,只是喚她蓮兒,起碼這字是屬于她的,宦夏蓮輕輕吸了一口氣,「爹、娘。」
宦夫人開口道︰「都進來吧。」
一行人便移駕到了花廳,邊吃著糕點邊交談著。
宦夫人坐在宦夏蓮身邊,關心地問東問西,宦夏蓮冷冷淡淡地回了幾句,也不多話。
宦夫人多少觸景傷情,想著這女兒雖是樣貌相同,卻完全不是與自己熟絡的大女兒,一時間她也不知道說什麼了。
倒是宦老爺與姜燮廷講了好一會兒的話,姜燮廷可是皇帝跟前的紅人,宦老爺也不知這宰相怎麼就看上了自家的閨女,不管如何,他們現在是親家,宦老爺是開心極了。
「岳父大人是醫者,小婿有一個疑惑想問岳父。」他彬彬有禮地問道。
「女婿請講。」
「岳父可知這天下之間會有兩個一模一樣的人?」他一頓,不意外地看見廳內的人臉色皆一變,「前幾年我在一個地方居然看見兩個長相一樣的人,一問才知他們是雙生子。」
「女婿有何不解?」宦老爺緊張地問。
「哦,我這是想,這情形可是真的?」
宦老爺冷汗涔涔地說︰「我朝之大,無所不有,這些事應該是有的,老夫也見過這個例子,不過……」
「不過什麼?」
「嗯,這雙生子一大一小,體質不同,有好有壞,其中一個有可能會夭折。」宦老爺認真地說。
「這倒也奇怪了,畜生一胎可生多只,人怎麼就脆弱了?」姜燮廷笑吟吟地說。
「這人與畜生本來就不一樣,畜生可不像人講究,若是生下雙胎,那必然……」宦老爺臉色一變,不敢講下去了。
「怎麼樣?」姜燮廷饒有興味地問。
「這……」宦老爺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宦夏蓮。
「小婿听說必要將其中之一棄之,可有這一說法呢?」
「老爺!」宦夫人驚呼一聲,她從來沒有听過這迷信之說。
「爺今兒怎麼對這事有興趣?」宦夏蓮臉色不變,藏在衣袖里的手指狠狠地掐住自己的手心。
「其實有著雙生子的人是我大師妹。」姜燮廷笑著飲茶,「不過她可不管這迷信之說,直說自己幸運,一胎生了兩個,可比他人幸運多了,不需要再受一次生產之苦。」
「爺的大師妹真是一個……」宦夏蓮若有似無地笑了,「明事理的人。」
原來他不是有意的,只是因為身邊有這樣的情況才會這麼問,宦夏蓮還以為身分可能被他懷疑,但听到他娓娓說來,他應該是沒有發現,可他與宦老爺的對話讓她的心一片的涼,原來她被棄是因為這樣的緣故,她竟不知,還傻傻地順他們的意,報什麼養育之恩!
怨在心口蜿蜒而生。
「所以就如岳父大人所說,兩者之間確實一個身子較弱,岳父大人妙手回春,我私心地想替我那大師妹討一個養身子的藥方。」姜燮廷微笑著。
宦老爺自是听出小女兒的埋怨,以及夫人的不敢置信,他故作淡定地應對道︰「這是自然,如今我們都是一家人了。」
「小婿先謝過了。」
黑眸不經意地看向那嬌媚女子,他斂眸,許久不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