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段話清楚宣告凌紹洋的心意,卻也讓黎水凝感動得難以自抑,一雙眼控制不住地蓄滿感動的淚。
討厭啦!吧麼說得那麼感性,害人家都快掉淚了,討厭死了!
「欸欸欸!你眼楮紅屁喔!別告訴我你要哭了。」
凌紹洋敏感地發現她紅了眼眶,腦子里響起當當當??不妙的警鐘,他豎起全身的寒毛,警戒地瞪著她。
好吧,他承認自己最受不了的就是女人的眼淚,那恐懼來自他的老媽。
在他懂事之後、潘叔出現之前,老媽堅強地扛起教養他的責任,但偶爾半夜起床上廁所時,總會听見老媽躲在被窩里偷哭的聲音。
當時他年紀小,不是很懂隱藏在老媽哭聲里錯縱復雜的心情,但卻感受得到老媽那股不敢在他面前宣泄的心酸,他卻沒有能力阻止母親的眼淚和心酸。
所以從那時起,他就受不了女人的眼淚,那會輕易勾起他深埋在內心最底層,並刻意遺忘的記憶,那股揪心且強烈的無力感——
其實這或許也是他沒啥興趣交女朋友的原因之一吧,他後知後覺地自我分析。
「……你講話一定要這麼機車嗎?」她瞪他。
這個臭男人,突然冒出這話,害人家剛才的感動都不見了,超級無敵討厭的啦!
「我又沒講什麼,有什麼好哭的。」他僵著臉戳了下她的額。
昏倒,以前的她不知道比他機車幾百倍,她好意思說他機車?她才拖拉庫咧!
「你不懂啦!」她啞聲嗆他一句。
「我不懂你就講給我懂啊!」他也不禁動氣了,聲音不由自主地變大。
就在兩人僵持的當下,大門的電鈴突然響起,清脆的樂音聲聲敲進人心。
「欸!電鈴在響耶!」
見他一動不動的仍坐在她身邊,她用手肘推了推他,狐疑他為何沒有任何動作。
「別理她。」他低聲說了句,像是怕外頭的人听見似的。
「……」
現在是什麼情況?門外有什麼?怪物嗎?
電鈴持續響了近一分鐘,響到屋里的兩人心都亂了,總算在約莫一分鐘之後,電鈴聲停了,兩人也同時松了口氣。
「有人來找你,你為什麼不開門?」等到門外的人差不多已離開,黎水凝終于忍不住發問了。
以這社區完善的警衛設施,能上樓拜訪住戶的,理論上應該是住戶所熟識的人,她實在不解他為何連誰都不問,就決定不開門,這情況著實太吊詭了,全然跳月兌她所能理解的範疇。
「說了不用理她,你看這不就走了?」他的神情和適才相較起來輕松許多。
「誰?」她丟出一個字。
「什麼誰?」他愣住。
「我說來敲門的人是誰。」她盯著他,神色算是平靜。
對方一定是個他不想見的人,而且與他相當熟識,她想知道那個人是誰,或許她不認識,但她就是想知道。
「你問這干麼?」他的笑容有點掛不住了,嘴角微微抽搐了下。
「不能說嗎?」她眯了眯眼。「那我們之間的事就別再提了。」
男人哪,越是不說的事越有鬼。既然他想追求她,那麼她無論如何都要打破砂鍋問到底,把所有事都問清楚,她再來考慮要不要跟他交往。
凌紹洋的眼角抽搐了下。「你現在是在威脅我嗎?」
「你要那樣想也行,我只想要一個答案。」她無所謂地應道。
凌紹洋定定地看她一眼,半晌後點了點頭。
「好,既然你想知道,也沒什麼不能說的。」
雖然他一點都不想讓她知道,可見她如此堅持,他也只有說了,卻暗自祈禱她知道實情後別受到太大的刺激。
「是你表妹,吳夢姍。」
果然,黎水凝一听立即錯愕地瞪大雙眸,整個身體變得僵硬,顯然無法立即消化這個訊息。
「嚇到了吧!」他暗嘆,早預料她會有這樣的反應。「所以我才不想告訴你。」
「……為什麼不?」
黎水凝想起姍姍剛來的那天晚上,躺在她的床上對她說的那席話,她開始慢慢消化了些,不再感到那麼驚訝。
「拜托!她是你表妹,誰知道你會不會亂想!」凌紹洋翻了翻白眼,白痴都知道要避嫌,他這麼聰明的人,沒道理犯這種錯,是她堅持,不然他死都不講。
「她……經常來找你嗎?」
好吧,黎水凝承認自己很難不亂想。她感覺喉嚨干澀,極為困難地由口中擠出問題來。
「還好吧!不理她就好。」
他聳聳肩,想想還真令困擾,不是要不要應付她的問題,而是心里莫名的壓力,老覺得有人在窺探的感覺,滿不舒服的。
「她來找你幾次了?」
才約莫一個禮拜的時間,她想知道姍姍到底背著她做了多少事。難怪她經常會莫名其妙消失一會兒,然後又回到她那里,原來是跑來找凌紹洋了。
姍姍真有那麼喜歡他嗎?
她喜歡他哪一點?
她才見過他幾次面,難不成就膚淺的因為外型,她就煞到他了?
倘若只是看外型就喜歡他,那姍姍也未免膚淺得過火了!
「我見鬼的會記得!」他沒好氣地翻白眼。
人類的記憶很奇怪,往往是對自己有重要意義或特別在意的事才會記住,至于其他無關緊要的事就算了,沒有人會認真去記那些不在意的事,畢竟腦袋的容量有限,沒辦法像電腦的記憶體能夠擴充。
「就這幾天的事,你就不能想想嗎?」她急躁地加重語氣。
「這很重要嗎?」凌紹洋的眉蹙成一座小山,搞不懂她到底在在意什麼。
「我不是整天閑閑沒事,我也有自己的工作得做,不可能時時數她來按我家電鈴幾次。」
黎水凝又沈靜了。
是啊,大家都有自己的工作,雖然她和凌紹洋都屬自由業,但有工作是不爭的事實,那麼為什麼姍姍可以忍受如此無所事事的活著……噢!太難理解了!
「為什麼你特別在意這事?」該死的又不講話了!他暗咒一聲,看穿她問題的背後只是一句在乎。「難道你認為我在追求你的同時,還會跟她偷來暗去?」
「你哪有追求我?」根本只是說他們應該在一起,如此虛幻到不行的原由而已。「況且那不叫偷來暗去,那叫暗渡陳倉。」
「你現在是在教我中文嗎?」凌紹洋的嘴角抖顫了下,聲音由牙縫里蹦出。
「听得懂就好,計較那麼多干麼?」
就是在意才計較啊!她有苦難言地吞了下口水,臉色哀淒。
「干麼又不講話?」
他實在受不了她這樣,事情都擱在心里不講,他又不是她肚里的蛔蟲,不可能猜得到她心里想的所有事。
「你放心啦!我不會背著你胡來的。」
她聞言小臉赧紅。「誰跟你講這個!」
「好啊,不然我們撇開這個不談,來談談我們之間的事,你決定怎樣?」他可是「獨守空閨」近一個禮拜,她也差不多該給他答案了。
「我們?」她楞了下,明白他的意思了,心情變得更DOWN。「我現在沒辦法回答你這問題。」
「為什麼?」他幾乎要哀號了。
「因為姍姍喜歡你。」她的唇輕顫,抬起頭來看他,眸底寫著無奈。
「這是我們倆的事,關她什麼事?!」這分明是借口!
「我、我是姑姑養大的……」
她明白不講清楚,他是不會放人了,于是她深吸口氣,娓娓將自己的成長背景迅速敘述一次。
因為自己和表弟妹年齡上的差距,加上寄人籬下的困境,縱使她自己還只是個半大不小的孩子,都逼得她不得不逐漸養成以表弟妹為主的習慣;不論是吃的、玩的,只要表弟妹想要,她都會無條件地雙手奉上。
那儼然成了一種根深蒂固的慣性,直到現在都未曾改變。
「你的意思是,你準備把我當成東西讓給吳夢姍是嗎?」
听完她的成長經歷,和她因環境所養成的那要不得的慣性,凌紹洋危險地眯起眼,不敢相信她竟會有如此迂腐的想法。
「不,我沒……」
她驚跳了下,想反駁卻發現自己竟無法理直氣壯,頓時像戰敗的公雞般垮下肩。
「沒有讓或不讓的問題,我根本還沒跟你交往啊!」
現在說那些都太多余,因為他們還維持在戀人未滿的階段,任何一方都還有選擇的權利。
「嗯哼,所以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考慮得怎麼樣了?」他咬咬牙,超想剖開她的腦袋看看她到底都裝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在腦子里。
還要考慮嗎?黎水凝閉了閉眼,心里陣陣揪疼。
「你……姍姍是個好女孩,其實你或許可以考慮……」可難過之余,她仍企圖為表妹說好話。
「閉嘴!要你多事!」
凌紹洋的火氣整個爆開來了,他臉色難看地不等她把話說完便吼她一句,馬上把她嚇傻,瞬間忘了自己要說什麼話。
「你……你生氣了嗎?」瞪著他因憤怒而泛紅的雙眸,她有些害怕地瑟縮了下。
媽啊!原來他之前罵她、戳她時的不爽,都只能算是零星小火,相較起來,現在氣到眼楮都泛紅的他,根本是瓦斯桶爆炸嘛!
「我能不氣嗎?」
他氣得差點沒咬斷牙根呢!氣到最高點,他開始像機關槍掃射一般炮轟她。
「你當感情是什麼?我又是什麼?能隨隨便便說讓就讓,想跟誰在一起就跟誰在一起嗎?嗄?嗄?!版訴你!靶情沒那麼廉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