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半糖少冰的西瓜牛女乃。」元芸蓁遞給他,笑容比他手中的飲料甜度還要高。
亞曼尼西裝下的心律亂了好幾拍,那種超乎掌握的節奏,從來不曾有過。
閃爍如星的霓虹燈下,她雙手捧著粉紅色的冷飲,暢快地啜吸,臉上是單純的滿足笑容,好像一天將盡,明天又將是個燦爛艷陽天。
也許是年輕,或者是青春的加持,她的周圍環繞著盎然生氣,女敕芽新長、花苞待綻似地充滿無限生機。
他喜歡那種單純的美好,那是他從未擁有過的幸福。
喜歡?他瘋了嗎?因為一碗鹵肉飯、一杯西瓜牛女乃就喜歡上元芸蓁?太荒謬了!
孟希光腳下一頓,總算發現自己今晚的行為很月兌序,他上緊已松的理智發條,面容一肅,恢復到公事公辦的模式。
從小就懂得察言觀色的元芸蓁也發現到他的態度轉變,困惑地偷偷睞他。
臉色好臭哦,是因為不喜歡喝西瓜牛女乃還是別的原因?
「孟大叔,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元芸蓁想緩和氣氛,故意把他喊老。
「你叫我什麼?」
孟希光眉頭擰起,他年齡數字都還沒三開頭,她居然敢喊他大叔,真是死小孩!
元芸蓁呵呵笑,跟他在一起還滿有趣的,他也沒有想象中難搞,重點是他很賞心悅目,剛才一路上有好多女生都在偷瞄他,激起她拋棄已久的小小虛榮心。
「我叫你大叔啊!」呵呵呵……
「剛才看你這麼會做生意,居然連這點人情世故都不懂。」他糾正她,完全沒發現自己太認真,而她在偷笑。「要叫大哥。」
「好咩,大哥就大哥。孟大哥,你不是說有話要跟我談?」元芸蓁眨眨眼,吐吐舌頭,可愛得讓他目光震了一下。
輕咳一聲,孟希光言歸正傳,「你外公的後事處理得還好吧?」
元芸蓁收起笑容,點點頭,眼底有一抹淡淡的哀傷。
這種憂郁的表情不適合她,她是燦爛的,陽光的,青春奔放的,微笑起來像個無憂的天使。
孟希光心神一凜,不許自己太胡思亂想,這個女孩將會改變他現有的生活,他不應該靠她太近。
她的存在,讓他的身分變得尷尬,總經理的位置做得再好,也無法改變他只是養子的事實。
那些媒體私底下是怎麼稱呼他的?孟家忠犬?看門狗?總之,應有盡有。
「恍神大叔,你還好嗎?」見他看著自己不講話,元芸蓁納悶地揚手在他眼前揮了揮。
「我不是大叔。」死小孩!孟希光眼一沉,又說︰「我現在說的話,你要听清楚。」
「好,我在听。」難道他要告白?可是不像耶!
「元芸蓁,你的父親孟仕桓,是我的叔叔,你的爺爺是孟旭剛,我今天來,是要帶你回孟家認祖歸宗。」
元芸蓁愣住兩秒,旋即大笑,「大叔,你滿搞笑的耶!那時候我趕著去醫院見我外公,你不是還笑我謊話編得很爛?結果你跑來找我,卻講了一個比我爛好幾百倍的好笑謊話?」
「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想了想,他皺眉糾正,「別再叫我大叔,我才二十九歲。」
他很在意稱謂耶!發現這一點的元芸蓁笑到流眼淚。「好好好,不叫你大叔。我本來也是猜你年紀大概三十出頭。」
嗯……比她預估的還要年輕,年輕有為的白領菁英,對她來說好像有點遙不可及。
「元芸蓁,我說的每句話都是認真的。」
「好啦,我相信你。」很隨便的口吻,根本就是敷衍。
死小孩!孟希光第N次在心中低咒,平常換作是下屬這樣回他話,保證要他滾回家吃自己。
「孟大哥,我連我爸爸的名字都不知道,就算你瞎編亂掰,我也都相信。」元芸蓁打住笑,拍拍前胸順氣,低頭繼續吸她的西瓜牛女乃。
爸爸在她出生前就離開人世,外公對爸爸有某種程度的怨恨,不過那都是她出生以前的事,外公也不願提起,所以她對父母親的了解非常淺薄。
「元芸蓁,你听我說。」正經事要緊,不能再被她把他心思拖遠——孟希光在內心這樣告誡自己。
「我在听呀!」她咬著吸管,笑笑眨動亮如水晶的眼眸。
「我知道一時之間你無法接受,但我所說的每句話都是……你在看哪里?」她不好好听他講,一雙眼楮瞪得又圓又大,焦距越過他肩頭看往後方,是在看什麼人?
孟希光擰眉,轉頭睞去,看見對街一群穿著花花綠綠潮T的年輕人往這邊聚攏,其中幾個手臂還刺了青,氣焰跋扈,一行人浩浩蕩蕩,滿街走來聲勢驚人。
「大叔,我真的很想听你說,可是現在真的不是好時機。」元芸蓁緊張地說。
「怎麼回事?」孟希光轉眸,見她臉色發白,一臉見鬼的驚嚇模樣。
「蓁蓁?」後頭傳來年輕男性輕浮的叫喚,那種親密的喊法,莫名讓孟希光感到不舒服。
「不要臉!以為我跟你很熟嗎?」元芸蓁小聲咒罵,見那群不良分子準備過馬路,她臉色驚變,抓起孟希光握著飲料的手掉頭就跑。
孟希光手一滑,西瓜牛女乃翻倒在地,粉紅色果液濺得滿褲管都是,這毛毛躁躁的死小孩!
「別跑!蓁蓁你等一下——」那群人見元芸蓁開溜,作勢追來。
發現情況不對勁,眯了眯鷹般的利眼,孟希光省下罵人的力氣,反握住她的手腕,拉起她往反方向奔跑。
「你欠債嗎?」他肺活量好,邊跑邊問。
「才不是!」她喘得要命,小臉漲紅。「那個帶頭的……那個流氓之前經過我的攤子,就放話說要我當他的女朋友,我不答應他,他就一直騷擾我,超倒霉的!」
搞清楚狀況後,孟希光沒再廢話,保留體力繼續帶她逃,好像在亡命天涯,刺激得讓她忍不住大笑。
入夜的台北街頭,霓虹閃爍,他們像是跑夜間馬拉松,沒有目的地往前沖,兩人的雙手已在奔跑過程中緊緊交握,那種全世界只剩下他們兩人的錯覺,沖擊著同樣悸動的心。
愛情,原來是一分一秒就能注定的奇跡。
「大叔……咳咳!我跑不動了!」而且喘到連肺都快咳出來了,身體又熱又黏膩,好不舒服。
發覺元芸蓁腳步變慢,後頭那群人又沒完沒了地窮追不舍,孟希光只好就近將她拉入一條窄暗的防火巷。
「過來這里!」
他將嬌小的她抱進懷中,轉身背向巷外。光線很暗,黑暗將他們隱藏起來,兩人混在一起的心跳聲好響,傳進耳里,騷動了心底某一處。
她抬起頭,一雙大眼晶亮有神,把他的視線照亮,忽然間,胸口好像被什麼震蕩了。
她水女敕的唇微張,懵懂的表情朦朦,周遭好靜,只剩下他們的心跳聲在耳邊,每響一次,都像某種暗示。
曖昧在發酵,勾動了從車禍那天就流動在體內的情愫,牽引著他低下頭,幾近失魂地將唇印上她的。
她沒有抗拒,靠在他胸上的小手因為緊張而握緊,羞澀閉眼,無聲接受了他的索取。
她好軟、好香,像清新的茉莉花香。
他淺淺啄著,不敢躁進,總覺她的嘴唇小巧,像柔女敕的花瓣,一用力過猛就會傷著。
這……就是接吻?好奇怪的感覺。
像是微量的電流竄過全身,唇上的溫暖令人貪戀,好像一不小心就會沉溺。
元芸蓁從來沒吻過人,也沒被人吻過,是遲來的初吻。
他的力道很輕,柔柔撫過唇間,捧在她頰上的大掌好熱,烘得她俏臉赧紅。
她分心地抬起眼,細細打量他英俊的臉龐,心好像在一瞬間融化。
「大叔……你知道你這樣的行為是犯法的嗎?」
她趁換氣空檔喘聲問,兩頰紅透,配上細女敕膚質,像光澤溫潤的紅隻果,挑不出半點瑕疵。
「你還沒滿十八歲?」
「滿了,我今年二十一歲。」
跟他相差八歲,听起來不多,可是就她這個年紀的女生,八歲是一個不可思議的距離。
「那我犯了什麼法?」好像跟她在一起,連心智年齡都跟著降低,他知道自己勾笑反問的模樣很痞,像年輕氣盛的高中生調戲自己的小女朋友。
「我可以告你騷擾哦!」她彎笑,燦爛如陽,將他心底的每一處都照亮。
他喜歡那種笑,很喜歡。也喜歡她無懼直視的大眼,閃亮如星,好像可以把人性的黑暗也驅散。
因為青春,所以無忌。
因為年輕,所以無懼。
他不覺得自己老,二十九歲是一個男人正要展翅飛翔的耀眼年紀,她的年輕飛揚,令他目眩,也讓他渴望相戀。
「你不會。」孟希光被她逗笑,手指撫過被滋潤紅艷的唇,讓她又一陣臉紅。
「大叔還真有自信。」不過自信的男人很帥氣,她喜歡。
「糟了。」他嘴上說糟,表情依然鎮定,矛盾得讓她想笑。
「糟什麼?」她好奇,嘴角好像被人往上拉,笑容漸大。
「我好像喜歡上你了。」
喜歡上一個死小孩,這是他從來沒想過的事,很荒謬,也很真實,失速的心跳也還沒恢復正常,但他喜歡這種失序的感覺。
元芸蓁呆住,雖然不是第一次被人告白,但是第一次被自己也喜歡的人告白。
對,她喜歡這個才見過兩次面的男人,不夸張,是真的。他身上集結所有她欣賞的異性特質,她很難不心動。
「喜歡我,不好嗎?」看見他眉頭深擰,眼前滿天的夢幻泡泡瞬間破了,難道他嫌棄她?
孟希光嘆氣,手指梳過她耳邊的發,她輕縮,頰色像夏日石榴。好癢呵,可是他的指頭好修長,骨節分明,好漂亮,像鋼琴師一樣。
她不是成天吟詩搞憂郁的小清新,可是偶爾心情不好也會听听古典音樂,也曾經跟同學一起參加免費入場的鋼琴演奏會。
那些鋼琴師高高坐在舞台上,修長的手指優美撫過黑白琴鍵,她很著迷于那個畫面。
而現在,她覺得自己變成琴鍵,他是溫柔琴師,因為他的撫觸,怦怦心跳宛若琴音,奏出戀愛的曲調。
「我必須帶你回家。」孟希光拿開手,忍住想繼續撫模她的,盡避那是如此強烈。
「我們才剛認識耶!」元芸蓁听了差點跳起來。
「爺爺很急,等著見你。」
「咦咦?」她發出疑惑的音節,思緒像溶掉的冰淇淋,糊成一團。
原來他還有爺爺……呀!這不是重點。
他的口氣,好像他爺爺也認識她似的,但她完全狀況外,她並不認識外公以外的老人家啊!
孟希光知道再如何解釋她也不信,干脆直接帶她回家,由孟旭剛當面解釋,畢竟站在血緣這一層,他只是外人。
她才是孟家的公主,他只是假王子,偏偏,假王子喜歡上了真公主,這出戲,連他自己都好奇該怎麼往下演。
「啊!」就在孟希光牽過她,走出防火巷,元芸蓁忽然驚呼。「我把貨忘在鹵肉飯的攤子上了!」
甩開他的手,她著急地想返回小吃攤,他手一伸,箝住了她。
「大叔放開我啦!」萬一貨被人拿走,她就不用活了啦!
「別找了,你以後不用再過那種生活。」
「你胡說什麼?」
「跟我走,你就知道我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