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提起西涼國的封氏世家,怕是連鄰近數國的人都會面露幾分敬畏之色。
封氏,可謂是當今天下最顯赫富貴的家族。
封氏是西涼國天家外戚,自開國以來,封氏族人一向備受皇帝重用,封家人才輩出,青年才俊多是擔任朝中要職,年紀長者更是位居高官。
一路開枝散葉下來,現今的封氏世家已不只是單純的士族,封氏後代子孫,有一脈便是踏上經商之路,憑借著金算盤的好腦袋、過人的交際經商手腕,躍升為天下富商巨賈。
封氏擁有西涼國過半的地權,是西涼國最大的地主,手下更是經營各式各樣的買賣,無疑是富可敵國。
酒樓、皇室認可的銀樓錢莊、鹽業、茶葉、布莊、糧業買賣、藥行……封氏手里擁有的生意多到數不清。
不僅如此,封家人生意頭腦之好,還將生意拓展到鄰國,藉由當地人頭戶,開辦了許多商行。
加上封氏一門是極為挑剔的貴族,所賣的東西自然要比一般私人店鋪來得好,久而久之,封氏在天下各國開設的店鋪,無形中壟斷了許多買賣,例如西涼國的鹽業便都是出自封氏,儼然成了皇室認可的公鹽。
如今的封氏族大勢大,家族核心由嫡脈主持,前兩年已傳到現今正值弱冠之年的封以揚手里。
據傳,封以揚四歲習字,六歲能作詩文,九歲便讀透祖上傳下來的經商寶典,十二歲跟著叔伯到鄰國各地學習,十五歲那年便替封氏在商場上開拓更多疆土。
世人提起封以揚此人,多以「天才金算盤」戲稱之,封氏族人則多以「金當家」稱呼,以示對他的敬重。
華敏千盼萬盼,盼的就是這一天。
封家的天才金算盤即將來到瀋州,據說是探親來著。封以揚的娘親正是瀋州青城人,封氏的外戚何氏也算是沾了封家的光,一舉成了瀋州地方上的望族。
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真正的重頭戲在于,據傳封以揚這個金算盤,打算在西涼國的各個州、各個城市開設百樣商品皆有賣的萬物店鋪。
以現代人的話來說,便是所謂的連鎖超市。
華敏不得不佩服這個素未蒙面的金算盤,當真是太有商業頭腦,區區一個思想與眼界處處都受限的古人,居然能想出開設什麼都有、什麼都不奇怪的小型百貨公司的點子。
沖著封以揚這個點子,她哪怕是灑熱血拋頭顱,說什麼也要跟這個天才金算盤見上一面。
盼星星盼月亮的,終于眼巴巴地將封以揚盼來。為了得到這個消息,她可是花了不少銀兩。
「畢竟還是太唐突了……」
華敏跟著方叔來到封氏開設的「一元」錢莊,想求見封以揚,才走至門口,便听見錢莊掌櫃將一枚白銀塞回媒人婆手中。
「哎,老楊,你就幫我這個忙吧,魏太守的閨女你又不是沒見過,魏小姐自從去年上元節無意間見上封少爺一面,便害了嚴重的相思病,你就行行好,代為通報一聲,讓封少爺到悅來茶樓見魏小姐一面。」
楊掌櫃猛搖首,雙手作推辭狀,「不成不成,這太唐突了,金當家一年才來瀋州一回,我與金當家雖然有些交情,但說到底是人家雇用的下人,怎可能拜托金當家這種事。」
「我懂了,你是嫌一枚白銀太少是不?」頭上簪著一朵鮮艷絹花的媒婆撇撇嘴,又從紅袖子暗袋掏出一枚白銀。「哪,這里再補上一枚,這樣你總願意了吧?」
楊掌櫃見狀,非但沒面露喜色,反而自覺遭辱的怒了︰「妳這也太侮辱人了!我在一元錢莊當掌櫃的月俸,可是比妳說破嘴替人作媒來得多,區區兩枚白銀,我怎麼會放在眼底,我說不幫就是不幫!」
那媒婆似是沒想過會踢上鐵板,一張撲得粉白的老臉霎時忽青忽白,只能眼睜睜看著楊掌櫃氣沖沖地掉頭離去。
員工盡忠職守,面對利誘不為所動,可見封氏用人果真有一套。華敏對這個富甲天下的封氏是越來越好奇。
「老楊,你先別走啊!你這一走,我要拿什麼跟魏小姐交代?」媒婆愁眉苦臉的嚷道。
「我可以幫妳。」一聲嬌脆的嗓音落下,媒婆撇首,對上華敏笑吟吟的臉蛋。
「妳?」媒婆皺起臉上那雙八字眉,眼神上下打量起來。
「只要我能讓封氏的金當家到悅來茶樓,見上魏小姐一面,這兩枚白銀便要歸我,如何?」華敏自負的仰高小臉,繪上淡淡黛青的細眉微挑。
「好,我倒想看看,妳是否真有這個能耐。」媒婆自知此事已是希望渺茫,不如死馬當活馬醫,就讓這個小泵娘試試看。
「華姑娘,妳真有把握,能讓封當家到悅來茶樓見魏小姐?」引路人方叔也對華敏的自信滿滿感到詫異。
「只要我能見到金當家一面,自然就有法子。」華敏露出奸巧的笑靨,指著媒婆手中那兩枚白銀,又道︰「事成之後,那兩枚白銀我們便分了。」
方叔聞言,立馬點頭應允,一整個來勁。「好,妳等著,我這就去幫妳打點。」
華敏目送方叔走入錢莊,片刻之後,方叔又一臉愁容的循原路走回。
「太不巧了,听說,方才封少爺已從錢莊後院的小門離開。」方叔嘆氣道。
錢莊後院的小門直通漱石街,那條街狹窄難行,她現在殺過去,興許還來得及攔人!
「方叔,我先走一步。媒婆,妳可別忘了我們的約定,戌時之前,我一定讓封家金算盤到悅來茶樓!」
話一落,華敏轉過身拔腿就跑,為了加快腳步,更撩高羅裙,一連跨大了步伐,大大咧咧的性子,半點姑娘家的矜持也不顧,讓方叔與媒婆皆看傻了眼。
「那是誰家的閨女?」媒婆張大嘴問道。
「沈記胭脂鋪的華敏。」方叔一臉微呆的答。
「這丫頭肯定是天生賺錢的那塊料兒!」瞧瞧她那豪邁的腳步,方才那見錢眼笑的喜孜孜模樣,好一個天生財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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繡著金麒麟的真絲靴子慢悠悠地踩過青石板,系在腰間的編絲流穗,隨著主人行進之間的腳步輕輕晃動,男子走得極緩,挺直拔長的身影帶點慵懶愜意。
「當家,小的還是讓車夫將馬車牽來吧,您來瀋州的一路上都沒歇下,要是累壞了身子,那可就不好了。」蘇總管亦步亦趨緊跟在身穿紫緞長袍的俊美男子身後,小心翼翼的伺候著。
俊美男子雙手輕負在腰後,似在尋思什麼,天生金褐色的深邃雙眸微微瞇起,金黃色薄陽細碎灑下,如流泉一般的滑過他挺直鼻梁。
一路上不知已有多少女子頻頻回首,或是停下腳步偷偷覷著,男子不僅僅面貌豐神俊秀,氣度更是雍容自在,顧盼之間流露出的高雅氣息,更是溫潤如美玉。
更別提他身上那襲出自華苑莊的紫色絲綢,質地如雲霧一般輕薄,表面泛著滑潤的光澤,上頭的刺繡一針一線都不馬虎,衣襟與袖口還滾著一圈短短的黑色狐毛,更添貴氣。
華苑莊可是西涼國第一布莊,唯有在這里,才能找到天底下最好的絲綢,第一流的繡工,就連宮中的繡娘也比不上。
明眼人也該曉得,男子那一身溫潤風雅的紫衫,正是封氏當家慣穿的顏色。據傳,自從知道金當家喜歡穿紫衫,封氏底下的布莊為了討好主子,便將紫色絲綢留下,不再對外販賣。
正所謂物以稀為貴,日子一久,紫衫越發珍貴,縱然花上大把銀兩,也不見得能買到紫色絲綢。
是以,當華敏嬌喘吁吁的轉入漱石街,打遠遠地見到被兩三名灰衣男子簇擁著的紫色人影,當即不假思索的直奔而去。
來了!她夢寐以求、翻身致富的機會總算來了!
「金算盤留步啊!」華敏心里那個激動呀,腳下越發加快。
此時此刻,在她眼中的紫色人影,哪里還是個人,分明是一錠巨大無比的金元寶。
「有刺客!快!保護少主!」蘇總管見狀大喊。
跟隨在封以揚身後的灰衣男子,立時抽出佩在腰間的長劍,腳下步法變幻莫測,擺出散花一般,令人眼花撩亂的劍陣。
華敏趕緊蹲子,雙手緊緊抱頭,極沒形象的大叫︰「別砍我,別砍我!我手無寸鐵,只是一個弱女子啊!」
真要命!早該想到,像這種大人物的身邊,總會安排幾個保鑣。她該慶幸,這是古代,保鑣手中拿的是劍,不是槍,否則她這條小命早已休矣。
「住手。」一聲溫醇如絲的男性嗓音滑過她的耳,惹得心弦一震。
縮成一團的小臉,緩緩自細瘦的雙臂之間探出,她倏地睜圓了杏眸。
好美。
男人有著一張極美的臉龐,五官如美玉雕琢而成,奇異的金褐色眼瞳教人望之震懾,溫潤白皙的肌膚,墨發以白玉簪子飾著,一身泛著光澤的紫袍更襯得他風華無雙。
他神情不冷不熱,目光有些高傲的垂睨,眼角下方有著一顆色澤不深的朱砂痣。
華敏一時看得懵了,眼前的人明明不像,卻是意外地讓她想起深藏在記憶中的「那人」。
「陸雅清……」早該是塵封在過去的名字,已忘了有多久不曾提起,卻在看著眼前的俊朗男子之時,令她不由自主地吟出「那人」的名字。
封以揚自然沒漏掉她那聲低喃。
「陸雅清」這三個字,宛若一道奇異的咒術,令封以揚全身一震,胸口翻起劇烈的震蕩。
難道是她?!
斂去眼中的激切,沉定心神,封以揚居高臨下瞅視著目光發傻的華敏,莫諱如深的金眸,流轉著復雜難解的光芒。
忽焉,他揚起一抹風華絕代的淺笑,從紫色寬袖暗袋中拿出一支山茶花狀的白玉瓖珠簪子。
「姑娘,妳可知道設計這簪子的人是誰?」
華敏怔了怔,認出那簪子是先前她試著繪圖,再交由工匠制作的花簪,不禁詫異的道︰「你怎麼會有這支簪子?這簪子是我的。」
果然是她。心中的臆測落實了,封以揚又是一笑,用著溫雅的嗓音道︰「想必妳就是沈記胭脂鋪的華敏姑娘?」
傻眼!神一般存在的封氏金當家居然知道她這號人物?這真是太神了!
「是呀。」明明封以揚面若美玉,氣質溫雅,可她卻莫名地打了個激靈,總覺得他那雙堪比琉璃透澈的金褐色眼眸,顧盼之間流轉著銳利透骨的精光。
封以揚忽焉笑了,俊美無雙的面龐,在暖融融的陽光中,勾織成一幅堪稱絕色的美景。
一個男子能生得這麼美麗,當真可以稱得上妖孽禍水啊!華敏真是嘆為觀止。
下一刻,只見翩翩美男朝她伸出手,微笑說道︰「華敏姑娘,久仰大名。」
喝!這只妖孽禍水居然對她說出久仰兩字,可見他已經注意她這個人很久了……莫非,好運自動找上門,她要發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