徹夜地,他不肯退去,即便激情的火焰已化作纏綿的煙,孩子氣地將臉埋在她頸間,手臂像鐵箍似地不肯放開她。
她好熱!
「放手。」她拍了他的臉一巴掌,沒使力,但也夠嗆的。
龔維忻只是耍賴地將臉撇向另一邊。
「出去。」
「你趕我走?」他瞪著她,不知錯覺否,那雙眼楮怎麼好像紅紅的?
「我是說那東西……」她臉頰似火燒。
龔維忻雙眼清亮地看著梁安琪。而她面對著他那雙好似哭過的眼,連氣都氣不起來了。
他學著她,五指爬梳她發間,讓她更加地貼向他。「安琪。」
「嗯。」他的神情,讓她心窩一熱,梁安琪故作鎮定,脖子以上卻發燙。
她是喜歡他的吧?即便知道他是那個惡名昭彰的「龔維忻」。從梁安琪頻頻阻擋他那些可能讓身分曝光的行為來看,她應該猜得到他惹上了大麻煩。
她救了他,也許是因為她是梁師父的女兒,有著同樣的俠骨柔腸,但她會答應與他做夫妻,是因為她喜歡著他吧?哪怕只有一點點也好……
「你是不是……」他口干舌燥,心跳得好快。
他的臉是不是比她還紅啊?她又做了什麼嗎?
分不清是害怕听到否定的答案,又或者太想听到肯定的答案,他反而退縮了,「不,沒事。」
沒事就沒事,他到底要不要出去?梁安琪又想打他了。
「你……」
她看著他吞吞吐吐又臉色潮紅的模樣,只覺好難得啊!看起來真像不知所措的小男孩……
她的手像在順貓毛似地安撫他的頸背。
「你答應過,我們是一輩子的夫妻。你要記得。」他又沖著她,咧笑露出了虎牙和酒窩。原本只是情不自禁地想微笑,但記起她喜歡他的笑,于是刻意勾引似地直直凝望著她的眼。
梁安琪瞳仁放大,心髒急劇地撞擊著胸口,不知自己究竟是傻了,還是暈眩了,不只因為他的笑,還有他的話,像撒嬌又像任性的叮嚀一般,令人無法抗拒的話。
這到底何時成了她的軟肋?為何她像一箭中心,虛軟地融成一攤蜜水那般俘動不已?
「呃……嗯!當然。」好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不敢期待是愛,那麼是有一點點喜歡吧?那樣就很好了!不是真的听她親口說也沒關系,他沒有勇氣去掀開這個竟然能擁有的寶藏的真是他的運氣從來都不好,能夠擁有希望的那時總是最幸福的。
一往情深太遙遠,情有獨鐘太奢侈。他只要她有一點點喜歡他,就很高興了。
梁安琪像安撫著小動物那般拍著又將臉埋在她肩上的龔維忻,腦袋仍一片鬧哄哄地,良久良久,直到听到他規律的呼吸聲。
「喂?」
回應她的只有他綿長的一呼一吸。
這家伙竟然就這樣睡著了?繼四肢並用的八爪魚似睡法,現在又多了……多了……嗯,五肢並用,雖然夠低級但她可笑不出來。她好想掐死他!
這是叫她怎麼睡啊?
吼——
日子就這樣過下去也不錯。
因為龔維忻的關系,雖然又到了前往皇都采買的日子,但梁安琪卻找了借口取消了,反正暫時沒缺什麼東西。而趙怡之想著,上次去皇都,撿了個男人回來,天知道這回會撿回什麼?何況安琪姊背著她替她買了新衣裳,雖然她很喜歡,可是想到那花了不少錢就讓她心痛,這個月不去花錢也罷。
梁安琪勸退龔維忻找差事的念頭,也許會被譏笑吃軟飯,但暫時也只能這麼辦了,他專心照顧一園子蔬菜香草水果和雞只,全權料理家務,後來又買了三頭節,沒打算宰了,主要是擠女乃,可賣可自用。梁安琪給了他一迭書,那是當初她爹和她自己搜羅來的,有關農牧和園藝,其他得靠經驗的,就由梁安琪口頭傳授,有空則打些野味,加菜或和鄰人換東西。
梁安琪則空出更多時間讀她感興趣的醫書,看診也勤快些了,一天最多還是看兩個人,但最起碼不會有一個客人都懶得看的時候。
反正,日子簡簡單單,平平安安,也就滿足了。涼風送爽的午後或星光燦爛的夜,肩挨著肩坐在檐廊下或「碼頭」上,同樣的風景似乎總是看不膩,有時一起靜靜坐著,有時有一句沒︰句地閑聊,還有點閑錢就買些小點心一塊兒吃,或者偶爾邀趙大娘與怡之,四個人一起烤魚、烤野味。
這片澄淨星空之于她,如此熟悉;但對他來說,卻是仙境。夜里吹熄了燭火,她食指輕抵唇前,神秘地微笑,牽著他的手,帶他去看星星下凡來……
他果真來到仙境。
這天,根據龔維忻的觀察,果然是地頭貓的棉花,得寸進尺地帶回了另一只毛色灰褐、鼻頭深黑,雙眼湛藍如晴空的貓朋友。
「這是你馬子?」龔維忻嘴角叼著一根草管,修剪盆栽枝葉之余,伸手不客氣地搔起棉花的脖子。他的動作向來粗魯,又抓又揉,棉花一開始總會惱羞成怒,不過這貨孬得很,吃硬不吃軟,老是讓梁安琪安撫半天,踫上粗魯的龔維忻卻完全沒轍,只能默默忍受蹂躪。
「自己吃霸王餐,連馬子也找來一塊兒吃,有沒有這麼囂張?」他伸手去撈那只藍眼貓,想不到那貓睜大眼,弓起身子,一溜煙地逃到角落。
龔維忻嗤笑,「物以類聚。」不過它的動作可比棉花俐索多了,竟一下就跳上了欄桿。
梁安琪听見他說話,從前院走來,看見那只藍眼貓,趁著那貓不設防,一把撈了起來。
龔維忻沒能抓住,她倒是一把就抓住了,看得出那只藍眼貓還愣了一下。「哪來的小可愛啊?」
她又用那種對幼兒說話的嗓音道,扳過貓的身子,這貓意外地比棉花溫馴多了,「咦,是小兄弟啊。」
所以他錯怪棉花了?但是帶兄弟來白吃白喝,同樣不可取!「沒看過你哦,從哪里來的呢?」
她坐到龔維忻身旁,把貓放在大腿上,搔了搔它的脖子,棉花巴巴地湊到她腳邊,羨慕地睜著大眼,看著自己的「寶座」就這樣被搶走了。
「你只能將就我了。」龔維忻看它怪可憐的,一把撈起棉花,依然是粗魯地蹂躪,可憐的棉花沖著梁安琪,淚汪汪地喵喵叫。
「你溫柔一點嘛。」
「男人只需要對自己的女人溫柔就好了,對畜生溫柔什麼?」這話說得昨夜被他的「溫柔」磨了一夜的梁安琪雙頰緋紅,他還惡劣地翻過棉花的胖肚子,「嘖!瞧瞧這肥油都幾層了?」說著還掐了一把……
「喵嗚——」棉花淒厲地慘叫一聲,月兌兔般飛奔向屋內,好半晌見龔維忻沒追過來,緩慢地小碎步折回門邊,露出半張哀怨的貓臉偷窺。
「叫你『煤炭』好了。」煤炭似乎挺喜歡梁安琪,一下就被哄得順服。
「……」龔維忻沒出聲,悻悻然地想,煤炭再怎麼樣也比朱大毛好吧?這女人實在沒有取名字的天分,他還是多念點書,以後兩人有了小孩,他才能取蚌象樣的名字。
以後啊……
其實他真的不敢貪心地想以後,但越來越想抓住眼前這一切,卻讓他壓抑不住地萌生了渴望。
有幾個他和她的蘿卜頭就好了。
但前提是他不用再躲躲藏藏,能夠光明正大地謀個差事……
然而,半生在刀口下討生活,到了龔家之後除了勾心斗角之外什麼也沒學到,這樣的他又能靠什麼營生呢?要了他半條命,讓他不得不隱姓埋名的那只黑手一天不消失,他連能不能保住眼前的這一切都仍是未知之數。
不過,小蘿卜頭暫時沒有,黑貓白貓倒各有一只,而且這兩只畜生還得寸進尺,天天賴著不走了,逼得他不得不真的開始學釣魚。
釣魚給安琪吃就算了,釣給這兩只貪吃鬼,龔維忻實在有點不爽快啊,可是安琪喜歡這兩個小家伙,他只有勉為其難了。
煤炭比棉花安靜優雅多了,梁安琪猜想煤炭應該原本有主人飼養。而且比起懶散的棉花各種髒兮兮的地方都能待,煤炭可是相當愛干淨,雖然它不太願意讓龔維忻撫模——比棉花有骨氣多了,不給踫就是不給踫,不高興時不會撒野,而是直接賞一血爪,然後跳得老遠,冷冷地躲在角落,像雕像般躲一整天也不成問題。
「你覺不覺得,煤炭跟你挺像的?」梁安琪又搔著煤炭的下巴,這貨前一刻端出又踐又傲的姿態,在她的**下卻節操和骨氣都沒了,軟躺著喵喵撒嬌。
龔維忻殺人的視線瞥向正趴在他妻子大腿上的貓,「哪里像?」
確切來說,是像過去的龔維忻,「對不喜歡的人冷冷拽踐的,很凶悍,誰的帳也不買,孤傲得像王者,而且特別愛干淨。」卻獨獨只接受她的親近呢。當然這句話,她是偷偷在心里說的,嘴角忍不住因此浮現溫柔的笑意。
雖然說,在愛干淨這點,棉花應該是特例。還真沒見過比它更懶散更邋遢的貓了……呃,跟某人倒是有點像啊,而且也同樣只能屈服于龔維忻的yin威下,又更像了。
王者跟愛干淨他接受,像那只貓就免了。他又瞪了一眼往梁安琪懷里鑽的煤炭。娘的,賤貓,再吃他女人豆腐,信不信他拿伺候棉花那套伺候它?
「這兩只貪吃貓,既然要住我們家,就得遵守我們家的家規,棉花洗干淨了,現在輪到它!」龔維忻卷起袖子,不由分說地抓住被梁安琪伺候得毫不設防的煤炭。
「喵嗚——」一人一貓的戰爭開打了。
而淪為小媳婦的棉花呢?因為夏天到來,貓毛又亂飛而被龔維忻剃毛剃得剩一顆獅子頭,也被洗得塌塌的,此刻正郁悶地面朝某個牆角,孤獨飲泣。
煤炭不敵龔大魔王yin威,被洗得干干淨淨之後,這個家的「王者」地位儼然已經確定!報維忻一個冷眼,梁安琪和兩只貓都不敢放肆了。
明明她才是這個家真正的主人啊!每天每天,被龔大王硬抓去洗白白,接著吃干抹淨後還得被他八爪魚似地抱緊緊一起入眠,梁安琪都不禁無語問蒼天。
誰叫她當初手賤,撿個把自己吃死死的大魔王回來,什麼都歸他管,根本賠了夫人又折兵!這下未來連翻身都難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