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御書房內,兩人面對面的坐著,靳成熙沒有隱瞞,時月紗在孫太妃那里談及鎮國公跟睿親王的事,己經全入了他的耳,時月紗雖然訝異,但對孫太妃更加感激,孫太妃真是她生命中的貴人。
「過去,朕明知有地方官仗勢皇城親友權勢,剝削民脂民膏,卻苦于無人證、物證,無法將其繩之以法,這一點,讓朕很有挫折,但這一、兩年在縝密布局下,此事己漸有斬獲,再加上你提供的那些名單……」他微笑的看著她,「過去,朕只能忍耐,但眼下時機成熟,已見曙光。」
「真的嗎?」她好替他開心。
「鎮國公與睿親王在利益上的沖突,讓朕有了主意,這幾日,朕會透過向朕輸誠的幾名朝臣,來加深他們兩人的嫌隙。」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另外,朕最近也會更常到誠貴妃那里看慧心,朕希望你就別往誠貴妃那里走。至于夏皇後那,朕是不會過去的。」
聰明的她一听就明白,「我知道皇上想做什麼,但是,皇上到誠貴妃那里看慧心公主時,也帶紗兒去好嗎?紗兒可以保證,我絕不會私下過去,造成誠貴妃的反感,皇上若在場,也可以為我做人情,譬如說是我要皇上過來的等等,紗兒要是能跟誠貴妃打好關系,也能為皇上盡一分心力,或許還能從她口中套出睿親王的一些是非。」
她說得很心急,只盼望可以看到女兒。
他蹙眉,「這……」
「我不是在爭寵,我發誓自己甚至會主動去陪慧心公主,並且待在誠貴妃視線所及的範圍內,讓皇上跟她能好好聊天,好不好?」
靳成熙仍然遲疑,但見她如此有心想幫忙,他還是點頭了,「只不過,你難道不吃醋?如果誠貴妃希望朕在她宮中留宿呢?」
她深吸一口氣,回答說︰「成熙是皇上,既是皇上,本來就不可能只屬于一個嬪妃所有。紗兒已經比其他後妃幸運,擁有皇上的愛,我很滿足了。我也只看自己。」
「擁有的,不貪心、不強求,卻也無法不替皇上心疼……」他眉一挑。
「皇上得步步為營,更得相忍為國,要不,王朝肯定有更多的動蕩不安。小不忍則亂大謀,我支持皇上要做的事,在與誠貴妃相好時,就別顧忌到我了。」
靳成熙將她擁入懷里,「朕把這話挑開來說,是因為朕得引發皇後的嫉妒心。朕在哪里留宿,第二天,皇後的人就會賜喝那位妃子一杯避妊湯……」
時月紗一愣,猛地抬頭看他,「你知道?」
他笑了,「當然知道,會放任皇後這麼做,是因夏家勢力太大,否則朕也不想讓朕的子女胎死月復中,生命何其珍貴。」她心疼的看著他。
「但不會一直這樣下去的,夏家勢力終有崩解的一天,屆時……」
他的手放到她平坦的月復部,想到里面將會孕育他的兒女,他的聲音微微沙啞起來,「你要為朕多辛苦了。」
她臉兒微紅,「我願意,我真的很願意為皇上再生兒育女。」
靳成熙蹙眉,「再?」
「呃,不是,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生兒育女。」她連忙解釋,見他笑開了臉才松口氣。她是生了慧心呀,但他哪里知道呢?
他低頭吻了下她的額頭,笑道︰「紗兒看來是想替朕生十個八個了。」她輕眨明眸,「如果皇上沒問題,紗兒當然也沒問題。」
他笑看著她坦率自若的笑臉,一顆純真又純粹的真心,看似稚氣可其中又見豁達,忍不住讓他突然有感而發,「你連說話口氣都像少女時的蘭貴妃,她剛進到宮里時,一開始是很快樂的,就像你現在這樣。」
這是他頭一回在她面前談起兩人的過往,時月紗不由得安靜下來。
「但在她十七歲為朕產下慧心後,朕剛好二十歲,時值繼位之秋,政事繁雜,朕也只能以國事為重,兩人感情因而漸淡……」靳成熙娓娓道來,一直到他剛登基時,他也僅封卓蘭為德嬪,事後,他知道卓蘭為了這件事難過許久,只是當時的他根本無心多想。
也在同一年,大臣提議選秀充盈後宮,也進來了幾名秀女,于是卓蘭就這麼被他遺忘了。一個不再受寵的嬪妃,在後宮幾乎無立足之地,只能枯守著跟她一樣不受寵的女兒……
時月紗听到這里,眼眶濕潤。她知道那段日子有多麼難熬,舊人欺、新人笑,她天天盼望著能有那麼一天,可以再受皇恩。
「就在第二年的賞雪宴,所有後妃皆出席,朕要眾人寫應景詩,卓蘭亦寫了一首,她的才情再次受朕注目,也讓當時的朕憶起了年少往事,那是千金不換的美好歲月,有蘭兒陪在朕身邊……」說到這里,靳成熙的心沉重了。
時月紗也沒有說話,從賞雪宴後,她再次受到聖寵,兩人恩愛非常,終致招來嫉妒的報復一一「朕與蘭兒鶼鰈情深,她更是全心全意的對朕好,替朕分憂解勞、親自服侍,卻在某一日,莫名染上重病。」
說到這,他臉色變得凝重,黑眸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她,「如果朕說,蘭兒的病極可能是嫉妒成性的後妃見不得她受寵才下的毒手,你怕嗎?」
她如今在他心中的分量,跟當年的卓蘭已快不相上下,「皇上查出來了嗎?」她沒回答怕不怕,而是急欲知道答案。
當年她那場病來得快又凶,太醫們全束手無策,靳成熙相當震怒,誓言追查下去,絕不善罷罷休,可直至她咽下最後一口氣,內情依舊無解。
「朕不瞞你,這皇宮里的確藏了不少污穢不堪的事,但當年那件事牽涉太廣,甚至可能會動搖柄本,所以朕在查到關鍵時,也不得不先收手。再怎麼恨,再怎麼氣自己的無能,也只能咬牙吞下……」他的羽翼未豐,敵人太多,只能忍辱負重,但總有那麼一天,那些害死卓蘭的人,全部都得付出代價!
時月紗咬著下唇。她雖不清楚自己的死因,可今日听他所言,牽扯到的人肯定不少!這一辦下去,不是擔心要死多少人,而是擔心那一股勢力被逼急了,會反噬勢單力薄的皇上,為此他才不得不忍下來,那勢力就是夏家一派。
靳成熙看著她久久沒有開口,問︰「你怕了?」她搖搖頭,「不,我不怕,而且我也會努力的保護自己,不再讓你失去我……呃,我是指,我也被成熙冷落過好幾次,就等同失去嘛,所以,我絕不會讓那種事再發生的。」她握住他的大手,努力的搜尋字眼好解釋她一次又一次的語病。
他愧疚的笑了,「朕愧對你了,但朕會好好補償,也會好好保護你。你一定要一直勇敢下去,別讓朕因為害怕失去你,得將你送離朕的身邊。」他希望永遠不會有那麼一天。
「不,不會有那麼一天,我會勇敢的,因為我愛上的是一名君王啊,如果皇上是老虎,那我就要當一只母獅子。」她神采奕奕的雙眸里有著堅定之光,還有著他看不明白的深濃感激。
她謝謝上蒼給了她第二次與他相知相愛的機會,因此她不願、也不會笨到將時間花在擔心害怕上,她已死過一回了,還有什麼比死更可怕?
靳成熙深深的看著她那雙熠熠發亮的眼,有股難以言喻的感動從心底涌上,他傾身靠近,緩緩封住她的唇,深深的、火熱的,給她一個最激狂的吻接下來的日子,靳成熙要先拉下睿親王這個權臣的計劃開始執行了。
朝臣中,有人負責丟出流言,加深睿親王跟鎮國公之間的不和,另外再由齊聿派人,去時月紗之前點名的那些賄賂買官的地方官那里,證逮人。至于他自己,則周旋于時月紗跟誠貴妃之間,多次留宿誠貴妃寢宮,更不忘替時月紗說話……「蘭妃說,將心比心,她也曾被朕冷落,那滋味她很清楚,更何況誠貴妃亦曾是朕寵愛的妃子,所以她希望朕也能常來你這里,別冷落了愛妃。
這一日,他送續羅綢緞給誠貴妃時,又道︰「蘭妃說,這花色更適合愛妃,要朕送過來給你。她還說,玉貴人雖然跟她最好,但玉貴人身子虛,臥榻時間長,她便希望能跟你成為好姐妹,一起伺候朕。」又一日,外族進貢的珍貴水果送來——
「蘭妃說,她吃一點就夠了,她很想跟愛妃分享。」一次又一次的「蘭妃說」,讓誠貴妃吃好穿好,更重要的是,皇上還常常過來她這里,于是一段時日下來,皇宮上下莫不知道皇上不僅寵愛蘭妃,也偏寵她這個誠貴妃,說來說去時月紗還真會做人,她再沒有表示也太說不過去了。
「皇上可以帶蘭妹妹過來臣妾這里坐坐啊,自從上回她老是守在御書房外,把時間全花在等皇上後,也不見她到各宮苑走走,大家都生疏了呢。」靳成熙就在等這句話,雖然他曾答應帶時月紗來這里,但思忖再三,還是覺得由誠貴妃主動釋出邀請的情意較佳。
「她不好意思過來,怕愛妃多想,連朕到這里約了她,她也不願跟來。」
「皇上就叫蘭妹妹別亂想吧,臣妾跟妹妹是好姐妹嘛。」說得好親切,但這也是靳成熙這段日子努力替時月紗做人情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