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晚風,徐徐拂過,拂進充斥著悅耳絲竹的偌大合房。
鳳天城最有名的風月場所,便是城中的——月吟坊。
今晚的月吟坊,朱紅色的大門旁掛起炫目又鮮紅的燈籠,隨風搖擺。
絲竹入耳,賓客們的心情該是大悅,但在偏院一座包廂里,有個男人正一杯又一杯的喝著悶酒。
「他娘的!」暴吼一聲,男人手上的酒杯一飲而干,用力的放在桌上,驚動了一旁彈琴的姑娘。
絲竹聲戛然而止。
另一名長相俊美的男子,示意服侍的姑娘先行而退。
兩名姑娘福了身,便各抱著琵琶離開廂房。
「你嚇著她們了。」皇甫昊拿起酒壺,為饒天虎見底的酒杯倒酒。
「老子現在一見到女人就心煩。」饒天虎拿起酒杯,又一飲而盡,嘴角沾了晶瑩的液體。
「又怎了?」皇甫昊笑問著。
「還不是上官府那婆娘,居心叵測想毀了我的生意。」他與皇甫昊喝了將近快要一個時辰的酒,一張臉紅通通的。
「原來是這樣。」看來上官府的大姑娘也不是好惹的,很快的就讓好友吃了鱉。
「你倒是幫我想想,到底要怎麼對付上官小璇?那個女人簡直不將我放在眼里,完全沒有我的存在似的。」饒天虎又喝了一口問酒,不滿的碎嘴。
皇甫昊收起手上的扇子,以扇頂頂住自己的下顎,「那你想拿出男人氣概,要我派人教訓一下那位不知天高地厚的上官府四姑娘嗎?」
饒天虎一听,停下原來飲酒的動作。
「打女人是豬狗不如的男人才會干的事!」饒天虎馬上斥責好友。
雖然他覺得女人是麻煩的生物,但從小爹娘對他耳提面命,女人是用來捧在手心疼的。
就算女人再怎麼跋扈不對,也不可以對她們拳打腳踢、惡言相向。
皇甫昊輕笑一聲,打開扇子,故作優閑的說著,「教訓,不一定是動手打人才叫做教訓。」
饒天虎愣了一下,「那要用什麼法子,才會讓她知道,老子也是欺不得的角色呢?」
「我上回听說,上官府四姑娘有只寵物,是從波斯進口的貓兒,她對那只貓兒听說疼惜得像個寶,我想……可以『綁架』她的貓,要她收斂她囂張的行為。」皇甫昊提出一個建議。
貓?饒天虎皺眉,思索著好友的話。
可是一想起那只毛茸茸的動物,不禁讓他寒毛豎起。
綁架她的貓?
噢,不!
他寧可綁她的人,也不願意綁她的貓。
因為他對那只毛茸茸的鬼玩意,天生就敬而遠之,尤其當他上她的醫館時,那只貓對他也不怎麼客氣。
仿佛像它的主子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樣,總是拿著一雙神秘的冷眸睨著他瞧。
對于貓這樣的動物,他莫名的起了一身的寒毛。
「不,我不想綁她的貓。」饒天虎又悶悶不樂的回答著。
皇甫昊扯了一抹輕笑,望著他,「那你覺得要怎麼做,才能消去你滿月復子的怒氣呢?」
饒天虎又飲盡杯里的瓊液,垂頭喪氣的說︰「如果我知道,就不會那麼懊惱了。」
「那你慢慢想,我到前院欣賞沈姑娘的琴藝。」皇甫昊見所有的提議全被饒天虎駁回,便留他一個人獨自喝著酒。
直到酒過幾巡之後,饒天虎發現酒都被喝光了,就連皇甫昊也離開了。
他覺得無趣,便想回府了。
身子搖搖晃晃的走在?廊,突然在轉角時,與一名嬌小的身子擦撞。
他踉蹌的退了一步,眯眸定眼一瞧——
是她!
真的冤家路窄。
*********
上官小璇應月吟坊的主人之邀,為坊下的幾名受了風寒的姑娘看病。
沒想到她一看完病,卻被巨大的身子擋住去路,她抬眸一瞧,是喝得醉醺醺的饒夭虎,酒氣刺激著她的鼻子,她不禁擰起了眉。
「你……怎麼會在這里?」他打了一個酒嗝,以為自己喝太多眼花了。
她抿緊唇瓣,沒有答話,還是拿著一張清冷雙眸瞪著他。
雖然他出現在胭脂場所不是什麼好大驚小敝的事,但她真的很意外會在這里與他踫面。
原來他與世道上的男人沒有什麼兩樣,也是個愛流連花叢的色胚子。
她並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在心里為他寫下評語。
而他的驚訝也沒有少于她。
上官府的金枝玉葉,怎麼會出入這種龍蛇混雜的地方呢?他雖然喝個半醉,卻還是能輕易認出她來。
見她連開口都懶,轉身便想離開他的面前,他心一急,伸手便撈住了她縴細的藕臂
「做什麼?色胚。」她驚訝的月兌口而出,一雙眸子難得生氣的怒瞪著他。
「你這個女人一開口就要讓人想指死你嗎?」他不悅的與她對上眸,發現她澄澈無染的美眸里有著怒意。
「別用你的手踫我。」她被他輕浮的態度惹毛,頭一次感覺怒火攻心。
「你……」每回一見到她,他就像被咬了舌頭一樣,連話都說不清楚。
「看在我們是鄰居的份上,我給你一個忠告,妓院不是什麼好地方,你小心有一天得花柳病,我的醫館不醫這種爛病。」她冷冷的說著,字句間有著諷刺。
「你這是什麼意思?」他將她的身子扳正,虎眸帶著怒意,「你這是嫌我髒?」
「哼!」她別過小臉,沒有回答他的話。
見她還是這麼高不可攀的模樣,他用右手扣住她小巧的下顎,低頭攫住她的小嘴,這才發現她的唇是如此的柔軟。
只是他還沒有嘗到她小嘴的甜美,一個巴掌聲劃破了寂靜的黑夜,也讓他的腦袋頓時清醒。
她跳離他的身邊幾步,在月夜下,她的小臉浮起紅雲,像顆隻果似的。
他的臉上多了鮮紅的五爪印,可薄唇卻忘不了她柔軟的檀口。
「你……不要臉!」她又氣又羞。居然被這個登徒子吃了豆腐!
他來不及反應,只見她咬著唇瓣,倔強的別過臉,氣呼呼的離開原地。
在那一刻,他竟然覺得她有些可愛……
「該死!」直到她離去,他才回過神,氣恨自己為何如此眷戀她的背影。
他出手用力的揮向一旁的柱子,想將心里那種詭異的感覺一同磨滅,但沒想到心里升起的怪異情緒與莫名的怒氣混合,竟然讓他一時重心不穩,非但沒有一拳擊中柱子,反而狼狽的揮拳落空……
砰!一聲很大的聲響後,他的頭直接撞上柱子,連痛都來不及喊出,他整個人便昏了過去。
*********
饒天虎萬萬沒想到,再次見到上官小璇,只隔了幾個時辰。
他的記憶只到自己不小心揮拳落空,撞上了柱子後,便昏了過去。
一覺醒來,他發現自己身處在不熟悉的房內,他皺著眉,感到額頭隱隱作疼。
大手一觸,額頭上頭里覆著紗帶,隱約之間還嗅到了淡淡的藥味。他不安的下了床鋪,環顧著四周。
這兒是哪里?
當他懷著疑惑時,木門被人輕輕推開。
他才回過頭,見到一名長相福泰的大嬸出現在眼前,他還未開口,大嬸便舉起手,往他頭上狠狠的敲了一下。
「娘……很痛。」他疼得差點掉淚。
「你還知道痛啊?」
這位大嬸,正巧是饒天虎的娘親,由于她是北方的姑娘,舉手投足之間都帶著豪邁朗爽,「要不是昨晚有人送你回來,你知不知道自己會摔成一個傻子?」
「這里是哪兒?」他護著頭,看著四周問著。
「醫館。」饒夫人睨了桀驚不馴的兒子一眼,數落著兒子,「好在四姑娘沒有拒收你這個病人,大半夜為你處理傷口、上藥,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喲!」
四姑娘?
又是上官小璇!
怎麼他的人生與她開始糾纏不休?
當饒天虎皺眉想著時,上官小璇與婢女也來到這間廂房。
「哎呀!四姑娘。」饒夫人一見到上官小璇,便熱情的迎了上去,主動握住她的柔荑,「多虧是你收了我這位不成材的兒子,要不然恐怕他的腦袋早破了一個大洞,變成了傻子。」
「饒夫人,不客氣。」上官小璇扯了一抹微笑,可眼光與饒天虎對上時,卻又斂起笑容。
若她不是一名大夫,早就棄他于不顧,更不會在大半夜讓他進醫館,因為她並沒有對他昨晚逾矩的動作,而感到釋懷。
「四姑娘,我听說還沒有煤婆上門為你說親……」饒夫人露出一口白牙,笑得可曖昧了,「肯不肯給饒府一個面子,我好派媒婆走一趟上官府……」
「娘,你別鬧了。」饒天虎出聲制止娘親的天真,省得彼此又更添尷尬。
「我是說真的。」饒夫人瞪了他一眼,「反正你也單身,四姑娘看起來知書達禮,我還怕是咱們高攀了人家。」
上官小璇維持淡笑,「饒夫人,我得先為虎爺換藥,之後便可以將他接回去了。」
饒夫人踫了個軟釘子,還想說些什麼時,卻被饒天虎推了出去。
「你這個孩子,我還有話沒和四姑娘說完……」饒夫人邊喊邊與她揮手。
饒天虎與門外守候的饒府奴僕使了眼色,要他們將娘親先請回府。
「娘,等我換完藥便會回家去了。」他目送母親被奴僕帶回府後,無奈的嘆氣,一回頭,發現上官小璇已經坐在位子上,似乎在等著他的動作。
他似乎留也不是,走也不是,面對她那雙冰冷的眸子,仿佛帶著一絲怨氣。
她……討厭他?
不知為何,這樣的念頭,竟然敲打著他的心。
昨晚她那柔軟的唇瓣像是又貼熨在他的薄唇上,讓他很是難忘。
他倒抽一口氣,沒有想到心里會有這種感覺,讓他一時不知所措。
他偷偷的看著她。
她還是保持一貫的優雅,臉上沒有多余的表情,但事實上卻散發著更冰冷的氣息
走?
不走?
他的內心正奮力交戰拉扯著。
**********
「坐。」
一句話讓饒天虎突破心中的僵局,雖然上官小璇的語氣鏗鏘有力,卻冰冷得像座冰山。
她平時冷漠,看似毫無脾氣,但也不是」個讓人好欺陵的姑娘。
他昨晚吻了她……到現在,她還是無法原諒他。
但無奈的是,她現下是名大夫,沒道理不治療受傷的他。
難得的是,他竟然听話的坐在她的面前,大氣也不敢吭一聲,不像平日盛氣凌人的他。
他這只老虎遇上她,簡直乖得像只貓。
她開始動手為他拆掉額上的紗布,彼此之間都沒有人開口說話,氣氛有些詭異。
她動作輕柔的為他上藥,只是上藥過程,不知是她懷恨在心,還是他的皮肉太過敏感,紗布一踫上他的傷口,他便痛得齜牙咧嘴。
「你這是在報復我嗎?」終于,他忍不住低吼。
她冷眸睨著他,「你以為別人都與你一樣小心眼嗎?」
小心眼?他哪兒小心眼了?
當他準備反駁時,門外突然傳出一個細微的聲音。
「喵……」
頓時,他寒毛豎起。
一只將白色蓬松尾巴高高舉起的波斯貓,優雅自在的踏進房里,一下子就鑽到上官小璇的腳旁磨蹭著。
上官小璇一見到自己的寵物,原本不悅的表情放松,露出一抹笑容。
這個笑容讓他的目光移不開她的身上。
她為他上完藥之後,便伸手抱起她的寵物,柔荑溫柔的撫模著那一身柔順的白色毛發。
當他以賺惡的眼神瞪著她懷里的那只貓時,貓兒也注意到他的存在,很快的掙月兌她的懷里,輕盈的往他的身上一跳。
他被這樣的動作嚇得措手不及,想將它拋離自己的懷里,貓兒已亮出了十爪。
「喵……」十道爪痕立刻出現在他的臉上。
肇事者抓花了他的臉之後,便又從他的身上跳下,轉而躲到主人的雙腳後面,安然的舌忝弄著自己的右腳。
「他娘的!」他疼得眼淚都飆出來,臉上的爪痕熱燙得教他想殺了那只貓。
上官小璇看著這幕,想笑又不敢笑出聲,只能抱起她的貓,輕輕的拍著它的頭,暗示性的說︰干得好!
「他娘的!總有一天,我會把你的貓宰來吃!」舊傷加上新痕,讓他像一頭難以控制的火爆老虎,又開始在偌大的房里咆哮著。
她抱緊懷里的貓,斂起笑容。
平時她對什麼事都可以雲淡風清,連他喝醉輕薄她的事,都可能淡然置之,但是他出口要傷她的貓一事,是唯一她忍耐的極限。
「出去!」她指著門,臉色嚴肅的說著。
「什麼?」他反應不過來,眸里映著她生氣的俏臉。
「我最討厭你這種人了。」她毫不留情的說著,「我不準你再踏進我的醫館一步!」
「你……」他的咆哮戛然停止,有些心慌意亂起來,「因為……我昨晚吻了你嗎?」
他可以解釋的,昨晚他只是一時喝醉,自制力比較不足……
咦!不對啊!他干嘛急著跟她解釋?他把她看得這麼重要做什麼?
哎喲!他怎麼自亂陣腳,什麼情緒都被打亂了!
他哪壺不提提這壺!她很想忘記昨晚他輕薄的事情,沒想到他又掀起舊話題。
她難得惱得羞紅了小臉。
「我最討厭有人要欺負我的貓!出去,我再也不要見到你了!」誰不知道她愛貓成痴,誰敢動她的寵物,她就與誰拚命。
哽?原來是為了貓……
換句話說,他根本比不上她懷里那只跩得要死的貓?
「你是為了那只貓……趕我出去?」他以不確定的口吻再問一次。
「對。」她想也不想,便點頭道是。
他還沒辦法從這樣的打擊回過神,就已經被醫館里的大漢架出門。
直到他被請出房里、離開偏院前,耳里還能听到她懷里那只貓驕傲的喵嗚聲。
她真的為了一只貓,將他趕出醫館,還禁止他再踏進……
他竟然為了一只貓吃味?
天殺的!他咒罵一聲,逼自己甩掉這樣不能理解的情緒。
反正……他真的要找一天,將那只貓抓來炖成一鍋貓肉,以報今日之仇!
老虎遇上貓2
你的眼淚就像魔咒
輕易的摧毀我心中的城牆
從此讓你快樂
成為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