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站在後頭氣得快哭了,忍不住小聲說著,「小姐,就算是郡主也不能這樣欺負人啊!」
沈凝香倒是沒放在心上,這樣哪里算是欺負,上輩子當人家的妾的時候,比這更令人痛苦的事情都有,更不用說只是這樣輕巧的推人了。
而且這些皇室貴女們本來就是我行我素,這個長平郡主更是如此,她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秀才女兒被欺負了又能怎麼樣呢?
她記得以前有一個五品官的女兒參加了侯爺府的賞花宴,不小心將茶水弄倒在一個公主的裙上,當場被甩了巴掌,不也沒人說什麼?
那還是官員的女兒呢,都不被當人看了,她是什麼身分,能夠對著郡主不低頭嗎?
長平郡主的耳力不錯,听到碧桃的抱怨後,就想知道沈凝香還會說些什麼,結果沒想到她什麼都沒說,只是淡然的拍拍衣裳上的灰塵。
她向來不愛這麼沉穩的人,只覺得這樣的人規矩得過分,讓人看了無趣。
她皺著眉不屑的說︰「真不知道你這樣像塊木頭一樣,又不能跑不能跳的女人有什麼好?讓陸排雲非得要和我作對。」
這已經是第二次提到陸排雲了,讓沈凝香忍不住身子一震,她看著那紅色大馬後,除了一輛小馬車外什麼都沒有,不禁追問︰「陸排雲……他怎麼了?」
長平郡主臉上帶著怒氣,然後沒好氣的說著,「他如果不答應娶我,就要死啦!」
沈凝香身子晃了晃,不敢相信她听到的,在那一陣的暈眩過後,她急促的問︰「這是怎麼一回事?」
長平郡主洋洋得意的回答她的問題,對她來說,這樣一個沒有背景沒有身分,甚至打不過她的女人,對她來說連一點威脅都算不上,所以她不介意回答她的問題來表現自己的大方。
「他啊,我讓皇兄賜婚,他卻不肯答應,已經進了天牢了。」長平郡主揮舞著馬鞭,一臉興奮的說著,「那天牢進去要先上刑,我看他就是要受點苦才會安分,所以還特別讓人招呼他,像是什麼鞭子烙鐵的太便宜他了,就該上夾棍、滾鐵刺,最後再潑鹽水,才能讓我消氣!」她也只是隨口說說,來表現一下她的見多識廣,其實她連天牢都沒進去過。
她說的是假的,沈凝香卻把這些話當成真的在听。
听著那些刑罰,心就一陣陣的抽痛,一想到就在她咳聲嘆氣、不做努力的時候,他卻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受苦,心痛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碧桃一听這些,臉也蒼白了不少,對眼前的女人又氣又怕,忍不住哽咽的說著,「你怎麼能這樣?!難道這世上沒王法了嗎?姑爺明明是和我們家先定親的,你橫插一腿,還讓我們姑爺去受刑,這也太沒道理!」
長平郡主被一個丫鬟這樣指責,馬上一臉的不高興,不過她也覺得自己這樣做有些不對,也就沒去計較她說的話,轉而和沈凝香說話。
「我搶你男人,就賠你一個。」她走到馬車旁邊,從馬車上拉下一個男人,「前些天出來後才發現沒人指路,是他跟我說你家在哪兒的,這也算你的熟人,就當作是我賠給你的!」
沈凝香因為陸排雲不知生死而心慌意亂,匆匆的抬頭一看,一時間竟沒認出對方是誰,倒是碧桃看得仔細,恨恨的大聲說︰「唉唷!這不是那個小侯爺,江公子嗎?」
江公子、小侯爺這稱呼在黃河鎮上可以說是家喻戶曉了,而碧桃還看過真人,自然用上更不屑的語氣了。
看到長平郡主身邊跟著這樣一個男人,她忍不住在心中想著,果然是蛇鼠一窩,一個要搶姑爺,一個要害姑爺,難怪會湊在一塊兒呢!
江水平臉皮也厚,還佯裝一臉溫柔又尷尬的模樣對沈凝香微笑。
「沈姑娘,好久不見。」
沈凝香現在根本就不想理會他,連話都不想說,想著該怎麼樣從郡主的嘴里得到更多陸排雲的消息。
她剛剛听到他因為抗旨而受了那麼大的罪,令她有那麼一瞬,想著與其讓他受那樣的罪,還不如她去當妾。
但這念頭也只有這麼一瞬,她定下心後,默默在心中下了決定。
如果真的無法讓皇上收回成命的話……那她寧可就此斷了和他的緣分,也不願讓他繼續受罪。
她才剛想開口,長平郡主就搶在她前面開口,「怎麼?不願意?他再怎麼說也是個小侯爺,平常也是你高攀不上的,要當侯爺夫人是困難點,當個妾倒是沒問題。就這樣說定了,你當了他的妾,我想那陸排雲就該死了心,我消了氣,自然會去皇兄那里求情的。」
從陸排雲手下親兵口中打听他未過門媳婦是誰,出了京城,就邊讓人打听有關沈凝香的消息,才知道這女人竟然跟這個紈褲子弟有所牽扯,她想了又想,才想到了這個好法子。
這女人要是先嫁給了別人,陸排雲還會那樣死心塌地的想著她嗎?到時候還不是得乖乖的接了聖旨娶她?
她越想越覺得這主意好,路上又讓人打听江水平在哪里,假裝偶遇,便把人給強拉了來,就是想湊成這樁「好事」。
不過也幸好江水平習慣四處拈花惹草的性子,讓他在惹了事後,一開始還想著趕路回京,到最後卻是跟著婢女一路游玩,一邊物色路上的美人,才會在路上被她「撞上」,要不她還得另外想辦法來處理沈凝香呢!
沈凝香慘然一笑,只覺得命運弄人。
只是,這次或許比上輩子還要更淒慘一些,上輩子她還不明白什麼叫做幸福,這次,幸福明明就觸手可及,卻只差了一步,便從手中溜走。
江水平倒是樂了,覺得這真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本來在回京的路上遇到這個煞星還覺得真是天降橫禍,沒想到卻因為這個煞星讓他有可能得到之前沒得到的女人。
只不過雖然高興,他還是裝得一臉茫然的樣子,然後目不轉楮的盯著沈凝香看。
「怎麼?不願意?」長平郡主嗤笑了聲,眼帶不屑的看著沈凝香,「枉費陸排雲還願意為了你進天牢去吃苦,你卻連這小小的委屈都受不了!嘖嘖,陸排雲這心可是錯放了。」
碧桃再也忍不住的站了出來,忿忿不平的說著,「這世道上怎麼就有這種人得了便宜還賣乖,明明是搶人家的丈夫、逼人為妾,卻還顛倒黑白……」最後的話在沈凝香瞪視下咽了回去,但她說出來的還是讓從未遭到反抗的長平郡主一臉怒容。
見長平郡主冷笑,手里拿著鞭子輕輕甩著,沈凝香臉色一白,拉著碧桃就跪了下去,「郡主,是民女沒教好她,您千萬別跟她生氣。」
「生氣?我怎麼會生氣?」長平郡主冷哼著,譏誚的望著她們主僕兩個,「就這樣的人,我連動根手指都不必就能捻死她,何必我多費這個心思去生氣,真要說……你也算是我目前動過最多心思的人了,好了,本郡主也沒太多時間可以浪費,你還是趕緊下決定吧!
「本郡主的耐性可不多,你可要想好了,不是他死就是你去當妾,兩個答案之間選一個,要不等陸排雲在天牢里被折磨死了,你就是想選也沒法子了。」
沈凝香緊握著拳,指甲刺入掌心,但那疼也疼不過心中的痛,她可以感受到碧桃因為擔心她不斷扯著她衣袖,但是她卻不敢回頭看,只怕自己會在下一秒崩潰。
她听見自己低聲而緩慢的說著答案,卻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說出來的。
「民女自請為妾,只求……只求您放了他一馬。」
長平郡主露出得意的笑容,看著跪在地上的兩人和一邊傻樂的江水平,只覺得自己還真是挺有作媒的天分。
瞧!這樣誰都有了丈夫,多好?
她點點頭,然後翻身上了馬,隨後朝江水平的方向瞄了一眼,「我時間有限,你們的事情就趕緊辦了吧!也別挑時間了,納個妾,辦桌酒就行,就……今晚吧!」
江水平也怕這煮熟的鴨子又飛了,哪里有不好的,笑著回道︰「還請郡主今兒個讓我招待,過來吃酒了。」
長平郡主頷首,又回頭叮囑沈凝香別耍花樣,她一定會來。
沈凝香蒼白著臉站直了身子,眼神有些空洞,只覺得自己重活一遭不過是個笑話,也不管他們又說了些什麼,只轉身回了沈府里頭,不再搭理人。
碧桃看著那頭還說得起勁的兩個人,又看著已經轉身進府的小姐,忍不住跺了跺腳,也顧不得追上小姐,只連忙去把剛剛發生的一切說給沈家其它人听,還抱了一絲希望想找出解決之道。
沈儒堂和楊氏兩個人氣得臉色發白,卻也找不出法子,這事都已經讓郡主親口定了,再也沒有轉圜的余地,沈亭北也是氣得直咬牙,卻明白了自己就是一死也改變不了什麼,原本的喜慶氣氛,瞬間消失無蹤。
許久之後,楊氏揪著帕子低泣,沈儒堂一臉的陰沉,卻無可奈何,只能咬著牙說道︰「去!去把府里大紅的東西摘了,再給姑娘送一套銀紅色的衣裳過去。」就是默認了晚上沈凝香要被納為妾了。
碧桃跪在地上,听了這話忍不住嚎啕大哭。
只是不管如何,天漸漸的黑了,似乎所有事情都往著最糟的地步而去——無法轉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