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在夏侯禎的刻意操盤下,夏侯祈、夏侯兩派人馬斗得元氣大傷,接著夏侯又將當初收集到的鹽商與朝中大臣勾結的證據全數呈給皇上,引來朝野一陣大震動,兵荒馬亂,人心惶惶。
因為經手的官員不在少數,涉入的地方官又難以洗清嫌疑,加上爆出來的數字相當可觀,幾乎是三年稅收的總和,貪瀆案如雪球般越滾越大,延燒到不少人。
首當其沖的是夏侯,他和貪瀆案最大的關系人段文義有密切書信往來,在段文義手中的幾本秘密帳冊上注明了販鹽所得的銀錢流向,每一筆都清清楚楚地為夏侯所收。
雖然他大聲喊冤,說是被人栽贓的,可卻也提不出證據證明自己的無辜,即便在佟斌妃的說情下暫時未受罰,但皇上對他的信任大為降低,言語間不無失望之意。
盡避是君臣有別的皇家,皇上還是對親生皇兒多有偏袒,畢竟是他最寵愛的皇子,他也狠不下心重罰,只拿了幾名官員開刀,將一切罪名推給段文義。
不過段文義被尋獲時已死亡多日,胸口插了一把雕了九龍騰雲的匕首。
坊間傳言他是被夏侯殺人滅口,以防東窗事發,他斷尾求生丟棄一心忠于他的人,以求自保。
段文義的死讓皇上對夏侯的為人起了疑心,是他下的手嗎?此人心狠如豺狼,若有朝一日自己遲遲不肯退位,他是否也會心一狠奪自己性命?
當然夏侯祈也沒好過到哪里,被牽連在內的官員有不少是他外祖父公孫止的門生,一榮榮,一損損,他因此折了好幾個可用的人才,同時也讓原本偏向他的人不敢妄動,他們內心驚懼地作壁上觀,靜觀其變。
朝廷一陣大搬風,有人革職就有人升官,原本隸屬京衛營的五品小闢江成風笑得嘴都闔不攏,不時穿著三品絛紅色官服四下招搖。
有罰有賞,偏夏侯禎這一邊的人馬幾乎都升了官,還因他的舉薦而受到重用,在各個部門任實職。
不過夏侯禎本人倒是婉拒了皇上的賞賜,他什麼功勞也不受,說他原本只是奉皇命調查地方官員貪瀆案,怎知會扯出涉及皇子的案外案,他深感愧疚,不敢受賜。
以退為進這一招大受皇上激賞,對他的喜愛和重視無形中又增加了幾分,甚至在文武百官面前大贊有兒如此是皇家之幸,玉煌國之福,夏侯禎是他為人父無上的驕傲。
國家大事由男人去操勞,宮徽羽幫不上丈夫的忙,在夏侯禎忙得熱火朝天之際,四皇子府內也發生了件事,令她決定大刀闊斧的整頓後院——
「富春,你的臉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一邊高一邊低的腫得半天高?」那刺目的紅令宮徽羽重重地抽了口氣。
「沒什麼,不小心撞到柱子,用冰水敷敷,過幾日就消了。」富春試著揚唇一笑讓小姐安心,可是一扯動臉上的皮肉便痛得一嘶,笑比哭還難看,淚花翻轉。
「這叫撞到柱子?你當我是瞎子還是得了識物不清的眼疾,那明明是巴掌印,你要瞞我到幾時?」
好歹跟在她身邊半年多,沒學會仗勢欺人、盛氣凌人,最起碼也能抬起胸膛做人,把當家主母身邊人的氣勢挺出來,用高人一等的氣魄去壓制靠山沒她們硬的下人。
可是這算什麼,打狗也要看主人,堂堂皇子妃的陪嫁嬤嬤,離她最近的下人,她向來最為依賴的管事嬤嬤,居然有人敢不看她顏面,動了她穿越以來對她最好的富春,是可忍孰不可忍,她們踩到她的底線了!
她將富春、阿繡、錦兒、綿兒等人帶到皇子府不是讓她們來受委屈的,她想給她們衣食無缺的好日子,回報她們一直以來無微不至的照顧,懶歸懶她還是有良心的。
而人家欺到她頭上她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裝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揭過,反正不痛不癢,她睡一覺就過去了,天大的事也能當沒事處理,可是朝她在意的人下手,這口鳥氣她就很難咽下了,她護不了自己人還憑什麼讓她們一心一意地對她好?
「沒什麼大不了的事,犯不著生氣,忍一忍也就過去了,咱們初來乍到,總要禮讓禮讓府里的老人。」她們根基尚未扎實,不能隨意挑起事來,一鬧起來她們佔不到什麼便宜。
每一座府邸的下人間都有盤根錯節的關系在,管衣物的婆子有可能是廚房大娘的妯娌,她們互通有無在衣服或食物上動手腳,一個受了委屈另一個偷偷幫忙報仇,最後受罪的還是沒靠山的新人,被人冤枉還無處訴苦。
也就是說,得罪一人等于得罪好幾房的人,然後這些人又有交好的知交故己,一個牽一個沒完沒了,最後暗中下絆子的人也越來越多,她們絕對禁不起群起合力的排擠。
下人過得不好,小姐的臉面也不好看,所以她們能忍就忍,盡量不與府里的老人起沖突,只要等小姐在府里站穩了,屆時再一報還一報絕不手軟。
富春的想法很簡單,想先息事寧人不讓自家小姐為難,因此不願聲張。「讓什麼,有當主子的要看下人臉色的嗎?忍氣吞聲只會任人爬到我頭上撒野,作威作福!」
老虎不發威都當成病貓了,她只是懶,不是沒整治人的手段,更別提富春臉腫得很,讓人看了好心疼。
「主子別為了富春而氣著身子,真的沒什麼,每個府里總會出幾個惡僕刁奴,他們得意不了多久,待我們站穩腳步他們便要遭殃了。」
「哼!為什麼我要容忍刁奴惡僕的存在,四皇子我都敢掐他,一群簽了賣身契的奴才我還治不了?」她倒要看看能刁到哪去,惡又惡到什麼地方,能比容嬤嬤更可惡?
「對呀!小姐,不能再忍,他們實在太過分了,這兩日我們想要熱水淨身居然說柴火不夠,要留給主人們用,明明整間柴房堆滿了劈好的木柴卻不給我們用,叫我們洗冷水。」忍了許久的阿繡終于忍不下去,眼眶一紅的告狀。
「什麼,洗冷水澡?」在春寒料峭的季節里?
宮徽羽巴掌大的小臉露出驚色,兩眼瞪得圓滾滾的,雖然天氣逐漸轉暖,可到了夜里還是涼得很,她得抱著手爐或湯婆子才不致凍了手腳,每每被夏侯禎嘲笑是冰柱子,而她們不僅沒熱水可用,還被迫用凍死人的冷水淨手潔身,那不是活受罪嘛!怎麼受得了。
難怪一個個消瘦不少,她當是移了府適應不良,過些日子調適過來便能把減掉的肉補回來,哪知竟是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欺負她的人。
「阿繡,飯可以多吃,話少說,還有,不能再喊小姐了,要喚皇子妃或主子。」富春提醒著她遵循皇家體制。
宮徽羽不在意地揮揮手。「就喊主子吧!皇子妃太拗口了,阿繡,你放膽說,有我給你靠,錦兒、綿兒也一樣,你們是我帶來的人,動了你們就是動了我,我不知道則矣,一知道了定會為你們出這口氣。」
婚後生活太舒坦了,這些日子只顧著應付需索無度的「饕客」,累得無暇顧及其他人才會有所疏忽,沒看出身邊的人都不笑了,神色一天比一天沉郁,眉頭打了十八個結。
「主子,不能意氣用事。」富春用眼神阻止阿繡等人大吐苦水,她還是認為要以和為貴。
「富春,你還當我是你主子就讓阿繡說,你臉上的巴掌是誰打的,為什麼打你,用哪一只手打的。」她肯定要加倍奉還。
「我——」富春搖著頭,那一句「還當我是你主子」的話太重了,她不敢再多說半句話。
一看富春不阻止了,阿繡壯起膽子來暢所欲言。
「是余側妃身旁的翠曉打的,我們打從回廊經過,和余側妃她們相隔一座涼亭,明明隔得很遠,翠曉卻帶了四個丫頭、兩個婆子走過來,說我們未向余個妃行禮是不守規矩,還問了誰是我們領頭,富春姐一說是她,翠曉就一巴掌往富春姐臉上招呼……」她們根本就來不及攔阻。
「是呀!我和綿兒都嚇傻了,哪有人說動手就動手的,那一巴掌打得可響了,大老遠都听得見巴掌聲,富春姐姐的臉馬上紅腫一片。」錦兒的臉還有些發白,看來嚇得不輕。
錦兒、綿兒甚至是阿繡,年紀輕輕就在莊子上干活,誰也沒見過後院女人的爭寵,她們以為每個主子都跟小姐一樣好性情,不會隨便處罰人。
但是翠曉理直氣壯的摑人行徑嚇著了她們,她們第一次瞧見打人是不需要理由,想打就打,只因她們是身分低下的奴婢,在府里稍有地位的人都能隨意處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