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個月過後,某天早晨。
換好衣服的尚良均走出臥室,他一面打著領帶,一面見童百嘉匆匆經過他的身邊進入洗手間,尚良均無奈的搖頭。
他走到餐桌前坐下,這幾個月以來,他老婆每天準備好早餐之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拿著驗孕棒沖進洗手間,當然多半垂頭沮喪的走出來。
有時候遇到生理期來臨,她還哭著走出來,無論他怎麼跟她說,她就是听不進去,見她如此心急,他總是不舍,信這附近便利商店的驗孕棒也被她掃購一空。
尚良均端起咖啡,攤開報紙,過沒一會童百嘉從洗手間走了出來,他還沒開口。
「沒有,又沒有,都沒有兩條線,只有一條,另外一條怎麼看連淡淡的都沒有……」
失望太久的她最近等不到生理期來也哭,童百嘉垂著肩膀坐在餐桌前,尚良均將她摟進懷里,她還是潑辣一點的好,像這樣無聲的掉淚還真是揪心。
「你太緊張了,不是說了我們放輕松過日子就好,再說爸媽他們也沒有給你壓力,嗯,他們只是要你先養好身子不是嗎?」
他得先跟家里老人商量,別再動輒端出一桌中藥材料理,這麼明顯的暗示,她再天真也很難不懂。
「他們沒有說,可是我知道他們也很想要抱孫子,女乃女乃不是也說了,要她再等個十年她都死了。」
「傻瓜,那些不過是玩笑話,別放在心上。」
「我會不會是不孕啊?」童百嘉抬頭,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揪得他心疼,「我們找時間去看醫生好不好,要是真的不孕的話,也早點看是做試管還是什麼的。」
「嘉嘉,我們結婚不到一年的時間,而一般夫妻在沒有避孕的情況下,一年以上沒有自然受孕才有可能是不孕癥狀,你現在就說不孕的話不是言之過早嗎?」不斷的說她心急
只怕惹毛她,她這陣子十分敏感,他也謹慎的過日子。
「十一個月,我們結婚已經十一個月,再一個月沒懷孕我就不孕了。」
「話不是這樣說,一年只是指一般情況,搞不好我們是結婚一年半之後懷孕也說不定。」
「都是你啦,之前還說什麼想避孕,我看我們根本不避孕也生不出來。」
「好,之前都是我不對,是我不該有避孕的想法,不過接下來你就放輕松,別每天一睜開眼想的就是這事情。」
突然童百嘉猛地站起來,她轉身跨坐到尚良均腿上,她揮開他的手,一股勁的解著他襯衫扣子。
「嘉嘉,你這是做什麼?」
「來吧。」
「來吧什麼,你不會不曉得我一會要上班吧?」
「那你打電話跟羅特助說你晚兩個鐘頭進公司,兩個鐘頭時間應該綽綽有余,我看我們不用進房間了,就在這里解決。」
尚良均哭笑不得,「你主動一點我是很高興,不過不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生小孩就生小孩,還分什麼情況。」
尚良均不說話,不過也捉住她的手制止,童百嘉喪氣的垂肩,「到底要怎樣才能快點懷孕?我才二十歲出頭,要是這麼年輕不孕我也完了,往後我的人生還有什麼希望?」
結婚之後她就幻想一家和樂融融的畫面,她從來沒想過生不出小孩啊,她只煩惱生兩個好還是四個好呢,畢竟人多熱鬧可是又怕自己帶不來,因為她才不會讓孩子對保母比對親生母親還親近的事情發生。
「等等我會跟羅特助說我今天不進公司。」
「真的?」童百嘉亮了雙眼,尚良均這是打算跟她翻滾一整天的意思?
她已經管不了自己受不受得了的問題,反正只要尚良均願意跟她生小孩就好,她真怕這個月生理期又來,表示她這個月又沒懷孕又落空。
「之前你不是說想出國度蜜月嗎?我們晚點打包行李,順便看看想去哪里玩,如果有班機的話,明天就飛出去。」
「蜜月旅行……可是你不是說今年不可能?」
「這次別飛太遠,先玩個兩三天,回來之後我再安排另一個較長的假期。」
童百嘉突然哭了出來,尚良均以為是這兩三天的假期太短讓她不開心,「你有耐心一點,我不是說了回來之後盡快安排另一個較長的假期?」
「你這人怎麼前前後後差那麼多,剛結婚的時候還斬釘截鐵的跟我說蜜月旅行一年之內不可能,要我想都別想。」
「肯定是你想象力太豐富,我從來沒說過要你想都別想的話。」加油添醋似乎是女人的天性,加上她最近又特別敏感。
「我說有就是有,你還老是愛跟我爭辯。」
「好,你說有就是有,可是我現在這樣對你不好嗎?」
「好啊,就是好才顯得你以前對我不好,我看你以前根本不愛我。」
這樣也說得通?尚良均拍拍她的背摟著哄道︰「話不是這樣說,我怎麼會不愛你,我一直很愛你啊。」
「那我到底什麼時候會懷孕?」
「很快很快,你很快會懷孕。」
童百嘉哇的放聲大哭,「你騙人,你根本不知道,這種事情你怎麼會知道!」
「好好好,我騙人,你別再哭了,不吃東西哪來這麼多眼淚。」
「你這是嫌我煩嗎?」
「我怎麼會嫌你煩呢,不過你想不想出去玩?太晚準備的話怕來不及,我們還要訂飛機票。」
「想,可是我不知道要去哪里玩。」
「沒關系,一切由我來安排,你只要去打包我們三天份的行李就行了,嗯,你現在就去打包,然後我負責安排行程?」
童百嘉吸吸鼻子,「好。」
看著她往房間去,尚良均松了一口氣,他不知道她這麼想要孩子,如果知道,當初他怎麼也不可能打算避孕,他這才明白當初她跑回娘家不是鬧脾氣,而是自己傷了她的心。
回想起當初她要他道歉的模樣,尚良均不禁莞爾,那時候確實是門都沒有,不過現在可不一樣,這轉變他始料未及,不過甘之如飴。
◎◎◎
三天的假期,他們去了巴里島,之後隔一個月,尚良均安排出一個長達兩個禮拜的假期,可惜童百嘉還是沒有興奮的心情,問她想去哪里也說不出來,不過因為知道她熱愛文藝復興藝術,所以尚良均選擇文藝復興的起源地意大利,就這樣他們飛去了意大利。
果然意大利對了童百嘉的胃口,一連數天她開心的參觀比塞塔、米蘭大教堂、威尼斯、羅馬競技場、西班牙廣場、聖三一教堂等等。
當童百嘉親眼目睹擺放在佛羅倫薩美術學院畫廊內的戴維像時,她為之尖叫,尚良均安慰的心想,也好,她總算活了過來。
雖然開車的人是尚良均,不過往往晚上回到飯店的時候,童百嘉早已累翻,因為她不是走馬看花。
從浴室出來的尚良均才躺上床,童百嘉翻身撲上他。
「怎麼?我以為你睡著了。」
她是睡著了,天曉得她用多大的意志力撐開眼皮,「來到意大利玩得太開心,該做的事情都沒做,我看不行,今天晚上我們一定要做。」
尚良均好笑,「拜托,我還以為你總算忘了這件事。」
童百嘉瞪他一眼,「我怎麼可能忘記,而且你還敢說呢,以前都是你抓著我做這件事情,現在我想懷孕想得都瘋了,你卻反而老是興致缺缺。」
「我不是興致缺缺。」
「那不然呢?」
「我精神層面重于,你跟我只是想著要我趕快播種而已,我當然不要。」童百嘉揪起他的浴袍,「開什麼玩笑,你少給我胡說八道,什麼你精神層面重于,你想笑掉誰的大牙?」
尚良均雙手一攤,「我是認真的。」
「今天晚上你到底要做不做?」
「也要我舉得起來。」
童百嘉簡直氣死,「才結婚一年而已你就不舉!」
「欸欸欸,話是這樣說的嗎,我怎麼可能不舉。」
「不然呢?」
尚良均翻身在她之上,「做這事情要有情趣,畢竟我們是交歡不是交配。」
「還不是都一樣,差不了多少啦。」
尚良均搖搖頭,「看看懷孕這事情把你磨得像個歷經滄桑的黃臉婆,好像只要該做的都做了,過程如何不重要。」
童百嘉滿臉通紅,「你、你覺得我像黃臉婆?」她慌張的模著臉頰,她是懶了一點,不過該保養的她都有做到,像最近天氣冷,她還多擦了幾瓶保養品。
「你真的覺得我變丑?」
生不出小孩又變老變丑,還被老公嫌棄像個黃臉婆……想到這傷心處,童百嘉眼看就要掉淚。
尚良均怎麼會不知道她在想什麼,這女人肯定又覺得自己的人生沒希望,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光是他這麼愛她還不夠嗎,有幾個女人能像她一樣倍受呵護?
「不準哭!」
像是跟他作對一樣,童百嘉「哇」的一聲大哭,「你凶我,我都生不出來了你還凶我。」
「如果真的生不出來,你打算怎麼辦?」
「咦?」
「問你有什麼打算呢。」
童百嘉癟嘴,「難道現在連你也覺得我生不出來?」
「不管生不生得出來,不是我們可以決定的,生得出來當然最好,可是也要想想萬一,畢竟事事豈能盡如人意,所以干脆問問你有什麼打算。」
「求助不孕癥醫生啊,到時候再討厭看醫生,我也會勇敢面對。」
「要是再不行呢?」面對她困惑的眼神,尚良均開口說︰「再厲害的醫生也不是神,還是有夫妻終其一生膝下無子,如果我們是這種狀況的話,你又打算怎麼辦?」
「你就這麼看衰我是不是?你就不能往好一點的方向想嗎?你這個大笨蛋,哪有人像你這麼悲觀的,難道你就不能積極正面一點嗎?你要不要改改你的人生態度啊,你這樣對嗎?」
尚良均實在想笑,不過他正色道︰「到底悲觀又緊張兮兮的人是誰?我們結婚是十年還是二十年,現在不過一年而已,為什麼你就不能放輕松?要是兩三年之後還沒有自然受孕,我們再去求助不孕癥門診也不遲不是嗎?」
「到時候真的不會太晚嗎?」
「不會。」尚良均毫不猶豫。
「如果十年之後我還是生不出來呢?」
「是誰才剛說人生態度要積極正面一點?」
「我假設性問你嘛,難道這世上就沒有萬一?」
「可能考慮領養孩子吧。」尚良均沒有思考太久。
「我也是這麼想,可是爺爺、女乃女乃和爸媽那邊行得通嗎?」童百嘉擔心。
「他們都是老人,應該也想得通事事豈能盡如人意這世間道理,相信他們不會為難我們的。」
「老實說,我有點擔心你會因為我生不出來就去外面找別的女人生。」
尚良均挑眉,「原來你這麼看不起我高尚的節操。」
童百嘉給他個小閉子,「別鬧了,人家說正經的。」
「不可能,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你擔心這根本多余。」
「希望如此。」童百嘉不知不覺中嘆了口氣,「難怪你覺得我像黃臉婆,我現在也覺得我自己像個黃臉婆似的。」
「跟你開玩笑你也當真?」
「嗯。」童百嘉翻身過去,「我累了,今天晚上放過你。」
尚良均好笑,伸手將她攬到胸前,「這怎麼可以,我們已經好幾天沒有親密行為,難道你不想我嗎?我可是很想要你。」
「反正你舉不起來。」
尚良均一個翻身逼近她的臉,「你說我怎麼可能舉不起來,嗯?」
童百嘉這才驚覺自己說錯話,「親、親愛的,我知道錯了。」
「你怎麼會有錯,一定是我表現不好才讓你如此認為,看來今天晚上我得加倍努力才行。」
「千萬不要啊!」童百嘉驚恐地被尚良均堵住嘴。
興致勃勃的尚良均三兩下讓童百嘉渾身發熱,讓她曼妙的身軀在他底下不安分的扭動。今天晚上他會徹底讓她忘了懷孕這件事情,他根本一點也不擔心這問題,純粹是這女人小題大作,這回她庸人自擾得過頭。
「呼呼……」童百嘉頻頻嬌喘,她的身體好熱,好像只有他的手能解救她,可是卻也是他的手讓她的體溫一再升高。
尚良均在她縴細光滑的背肌上落下一個又一個親吻,大手伸進去揉捏,另一手則是往她的小骯伸了過去。
……
「哦……」童百嘉無力的埋入枕頭,她渾身酥麻還是發抖都分不清。
尚良均開始甜蜜的折磨她,這夜對童百嘉來說還很長啊。
一個半月後,某天清晨。
心情十分愉快的尚良均早早下班,當他從玄關走進客廳的時候,一個吸著女乃嘴、身手橋健的小家伙迅速的爬向他,而那包著尿布的小搖來搖去好不可愛。
躺在床上的尚良均猛地睜開眼,是夢!
他怎麼會作這樣的夢?他一向不太作夢,他就算作夢也是跟公司股票上上下下有關系的夢,尚良均低頭,看見童百嘉在他懷里睡得安穩,他考慮著要不要叫醒她,告訴她這件事情。
「戴維……」
尚良均皺起眉頭。
「戴維戴維,你不要走啊,戴維……」
睡夢中的童百嘉伸手挽回,但她怎麼也抓不住那消失的戴維,尚良均伸出手往童百嘉的臉頰用力一捏,她立刻痛醒。
尚良均冷笑,「戴維是誰?」
「咦?」童百嘉模著自己的臉,她的臉頰怎麼這麼痛?
「讓你連睡覺都喊著的戴維是誰,嗯?」尚良均再出手捏著童百嘉的臉頰搖了搖,好讓她早點清醒。
「你干嘛捏人啊?」
「我問你戴維是誰!」
「戴維?戴維就是戴維啊。」
尚良均深呼吸,對待她真的需要一堆禁得起考驗的耐心。
「我問你戴維指的是那個男人你在哪里認識、什麼時候認識?」
「戴維就是我們去意大利時看見的戴維像啊,我夢見你跟他遠遠站在一起,可是他突然往你身上靠近,最後消失在你的身體里面,我不要啊,你是你、戴維是戴維,他怎麼可以附在你身上,又不是鬼上身。」
尚良均無言以對,他早該想到戴維是指那個不死的雕像。
「那你干嘛捏我?」
「沒事。」
「怎麼會沒事,很痛欸,不用照鏡子也知道一定有腫,你到底是有多恨我啊?」童百嘉想揪起他的領子,可惜他什麼也沒穿。
「睡覺。」
「都被你捏醒了還睡,誰教你讓我戴維沒追到就把我叫醒的?」
「驗孕棒還有嗎?」
「啊?」童百嘉拍拍他的臉頰,「你是不是作了惡夢怪怪的,怎麼突然提到驗孕棒?你不是一直要我不要再驗了?」
她抬頭想了想,「我好像有將近一個月時間沒驗了吧。」
「你晚點起床的時候驗驗看吧。」
「為什麼?」童百嘉邊說邊爬起來,「我現在就可以去驗啊,應該還有吧,那時候我買了很多,便利商店都被我買光了。」
坐在床上的尚良均平靜的等待,這事情他不急,但是那個夢似乎有所征兆,有也好、沒也好,不過為了避免她得失心太重,他看還是別跟她說作夢的事情。
過了一會,童百嘉扶著牆壁走出來,她拿著驗孕棒的手在發抖。
「尚、尚良均,你、你看……」尚良均立刻上前,因為她看起來一副隨時會暈倒的模樣。
「兩條線……」
「小心!」童百嘉說完就暈了,尚良均吃了一驚,不過所幸他反應快,讓她滑落在他的懷里沒受傷。
尚良均拿起驗孕棒一看,是清楚的兩條線沒錯,她有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