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嘉蕾守在床邊,眼楮眨也不眨的看著昏睡著的甄道民。他發燒出了很多汗,因此她得不斷為他拭汗,保持他身體的干爽。
躺了一上午,他的燒退了。但因為服藥的關系,睡得有點沉。
一分鐘前,他開始囈語,像是在作夢。她听不清楚他在說什麼,卻確定他作的絕不是惡夢,因為他在微笑,她听見他含糊的叫著媽,後面含含混混的說著什麼她听不出來。
他夢見他死去的媽媽了?人家常說在受病痛折磨著的時候,人們總會想起孩童時期生病時,總是伴在身側的那個人。
從前她听一個當護士的準新娘說過,在她服務的醫院里,有位八、九十歲的老女乃女乃在受病痛折磨時,居然在床上哭喊著「阿嬤」。
老女乃女乃在纏綿病榻之時回到了孩提時代,想起那個疼愛她、照顧她的阿嬤,彷佛只有那樣,她才能找到某種安全感及安心感,並稍稍忘卻那磨人的病痛。
她想,從前他生病時,他的媽媽一定也是不眠不休的守在床側吧?
他媽媽雖然不在了,但現在她會代替他媽媽關心他、照顧他,因為她相信當她生病時,他也會這麼做。
而會這樣的牽絆及擔憂,是因為他們是夫妻,因為有愛。
想到這里,她不自覺的又想起昨晚他將她抱在懷里,深情親吻她的感受。直到現在,她還感覺得到他的唇瓣壓在她唇上的觸感及溫度,讓她心悸得厲害,有種心快停了的感覺。
她靠在床邊,定定的凝望著他。她想一直一直、永遠永遠這樣看著他……
忽地,他的唇瓣攫住了她的目光及心神,讓她動了想親他的念頭。她覺得好害羞,因為她從來不知道自己居然這麼大膽,此刻的她像是個情竇初開的少女,對喜歡的異性充滿了好奇及期待。
情難自禁,她慢慢的、輕輕的、悄悄的往他欺近,當她近到幾乎要踫觸到他的唇時,她不敢呼吸,怕她的鼻息驚醒了他。
然後,她猶如蜻蜓點水般在他唇上一吻。
只一吻,她就亢奮得心髒快要停止跳動,她小心翼翼的深呼吸,咽了咽口水,目光仍無法自他的臉龐移開。
突然,甄道民的唇瓣動了起來。就在她以為他又要說夢話的時候,他促狹的道︰「不怕被傳染嗎?」
史嘉蕾身子一震,驚訝的看著還閉著眼楮的他。這時,他慢慢的睜開了眼楮,眉眼間盡是笑意。
在他夢見了媽媽,說了夢話之後,他就已經慢慢的蘇醒過來。
他感覺得到她在旁邊,也感覺得到她關懷的、熾熱的目光,而他喜歡這種被關注著的感覺。因為喜歡,也因為實在太累、太困,他索性繼續閉目養神,直到她偷偷親吻了他。
看著她那驚訝羞窘、不知所措,恨不得她媽媽生了兩片翅膀或是八條臂膀給她,好教她能飛天遁地躲藏的史嘉蕾,他滿心喜悅。
「你、你裝睡?!」她掩著臉,羞得跳腳。
「我是真的睡了。」
「那你怎麼……」
他一笑,「是你把我吻醒的。」
她秀眉一擰,氣惱的瞪著他,「你又不是睡美人!」
他溫柔笑望著她,「干麼惱羞成怒?我不會笑你。」
「你明明在笑。」她皺著眉,噘著嘴,氣沖沖的說︰「不理你了。」她霍地起身想逃。
他抓住她的手,一把將她扯回床上,攬在自己身邊。她下意識掙了幾下,就見他單手捧著她的臉,覓著她的唇瓣,又吻了上去。
她羞怯,卻不想推拒,只是放任他動作,直到他心甘情願的離開。
他的吻並不霸道強勢,而是輕淺溫柔的。可明明是那麼輕,她卻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火熱及激動。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唇慢慢離開。她側躺在他身邊,與他四目相對,滿臉潮紅,心跳加速。
「我真的會被你傳染喔。」她嬌嗔的說。
他一笑,「那我們就一起在家里養病。」
她不以為然的笑著,「你才不會呢,你是工作狂。」
「現在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迎上他熾熱又深情的眸子,她心悸得厲害。「我不知道你會說這種話。」
「你不知道的事還多著,不過……你慢慢會知道。」他將她緊緊一攬,低聲道︰「你什麼時候要搬到我房間來住?」
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她羞赧得推了他一把,顧左右而言他,「對了,周小姐的洋裝該怎麼辦?」
「送去干洗,然後寄還給她吧。」他說。
「那我的衣服跟鞋子呢?怎麼拿回來?」她一臉煩惱的問。
甄道民一笑,輕輕在她額頭上彈了一下,「你還想拿回來?應該已經在焚化爐里了吧。」
「欸?」她一怔,「那是我最貴的一件襯衫,要兩千塊耶!」
他先是一愣,然後笑著將她攬進懷里,「沒關系,老公買給你。」
史嘉蕾將洋裝送去干洗,再用盒子妥當的裝起來,寄到周家樂位在天母的別墅。
雖然甄道民說她的鞋跟會斷是周家樂所為,還說她的衣服跟鞋子應該都已經被周家樂丟了,可她實在怪不了周家樂。
周家樂自小便是天之驕女,遭到甄道民拒絕對她來說肯定是很大的打擊,看見拒絕自己的男人卻娶了一個處處不如自己的女人,她會生氣、會惱恨、會生出那種惡整她的壞念頭也是人之常情。
說真的,她反倒還要感謝周家樂設計了這一切,意外的推了她跟甄道民一把,若不是周家樂,他們不知道還要當多久的室友。
于是,她寫了張小卡感謝周家樂慷慨的將洋裝借給她穿,並為穿壞她的高跟鞋致歉。
過幾日,她跟甄道民一起去探望有點小靶冒的甄廣。到別墅時,張太太正好在拜托不想吃藥的甄廣按時服藥。
「甄先生,」見他們來,張太太像是看見了救星,急著告狀兼拜托,「你們來得正好,老爺子不肯吃藥呢!」
甄道民跟史嘉蕾相視一笑,走上前去。史嘉蕾接過張太太手上的水杯及藥包,在床邊坐了下來。
「爺爺,為什麼不吃藥?」
「那藥吃了口干舌燥的,我不喜歡。」甄廣像個任性的孩子一樣。
她慢條斯理的打開藥包,笑看著他,「爺爺,您不吃藥,怎麼好得了?我告訴您,我有帶一些自己烤的布丁回來喔。」
甄廣訝異,「你會烤布丁?」
「嗯,烹飪課學的。」她點頭,「超好吃的!」
「是嗎?在哪里?」
「您不乖乖吃藥,就沒得吃。」史嘉蕾半威脅半哄騙著,「我會把您的份給張大哥跟張大嫂他們喔。」
甄廣腦子還清楚得很,她之所以用這種哄騙小孩子似的方式哄他,是因為老人家就是喜歡人家央求、關心、哄騙。
「是啊,老爺子,您要是不吃藥,您的份我可要吃掉了。」張太太也在一邊幫腔著。
甄廣看看她,再看看張太太,無可奈何的投降,「好吧,我吃,我吃。」
她勾唇一笑,立刻將水杯及藥遞上。甄廣服下了藥,將水杯交給張太太,張太太便先離開了。
史家蕾坐在床側,甄道民則拉了把椅子在床邊坐下,兩人陪著甄廣聊聊天,然後一起吃著她烤的低糖布丁。
史嘉蕾發現每次他們來看甄廣時,他總是特別有精神,特別開心。她想,縱使跟張大哥他們一起住在這里,但爺爺還是很寂寞的吧?
八十歲的他盡避兒孫滿堂,但子孫各自成家,難得齊聚。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卻又莫名疏離,其實她有想過跟甄道民一起搬來與爺爺同住,但對在市區上班的甄道民來說,這兒實在不方便。
「爺爺,」她語帶試探的問︰「您想不想到我們那兒住上幾天呢?」
甄廣一怔,疑惑的看著她,甄道民也是。
「去跟你們住?」
她點頭,「我知道爺爺喜歡住郊區,但偶爾到市區去小住幾天也不壞啊。」她續道︰「我們家對面就是公園,每天都有好多爺爺女乃女乃帶著孫子在那里散步,如果您到我們那兒去住,我也可以陪您去散步。」
甄廣沒想到她會提出這樣的建議,不禁又驚又喜。「蕾蕾,你是說真的?」
「當然嘍!」她一笑,「我雖然沒阿姨她們那麼會燒菜,但偶爾換一下口味也不壞,您說是嗎?」
甄廣听完,視線移到甄道民身上。
甄廣知道孫子跟史嘉蕾婚後一直是分房睡的,也知道他們還沒培養出同床共枕的感情。他知道甄道民那兒只有兩大兩小,四個房間,他們各自使用一間,另兩間則是書房跟貓房,他若去了,該睡哪里?
難道說……他們已經同房了?忖著,甄廣不禁喜上眉梢。「你們有空房間讓我住嗎?」
甄廣這麼一問,史嘉蕾陡地一驚,想起自己跟甄道民分房睡的事情。
她說話做事真是不經大腦,活生生的挖了個洞給自己跳。雖然她跟甄道民的感情升溫,但因為害臊,她還是睡在自己的房間,可若是爺爺到他們那兒去住,她勢必要把房間讓出來。
再說,他們怎麼能讓爺爺發現他們結婚好幾個月,竟然還分房睡呢?
糗了,她真是出大糗了。
就在她懊惱自己的愚蠢時,眼尾余光瞥見甄道民笑睨著她,像是在說「你真笨」。
「爺爺,我那兒還有一間空房呢。」他趁機說道,「您隨時都可以到我那兒住。」
他其實一直苦無機會及方法讓史嘉蕾到他房間睡,現在她挖了個坑給自己跳,簡直是天助他也。
甄廣一听,開心的點了點頭,「那好,我今天收拾收拾,明天就讓小張送我去。」
他深深一笑,「我可真是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