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得像浮在大海上,隨著她翻身、滾動,柔軟的床鋪比棉花還要更令人感到舒服。
腦袋有些昏沉,身子發酸、不適應,但她知道一定是因為躺在床上睡太久,所引發、導致的全身難受。
用力抬起雙手,她強迫自己睜開眼。
正準備伸個大大的懶腰,于若水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嚇到,倏地瞠大雙眼,同時忘了呼吸。
陌生的環境,空氣中彌漫著有些奇怪、不曾聞過的清淡香氣……
她坐起身,轉頭望著四周,緩緩的下床。
躺椅、燃燒木柴的壁爐、銅制的衣櫃,四周的牆面充滿金黑色彩交織而成的美麗花紋,黑色的天花板上還有點點黃金顏色點綴的弧旋紋路。
于若水皺起眉頭,低頭往下望,地面鋪著柔軟的毛皮,溫暖了她的腳。
移動腳步,環顧四周,她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在上下打量自己後,她終于找到問題點了。
荷葉邊的領子和袖口,長及腳踝的絲綢睡袍……她從來不穿這種麻煩又妨礙走路的衣服。
緩緩來到窗口,她打開窗戶的瞬間,強烈的冷風夾帶白色的細雪凶猛的灌進房內,毫無心理準備的她嚇得用力關上窗戶。
「好……好冷……」
身子凍得直打哆嗦,她想到身後溫暖的壁爐,于是轉身,快步走過去。
蹲在壁爐前,她伸出手,烤火取暖。
真的很不對勁……于若水的心中充滿疑問。
這時,黑色的銅門被輕輕的敲了幾下。
她轉過頭,還來不及出聲,便看見銅門被打開了。
映入她眼中的是個拿著托盤,有著異國臉孔,身穿奇異服裝的胖婦人。
她的眉頭蹙得更緊,疑惑加深。
婦人面無表情,一踏進房內,隨即輕輕的關上房門,然後視線落在大床上。
空無一人的大床令婦人怔愣住,露出困惑的表情,不明白應該躺在床上沉睡的女人為什麼會不見。
「咳,如果你是在找我的話……我在這里。」于若水揮了揮手,好心的開口。
突然出現的聲音令婦人驚嚇的瞪大眼,身子震了震,僵硬的轉頭,緩緩的看向蹲在壁爐前的于若水。
于若水露出友善的笑容,「嗨……」
婦人發出驚駭的尖叫聲,口中念念有詞,手上的托盤掉到地上,急忙轉身,打開銅門,沖了出去。
呃……這是怎麼一回事?她的模樣有這麼嚇人嗎?
嘆了口氣,于若水站起身,撿起托盤,雖然托盤上只是毛巾和床單之類的東西……
等等!她抬起頭,望著銅門,一臉疑惑。
剛才婦人說了一大堆話,如果她沒有听錯的話,那……好像是英文。
匪夷所思的攢起眉頭,她的視線落向窗口。
再等等!眉頭蹙得更緊,她遲疑的站起身,步伐有些僵硬的走向窗戶,窗外正飄落純白的細雪。
微顫的雙手緩緩的抬起,用力吸了一口氣,她鼓足勇氣,打開窗子。
冷風無情的吹拂著她蒼白的臉龐,烏黑的發絲隨風飄揚,白色如棉花的細雪從天而降,被風吹進房里,瞬間融化成水。
這一次,于若水沒有被冷風和白雪嚇得閉上眼,早已被眼前的景象嚇傻了。
不是看錯,不是幻覺,不是作夢……
「下……下雪?老天!」這是怎麼一回事?
她應該是在海上才對,應該是被丟在無人島上才是,應該是曝曬在炎熱的酷陽下才對,怎麼……
眼前的景象是白茫茫一片,仿佛她正佇立在山頂,而遙遠的山腳下有著大大小小、高矮不一的瓦房,它們全都被白雪覆蓋、籠罩。
沒有汪洋的大海,沒有濕鹽的氣味,更沒有灼熱的溫度,除了冷冽的寒風和滲透人心的冰凍外,這里的美景令人難忘,令人疑惑,令人……驚悚、恐慌。
「這里……是哪里?」
由心開始,全身冷得直打哆嗦,于若水不知道是因為氣溫的關系,還是因為恐懼,持續的僵站在窗邊,無法轉移視線,靜靜的凝望這不知名的廣闊天地。
找不到自己的衣服,于若水對著衣櫃內的衣裳皺起眉頭。
眼前這些衣裳華麗得令人驚悚,過于夸張的荷葉領邊,抓折過多的白絲上衣,還有上頭綴滿珠珠亮片的蓬裙……用想象的就可以知道,若是穿上這類衣服,走起路來肯定像只跑不動的老母雞。
許久之後,終于讓她找到一件款式比較單調的藍色華服,蓬蓬袖,領子縫有滾邊荷葉,雖然不甚滿意,但是勉強可以接受。
踏出房間,正猶豫著到底該往長廊的左邊還是右邊移動時,于若水听見了微弱卻清楚的腳步聲。
疑惑的目光望向左邊長廊,她看到一道身影走過來。
「早安。」男子說了一口正統的英語,口氣沉穩,雙眼銳利,對她微微頷首。
「早……早安。」
「請問你的身子還有任何不適嗎?」
「呃……除了頭有點昏脹之外,我想一切情況都還不錯,不過這應該是睡太久的關系。」于若水老實的回答。
「你確實睡了很久。」男子認同她的話。
「是嗎?」
「睡了五天。」
「五……五天?」嘿,超過兩天就不叫睡,而是昏迷,好嗎?真的有這麼久?她瞪大眼。
男子冷淡的睨了她一眼,「是的,不過看來你已經完全恢復了。」除了臉色蒼白,有些虛弱外,看起來都還不錯。
「嗯……看來真是如此。」于若水看著陌生男子,急急的詢問,「請問是你救了我嗎?能不能告訴我這里是什麼地方?我剛才看到窗外在下……」
「救你的人不是我。」男子硬生生的打斷她的話。
「不……不是?那……」那是誰?
「午餐已經為你準備好了,請跟我來。」他再次中斷她的話語,徑自轉身。
「午……午餐?」一下子從健康疑慮,到誰救了她,再跳到午餐,他的轉變會不會太大了?至少先讓她心里有個底,安撫一下受到驚嚇的心靈。
于若水皺起眉頭,看到男子的身影離自己愈來愈遠,忍不住嘆口氣。
好吧!就先吃午餐吧!她確實餓了,民以食為天,吃飽了,腦袋才能運作,再來問清楚所有的問題。
「請問還有什麼事嗎?」男子察覺她沒有跟上,停下腳步,轉過身子,有禮的笑望著她,可惜笑意不達眼底。
有,她的問題非常多。面對他有禮但是保持距離的態度,于若水嘆了口氣,搖搖頭,拉起長裙,快速的跑向男子。
「不,沒有問題。」
听到她同樣正統,但有些不太一樣的口音,再瞧著她不端莊的奔跑行為,男子的眸底閃過異樣的光芒,再次轉身,領著她前進。
這是一棟很大的建築物,于若水非常肯定,因為她跟著前頭的男子,在猶如迷宮的長廊上東繞西繞,都快頭昏了,才終于到達他口中的用餐地方。
那是寬敞華麗卻又充滿孤寂寧靜的陰暗餐廳,有一張足以容納三、四十人的長桌,而有個座位前有一盞昏黃的油燈,以及一盤盤熱騰騰的美味佳肴。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望著沉寂空蕩的室內,總覺得有一道銳利幽冷的視線存在,而且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
退到身後的男子替她拉開椅子,讓她坐下,在她尚未搞清楚一切情況時,發現他已經離開。
因為早已饑腸轆轆,就算有再多的疑問,她還是忍不住受到眼前的食物所誘惑,于是拿起晶亮的銀湯匙,準備朝熱騰騰的食物進攻。
「你的精神狀況看起來很好。」
突如其來的低沉嗓音讓于若水嚇了一跳,拿著湯匙的手抖了抖。
她的懷疑果然沒有錯,這里確實有其他人。
依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她眯起眼,望向長桌的另一頭。
她的雙眼適應黑暗和距離後,看到那里坐著一個男人。
剛才她之所以沒有察覺,是因為他的座位前沒有放上一盞油燈,而餐廳的窗戶全都被簾子覆蓋,說他躲在黑漆漆的陰暗室內用餐,一點也不為過。
至少他已經做到了人嚇人,嚇死人的過分行為。
「嗯,看來是的。」喝了一口湯,溫暖了發冷饑餓的胃,于若水忍不住微笑,然後開始吃牛肉。
「因為你睡了整整五天。」他的口氣隱含著不太明顯的嘲諷。
「那應該被稱之為昏迷。」請別再說她是睡覺,好嗎?她邊咀嚼食物邊說話。
不過也是事實,從她被綁架到丟在無人島上,受到極大的驚嚇,整整五天未合眼,精神狀態瀕臨崩潰,只「昏」了五天,還睜得開眼楮,算是正常了。
男人沉默不語。
于若水感覺得到他緊盯著自己,不自在的扭動有些僵硬的身子,「請問你住在這里嗎?這間房子是你的嗎?是你救了我?」
男人依然沉默。
得不到答案,她皺了皺眉頭,「能不能告訴我,我現在在哪里?」
他似乎變成啞巴,還是一語不發。
吸了一口氣,于若水再次出聲,「你可以幫助我嗎?電話在哪里?我需要和我的部下聯系,我失蹤這麼久,他們一定很緊張。」
她等待著,期望能從男人的口中得到一點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