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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竇酸滋味 第三章

作者︰韓媛類別︰言情小說

「私生子,我听我媽媽說,他是私生子。」

「什麼是私生子?」

「就是沒有結婚,女生卻把小孩子生下來,沒有爸爸的小孩。」

「你們看他的眼楮,是藍色的耶!」

「因為他是私生子,他的爸爸不要他,把他丟下了,听說他的媽媽也不要他,他變成沒人要的皮球。」

「真是可憐的孩子。」

「你是沒有人要的小孩,你是在垃圾堆里被撿到的孩子。」

「……雖然你是我的兒子,但是為了我的事業著想,我不能承認你,更不能讓大家知道你的身分。」

「我無法和你一塊住,但是我會負責照顧你的生活起居,這間房子就讓你住,如果你有任何需要,拿這張提款卡去提款機提領,但是不準和我聯絡,更不準告訴任何人關于你我之間的關系,在外頭看到我,要叫我叔叔,听到了沒有?」

「你的母親?你不需要問這個問題,她已經嫁人了,我想以她的身分,她的家族不可能接受你。」

「我才二十七歲,我的事業正值高峰,不可能讓你毀了我努力得來的一切。」

自私!為什麼這麼自私?如果不要他,為什麼要生下他?

如果不能接受他,怕他毀了所有的一切,當初為什麼要讓他出世?

室內被破壞得凌亂不堪,滿目瘡痍,空氣中彌漫著沉重郁悶的氣息。

孤獨的氣味散布在偌大的空間中,即便屋子寬敞,但是既空洞又寂寞,陰暗沉靜的氣氛令人寒冷,落地窗被窗簾緊緊覆蓋,連一絲光線都透不進來。

就讓他待在黑暗吧!反正他本來就是只能待在陰暗角落、見不得光的私生子。

沒有人在意他,沒有人關心他,沒有人……希望他存在……

心好冷、好沉、好痛,他受夠寂寞,受夠孤獨,也受夠不被期待的生活,多麼渴望有個人……愛他。

這時,門鈴聲響起。

瑟縮在牆角的蔣衛充耳不聞,頭顱埋在彎起的膝蓋之間,思緒沉陷在幽暗的深淵里。

樓下的記者沖上來了嗎?他們到底還想傷害他到什麼地步?

持續不斷的門鈴聲猝然停止,室內一片沉靜,更顯得孤寂。

「清醒!」

冷不防,嘹亮的女聲刺痛他的耳朵,手臂感到麻痛,不得不回過神來。

「你再不醒來,我就開始拔你的頭發,反正我早就看不慣你留的邋遢頭。睜開眼,我知道你有听見我說話,蔣衛。」

耳邊傳來輕聲呢喃,手臂上的疼痛感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手背上的溫暖撫揉,蔣衛抬起僵硬的頸子,雙眼空洞無神。

慢慢的,他的眼底浮現一雙充滿憂心的晶澈大眼,然後更加清晰的顯現出一張熟悉的臉孔……她抿著唇,皺著眉,蹲在他的眼前,一手覆在他失溫的手背上,一手輕柔的撫著他的頭。

「隸芯舞……」他知道她是誰。

「對,我是隸芯舞,而你是蔣衛,你回神了嗎?」她松了一口氣。

「你……在這里?」

「對,我趁樓下的保全人員忙著阻擋記者,偷偷溜進來的。你是怎麼搞的?大門竟然沒有鎖,樓下有一堆野獸記者打算吃了你,你想被那些人活活的剝一層皮嗎?」還好她瞎貓踫上死耗子,試著轉動門把,順利的進到屋里,否則真不知道蔣衛會關在家中如何折磨自己。

這是她第一次來到他的家,雖然他和她之間的關系聯系長達數年之久,她家和他家的距離也只隔了幾條街,但是她和他總是單純的只在學校踫頭,誰也不曾觸及對方家庭這一塊。

「站得起來嗎?來,我扶你。」吃力的將蔣衛拉起來,再看看屋內一片狼藉,隸芯舞實在不知道該讓他坐在哪里。

「你……為什麼在這里?」

她的嘴忍不住歪了一邊,翻個白眼。

敢情他剛才在神游就對了,她都向他解釋了,他卻置若罔聞,竟然又問她一遍。

嘖!要不是現在他看起來很可憐,她真想打他一頓。

「我剛才說了,我趁……」

「你為什麼知道樓下那些媒體記者想要吃了我,想要活活的剝我一層皮?」蔣衛終于恢復正常,語氣充滿防備和敵意。

「不就是因為你有個知名的父親。」哪有為什麼?難道他現在看起來正常,卻忘了自己的身分有多敏感?他該不會也忘了自己的父親就是那個大名鼎鼎的國際巨星?

「你知道蔣予生和我的關系?」蔣衛的嗓音好輕,雙眼愈來愈銳利。

「你們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除了眼楮的顏色不一樣之外,他十七歲的出道照片就和你現在一模一樣。」隸芯舞就事論事的說。

只要看過蔣衛的真面目,不難發現他到底像誰。

「是嗎?」他像是泄了氣的皮球,高傲又囂張的氣焰消失殆盡,苦澀的扯動嘴角。

「蔣衛,先前你刻意隱藏自己的模樣,該不會是為了不讓人家發現你和他的關系吧?」瞧他眼底深沉的憂郁和無奈,這一刻,她突然了解了,流露出不認同的眼神,忍不住搖頭,「你啊!何必這麼做呢?」

「你懂什麼?」蔣衛覺得憤怒,冷聲咆哮,「從頭到尾他都認為我沒有資格成為他的兒子,他不承認我,認為我是他的絆腳石,既然這樣,我想撇清和他的關系,有錯嗎?」

他不像她,一看就知道擁有幸福的家庭,她怎麼能夠體會被人丟棄在一旁、無人在乎的感受?

「他不承認你,你也不承認他,沒有錯。對,我也不懂你們的關系為什麼這麼復雜,可是為了他這樣一個不負責任的父親,你無法正視自己,刻意隱藏自己,讓你的人生這麼痛苦,這樣的你就是不對。」

是,他的父親是自私,否認有他這個兒子的存在。是,他的母親是自私,因為她沒有待在他的身旁陪伴他。但是如果不愛自己,又如何會快樂呢?

「蔣衛,就算只有你一個人,你也能讓自己有不同的人生,你也可以過得很自在、很快樂,如果太在意別人的目光,你就浪費了自己的生命,浪費生存的定義。」把自己的人生賠給別人,太不值得了。

人生?呵!

「你根本不懂自己一個人有多痛苦,看看這間屋子,就像牢籠,連個避風港都不如,你覺得我可以快樂嗎?有什麼事值得我高興?有什麼理由可以讓我正視自己?從我出生成為蔣衛開始,就注定了孤獨的命運。」

有些事情,說比做還容易,他忍受了多久,她知道嗎?她真的能體會嗎?

與其這樣,他寧可到孤兒院,雖然那里的生活拮據,但是有人聲、有笑聲、有哀怨聲,除了在學校之外,他完全感受不到自己生存的意義。

「那有什麼困難?我陪你嘛!」隸芯舞想都沒想,拍胸脯向他掛保證。

「什麼?」

「我的父母分你。」

「你……」

「不夠嗎?那我的妹妹也分你,我的外公和外婆也分你。當你寂寞孤獨時,我家可以借你住,只要你來敲門,我保證我家的大門時時刻刻為你而開。如果你有難過傷心的事,可以向我訴苦,你有任何喜悅的事想找人分享,我第一個報名,我當你的家人。」隸芯舞說得直截了當,沒有半點猶豫和困擾。

這是兩人相處幾年以來,她第一次看到他如此脆弱的一面。

沖著他寂寞孤單的神情,看著他顯露出的哀傷,她討厭死他的故作堅強。

老實說,她現在說的一切只是順勢而為,根本沒時間仔細去想,為什麼要這麼護著他?為什麼一看到新聞報導,她瞬間竄出對他的不安和憂心?

看著她堅定的神情,瞧著她說得理所當然,不是同情,不是憐憫,彷佛在訴說一件稀松平常的普通事,蔣衛原本充滿質疑的眼眸瞬間變得好復雜,胸口暖暖熱熱的,好像被什麼東西填滿,然後慢慢的向外擴散、蔓延。

哪有人可以這麼直截了當的把自己的家人跟別人分享?哪有人可以這麼毫不猶豫的給別人溫暖?

「你不相信我說的話嗎?我告訴你,我說到做到。」他的目光太深沉,隸芯舞以為他在質疑她。

蔣衛緊抿著唇,皺起眉頭,發現自己好想笑,不是嘲笑她說的話,而是發自內心的開懷大笑。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還有這種令人感到心暖的滋味,而這滋味竟是從一個平凡的女孩身上得到,只因為她說出了看似無心卻正中他渴望幸福的奢望。

從他知道自己見不得光的身世開始,沒有一刻不後悔自己的秘密被發現,甚至不認為有哪一個人能夠對他的事情不感到吃驚。

但是隸芯舞不一樣,她早就發現他的事,早就了解他的身世,卻依然待他如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