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那個劉先生顯然很久沒交女朋友了,我們今天才見第二次面,都還沒正式交往,他就跟服務生說「我女朋友的叉子掉了,請幫她換支新叉子來」。當場我就跟他吐槽回去,我……」
見侯芳儀專注插花,似乎完全沒在听她說話,姚荷芯伸出手在她面前揮動,抗議著︰「芳儀,人家在說話你都沒在听。」
「我有。」拿起一株牡丹菊適當修剪插上,侯芳儀重復方才她說的話,「你說劉先生把你當他的女朋友了。」
「呵,你有在听嘛!」見她還忙個不停,姚荷芯抓住她的手,「我不是叫你今天休息不要工作,你干啥還接——」她突然斜睨著她,涼涼的哼了兩聲,「侯芳儀,你慘了你,偏心的這麼明顯。」
「我哪里偏心了?」侯芳儀不明所以的看她。
「趙醫師要你送花,我看你就算手廢了,拚死拚活你還是會把花插好送去,可一個月前學長要你幫忙支持婚宴布置,你就給人家推三阻四,這不是偏心是什麼?」偏巧就是同一場婚宴。
「那是因為……」侯芳儀略顯心虛的低頭,「因為婚宴布置這幾天,我們自己也有工作不是?」
「有嗎?工作在哪里?」姚荷芯故意裝傻的看向天花板,旋即點出重點,「我看你是擔心學長和劉先生一樣,會「自作主張」把你當成他的女朋友,你才故意疏遠他。」
「學長不會這樣的。」侯芳儀替自己學長反駁,不過,她也不否認事實誠如荷芯所言。
沈建彬是她大學時景觀學系的學長,他愛花,花藝設計非常獨到,在學校時她有幾次和他合作花藝設計參賽得了獎,系上同學總笑稱她和學長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對。
學長是個非常溫柔體貼的好男人,只可惜她就是把他當哥哥,不來電,在學校他們可以攜手合作,因為都還是學生,就當討論學業,可是畢業後,她感覺學長對她的心思似摻有男女情感,她只好以工作太忙為由漸漸疏遠他。她不是討厭他,而是不希望自己耽擱他去尋覓另一半的機會。
學長很優秀,他不但開了一間「FLFlower」工作室,觸角還伸到國外,他的工作室只接大案子,不接零星送花業務,完全是大師級規格。
荷芯原本就是想如法炮制,把她塑造成像學長那般大師級,可惜她太沒志氣,只想和小人物談花事。
「學長什麼都好,就是太客氣太溫柔。之前他明明有很多可以撲倒你的機會,卻總是紳士的放你走……」
「姚荷芯!」侯芳儀緊張的叫。
「有!」姚荷芯舉高手。
「不要亂說一些有的沒的。」
「我哪有亂說,是他太君子,要換作我是他,四下無人時,我一定馬上把你撲倒。」說著,她還真的撲向她,張大嘴作勢要吃她。
「荷芯,不要鬧了,我得趕緊把花插好。」侯芳儀笑著推開她,正色道︰「這是趙醫師親口委托我的,我要——」
「你要怎樣?哼,偏心!」姚荷芯睞她一眼,「我看如果是趙醫師撲你,你一定不會反抗的。」
「荷芯!」侯芳儀羞惱的偏過頭,徑自插花不再理她。
可荷芯的話令她心頭莫名狂跳著,若是學長和趙醫師兩者擇一,她會毫不遲疑地選趙醫師當男朋友……
意識到自己竟認真了,她羞得臉通紅,都是荷芯害的啦!
「厚?侯芳儀,你臉紅了耶,有鬼!」姚荷芯眯眼逼問著,「昨天你和趙醫師去吃飯,他是不是對你……」
「沒有!」侯芳儀大叫。
「沒有就沒有,那麼大聲,想害我耳聾啊。」姚荷芯捂著耳朵,認真分析起來,「不得不承認,趙醫師是比學長高帥,錢應該也賺得比學長多,名聲嘛……呢,各有千秋。
「可是我想了想,如果要選老公,選學長比較適合你,他溫柔體貼,何況你們的才藝相同,如果你真嫁給學長,夫妻連手,別說台灣市場,國外市場一並打下……到時你可別把我踢到一旁,我要當你永遠的經紀人,台灣版‘穿著Prada的惡魔’,就是我姚荷芯本人。」
一個小花店的員工竟有如此大的發想,侯芳儀自覺汗顏,她這個老板明顯比員工沒出息太多。難怪很多花店的客人,都誤以為姚荷芯才是花店老板,連趙醫師的助理秘書也這麼認為,可能恩慶醫院的護士們也都誤以為她才是員工。
她沒特別表明自己老板的身分,是希望能和愛花的客人盡情的談花事,他們有的會嫌花不夠開,有的嫌花開得太過……若她表明身分,有些客人可能會礙于她是老板,不願對她暢所欲言。
「不行,身為學長的頭號粉絲,我一定要幫學長爭取埃利。」姚荷芯想了想,犀利的目光落在即將插好的高架花籃上,「等花插好,我們一起送去,我想學長他應該也在婚宴現場,等他布置好,我們請他吃晚餐。」
「如果他還沒布置好呢?」請學長吃飯當然沒問題,也不需什麼名目。
「那你就幫他一起布置……算了,」看到她受傷的手,姚荷芯只好改口,「反正我們就找最近的餐廳,在婚宴那家餐廳吃也行,就算他工作還沒做完,也要吃飯是不?就算只有‘半個鐘頭’也能吃。」
姚荷芯刻意加重語氣強調「半個鐘頭」,明顯和趙醫師「待一個鐘頭」較勁意味濃厚。
侯芳儀睨了她一眼,又好氣又好笑,這個荷芯,不愧是學長的頭號粉絲!
「哇,是進口的綠色康乃馨耶!」才到婚宴會場,看到一整箱的進口花材,姚荷芯驚艷的大叫。
聞聲,正在指導工作人員插花的沈建彬,回頭見到她們,咧開溫暖的笑容,大步走過來。
「芳儀、荷芯,你們怎會來?」他一眼就看見侯芳儀手上包著紗布,收起笑容,焦急的問︰「芳儀,你手受傷了?」
「嗯,很嚴重的傷,嚴重得不得了。」姚荷芯快語搶白,「即便如此,芳儀還是堅持要來看你。」
沈建彬怔了下,侯芳儀忙不迭說︰「學長,你別听荷芯亂說。我的手只是一點小傷不嚴重。」她微微一笑,「我們替客戶送花過來,順便來觀摩大師的杰作。」
「別挖苦我了,你若願意來給我指點一下,我會很感激你的。」沈建彬謙虛道。
「那可不能白忙,要算鐘點費的。」荷芯以經紀人的姿態聲明。
「沒問題!只要芳儀大師願意出馬,再高的價我都願意出。」
「這可是你說的。」姚荷芯露出一副算計的賊嘴臉,隨即拍拍他的手臂,「看在多年的情分上,你只要請我們吃飯就行。」
「荷芯,說好是我們要請學長吃飯的。」
姚荷芯賊賊一笑,「學長,芳儀說要請你吃飯。」
覺得自己中計,侯芳儀偷瞪了姚荷芯一眼。
「你們來看我,應該是我請你們吃飯才對。」沈建彬笑得一臉開心。
「就是,你看學長接這麼大的婚宴布置案,賺得可多了,我們也才送個花籃而已,賺的錢說不定還不夠付一頓飯錢。」姚荷芯精心盤算了一番,「我看還是讓學長請我們吃飯好了。」
「沒問題!你們願意讓我請吃飯,對我來說是莫大榮幸。」
「芳儀,你听到沒,學長說很榮幸請我們吃飯。」姚荷芯抬高下巴。
連這種便宜也要佔,侯芳儀啼笑皆非。
「那你們等我一下,我先去交代員工一些事。」
她們齊點頭,沈建彬轉身進入會場,侯芳儀斜睞姚荷芯一眼,知道會被念,姚荷芯先開口︰「我先去上個洗手間。」說完,急急跑走,以尿遁暫月兌身。
站在宴會廳門口等候兩人的侯芳儀,審視著替趙醫師送來的祝賀高架花籃,和旁邊其它花店送的花一比,自認自家花店的花更勝一籌,漂亮吸楮,她露出滿意安心的笑容。
以往幫客戶送花,她從不和其它花店做比較,選花插花她有自己的堅持,也深信芳芯時尚花藝工作室送出的花,有絕對的高質量。
今日,她會這麼在意,誠如荷芯所言,她是私心偏袒,因為委托者是趙醫師,且他的助理秘書也向她提及,這婚宴的老主人是趙醫師的恩師吳原教授,趙醫師醫途順遂,除了靠自己的實力,一路提攜他的吳教授功不可沒,堪稱是他最重要的貴人。
在醫界,趙醫師對誰都不買帳,唯獨最尊重吳教授,明天吳教授娶孫媳婦,趙醫師一定會親自到場祝賀。
趙醫師親口委托她送花,代表他信任她,她也應當不負他所望才是!
對著自己的花藝作品看得出神之際,突然听到有人說話……
「爸,勘察會場這種小事,我們來就行,您何必堅持要親自來,還得勞煩趙醫師陪同。」
「吳叔,我一點都不覺得麻煩,晚上我沒排刀,等會還可以陪教授一起吃晚餐。」
被熟悉的低沉嗓音吸引,尋聲看去,果然是他,她一時怔愣住,杵在原地,直瞅著朝門口走來的一群人。
「那正好,快打電話叫可筠過來一起吃……」吳教授興致勃勃,趙家路尷尬的別過臉,目光正好對上站在門外的侯芳儀。
四目交接,趙家路臉上尷尬神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解月兌得救的笑容。
「爸,可筠在家幫忙張羅她哥明天的結婚事宜,哪有空來吃飯。」見趙家路一臉窘色,吳教授的兒子忙出聲打圓場。
他知道父親一心想湊合得意門生和孫女,可他看得出來趙醫師並無此意,而自己女兒也不喜歡男友是醫生,旁人都看得出,只有父親固執地堅持己見還一頭熱,常弄得大家都覺尷尬。
「再忙也得吃飯。」
見恩師似要發起脾氣,趙家路好聲好氣的說︰「教授,別勞煩可筠,我今晚帶了我女朋友來陪你一起吃晚餐。」
「你的女朋友,在哪里?你老說你有女朋友,但都是只聞樓梯響,不見人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