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姐有些事情,她……可能無法繼續在這里工作。」駱霽的表情有些僵硬,胸口涌現濃烈的苦澀。
「李小姐?」駱恩徹反應不過來。
過了一會兒,他瞪大眼,神情變得慌張不安,急匆匆的奔進廚房,再次撲向利瓦伊寧,也不管她正在爐子前忙碌。
「小徹?」
「你為什?要走?為什?要走?不待在家里了嗎?是小徹不乖惹你生氣,所以才要走的嗎?小徹會乖乖的,保證再也不亂發脾氣,東西會自己收,聯絡簿也會拿給你簽,你不要走,好不好?」淚水在他一雙大眼里打轉。
駱霽不知何時走到廚房門口,看著他們。
利瓦伊寧的視線從駱恩徹的身上移到駱霽那張淡然冷漠的臉孔,心口隱隱抽痛,卻佯裝輕松,緩緩的蹲,溫和的微笑著,「小徹,絕對不是因為你不乖,所以我才要走,而是……而是我有點事情,不能不離開。」
「可是你走了……我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小徹……」
「我不要,我不要讓你走。」駱恩徹抓著她,固執的不願意松開手,深怕一放手,她就要不見了。
「恩徹,李小姐有自己的決定。你不能阻止別人離開。」駱霽無法理解,為何兒子變得這?喜愛她?
「可是……可是……」她是媽媽!她是恩徹的媽媽!媽媽走了,是不是就不要恩徹了?
「恩徹?」駱霽皺起眉頭,兒子不理智的舉動,讓他的聲音不禁大了些。
也許是因為連他自己都感到心緒凌亂、煩躁,所以當兒子可以毫不在意的堅持留下她時,他的心情變得更加復雜。
也許是因為兒子能夠如此坦白的訴說喜愛利瓦伊寧,仗恃著自己是孩子,所以做出孩子任性的堅持舉動,而自己卻什?都不能做。
也許是因為明明不斷的想逃避她,明明想將她逐出自己的世界,然而當她真正選擇離開後,他又矛盾得無法干脆的放開手。
也許……他的動怒和大聲的責備,只是在掩飾自己的膽小和對恩徹的羨慕。
駱恩徹看著欲言又止且莫可奈何的利瓦伊寧,又瞧了瞧神情冷漠的父親。
他不能讓媽媽走,也許……也許他應該先拉攏爸爸和自己站在同一國。
如果爸爸發現她就是媽媽,一定也不會讓她走。
「爸爸,來。」他放開她的手,沖到父親的身旁。
「恩徹,你要做什??」對于兒子的舉動,駱霽疑惑不解。
「你來,快點跟我來。」駱恩徹無法解釋,只是急忙拉著父親往樓上移動。
獨自站在恢復安靜的廚房里,利瓦伊寧的心情變得愈發沉重。
她何嘗不想留下來?何嘗不想一輩子待在他們的身邊陪伴他們,看著孩子成長,與自己的丈夫一塊生活?從頭到尾,這些都是她的夢想。
可是……她的存在,再次令她最愛的男人痛苦,她成了駱霽永遠揮不去的夢魘,她不希望他每天活在自責的煎熬中,不希望成為害他痛苦的罪魁禍首,如果她的遠離可以令他過得好些,可以讓他自在些,那?她願意離開,再也不讓他為難,而她自己……就算無法忍受思念的煎熬,也會學習忍耐。
寧靜的廚房里,沒有談論聲,沒有吵鬧聲,除了大火熬煮熱湯的滾燙聲外,完全靜謐。
人死不能復生,這是永恆不變的。
一個人死後,再也沒有可以裝放靈魂的肉軀,那抹飄蕩的靈魂到底在哪呢?
老實說,駱霽不相信人死了之後真的有所謂的靈體存在。
因為不曾親眼看見,所以對于他不曾經歷的問題,向來抱持著不可信的態度。
「真的,爸爸,我沒有騙你,鏡子里面的人,真的是媽媽。」駱恩徹一臉堅定,認真的說。
站在閣樓的那面老舊鏡子前,駱霽覺得荒謬,抱持著極度懷疑的態度。
「維寧真的是媽媽,我沒有騙你,我昨天晚上看到的,她經過鏡子前時,里頭的人是媽媽,不是維寧。」駱恩徹指著鏡子,激動又慌張的強調,好怕爸爸不相信他說的話。
「恩徹,這種事情……」不可能的。駱霽很想這?告訴兒子。
就算利瓦伊寧的個性與薇妮再怎?相像,但是所謂的生死不就是這?一回事,他親眼見到薇妮死去,無法相信維寧就是薇妮,盡避他也有不切實際的作夢想法,也希望維寧就是薇妮,可是……那是不可能的。
「爸爸,我真的沒有騙你,我沒有說謊,鏡子里面的維寧真的是媽媽,如果讓她走了,媽媽就真的離開我們的身邊了,不然……不然你叫維寧上來,你可以自己看一看。」駱恩徹放棄說服父親,決定自己搬張椅子,將牆上的鏡子拿下來。
「恩徹?」眼看兒子如此堅定,駱霽半信半疑。
可能嗎?維寧真的是薇妮?
可是,怎?可能?
兒子到底為什?可以憑著一面鏡子就斷定她是薇妮?為什?堅持她就是……「她」?
因為兒子的態度,駱霽可笑的發現,他頭一次有了無法形容的強烈期待,竟然好想相信兒子說的話……
如果維寧真的是薇妮,那?就可以解釋為什?她的個性和做事態度會與妻子如此相似了。
如果維寧真的是妻子,那?也可以清楚的解釋為什?他總是注意她,無法將自己的視線自她的身上移開。
如果這一切是真實的,那?他就有一個好理由可以說服自己為什?要留下她,有什?資格留下她,不需要為了自己莫名其妙的在意態度而感到自責、感到矛盾。
「別爬高,我來幫你。」
駱霽知道自己這種不理智的期待真的很可笑,可是……他替兒子拿下牆上那面老舊的木質花紋鏡子。
這面鏡子是妻子生前買的,因為它有著歷史的痕跡,因為它夠老舊,也因為妻子有收集古董的小小興趣,所以他很肯定,它是屬于妻子的。
「走吧!我們去證實你說的話到底是不是真的。」
拿著鏡子,牽起兒子的手,駱霽搖頭苦笑,發現自己此刻的心情不只是期待,而是充滿緊張的期盼。
利瓦伊寧完成早餐時,看到駱霽與駱恩徹手牽著手,一塊踏進餐廳。
「早餐做好了,你們要……」看見他手上的鏡子,她勉強擠出的笑容消失,露出疑惑的神情,「你……將掛在閣樓牆上的鏡子拿下來做什??」
「這面鏡子……我想把它拿來使用。」駱霽好不容易說出一個借口。
明明是吃早餐的時間,他卻拿著一面鏡子來到餐廳,確實是很令人驚訝的奇妙舉動。
「拿來……使用?你想把它放在哪里使用?」利瓦伊寧沒有發現自己的語氣有多?激動,好像那面鏡子是屬于她的,而且是她非常珍惜、重視的重要物品。
那面鏡子確實是她非常珍惜的東西,而且是價值不菲的古董。
駱霽好奇不已,悄悄的打量著有些不正常又異常緊張的她,接著假裝隨興,不著痕跡的將鏡子拿起來。
「這種老舊的鏡子,放在任何一個房間只會丑化了屋子的設計結構,即使放在閣樓里也是浪費空間,我本來想把它丟掉,可是它好像是我妻子最喜歡的東西,所以……」
「丟……丟掉?它哪里會丑化屋子的設計結構?」這面鏡子可是珍品。利瓦伊寧緊張的看著他一點也不珍惜的用大拇指和食指拿著古董鏡子,隨意的左右搖晃,一顆心也跟著狂跳。「你……你能不能小心點拿?它會摔破的……」
老天!看著他粗魯的行為,她好擔心她的寶貝會壞掉。
「破了剛剛好,反正也不知道要拿來放在……對了,我知道要把它擺在哪里了。」駱霽有了個不錯的想法。
「放在哪里?」放在哪里都好,就是別被他拿在手上。
他伸出手,指著她的後方。
「那里?」掛在餐廳里?利瓦伊寧轉頭,看著自己的身後,眉頭緊蹙。
「是的,那里,就掛在那面牆上。」駱霽故意忽略她十分不認同的表情。
她撇了撇嘴,抱怨道︰「餐廳連接著廚房,會有許多油煙,你把這個極具價值的古董放在這里,根本就是在破壞它的價值,而且也拉低了它的格調。」
「會嗎?我倒覺得這只是一個普通又老舊的東西,擺在這里,反倒影響了餐廳的美觀。」駱霽刻意忽略她話中的奇異之處,輕松的說。
「影響這里的美觀?」這個男人一點審美觀也沒有,竟然還敢和她提到美觀?
「而且擺在餐廳里總比把它放在閣樓里好,那里根本不會有任何人使用它。再說……」他故作驚訝,「你怎?會知道它具有價值?怎?會知道它是古董?莫非你和我的妻子一樣,對這種東西非常有研究?」
利瓦伊寧嚇了一跳,垂下眼,「我……我不知道它是古董,只是看到它……非常古舊,所以認為一定是有價值的。」
「是嗎?我倒是看不出它有多好。」駱霽聳聳肩,又粗魯的晃了晃鏡子。「好了,請你幫我把它掛在那里吧!罷好那里先前就釘了一個鉤子,可以拿來掛鏡子。」
看到他的舉動,她差點嚇死,二話不說,趕緊來到他的面前,幾乎是用搶的,將他手上的古董鏡子拿過來,小心翼翼的抱著,極為珍惜、呵護。
真的要將這?珍貴的東西擺在這里,任由油煙污染?
她心痛的嘆息,因為沒有資格反對駱霽的決定,卻又舍不得把它擺在這里,當作一般的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