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現在的巴黎是幾點嗎?你想整人也不是這種整法。」在睡夢中被奪命連環叩吵醒的姚易辰,不耐地切亮房間燈源,坐在床沿揉著眉心。
「那你也應該知道,當你拚命幫我接代言,讓我被那些攝影師操得半死的時候,有多想咒罵你。」遠在台灣的黎君侑,佣懶地倚靠在窗台上抽煙。
「行行好,我明天還有一堆行程,你想抱怨的話,那就等我回台灣。」
「我要讓瞳瞳當我專屬的家事管理員,不準你再幫她接其他case.」
「瞳瞳?」姚易辰打住揉眉心提神的動作。
無緣無故,他怎會提起瞳瞳?
慢著,黎君侑居然喊她……瞳瞳?
「還有,我想請問一下你這個哥哥,你知不知道你妹妹有喜歡的男人?」
「瞳瞳有喜歡的男人?」這件事倒是真的沒听說,姚易辰不禁詫異。
「你這麼不關心你妹妹,是怎麼當人家哥哥的?」黎君侑嘲弄反問。
面對好友的調侃,姚易辰倒也不以為意。「你也知道,瞳瞳個性很內向,就算有心事也不會找我商量。」
「她親口告訴我,她已經有喜歡的男人,還警告我往後不準親她。」黎君侑有種跟女方監護人抓耙子的意味。
據他所知,姚易辰的雙親過世得早,如果沒錯的話,姚易辰應該當了她幾年的監護人。
「慢、慢著。」姚易辰哭笑不得,不曉得該先為哪句話驚詫。「你為什麼要親瞳瞳?」
「因為我喜歡她。」黎君侑泰然自若的宣布。
「你?!喜歡瞳瞳?」這下姚易辰睡意全消,不,應該說是完全被這則駭人消息震醒。
「別懷疑,我本人比你還意外,但我就是喜歡她。」
「你是不是弄錯什麼了?瞳瞳根本不是你會欣賞的女人類型。」沒有激動
的反對或質詢,姚易辰只是冷靜的分析︰「瞳瞳既不性感,個性也不外放,活潑開朗這種形容詞要套用在她身上,還有點勉強。她自有一套審美觀,不跟時尚流行,她更不可能跟你聊你熟知的名牌精品。她的世界很單純,就是喜歡烹飪與烘焙,喜歡打掃與居家布置。她習慣待在熟悉的地方,對她來說,安全感與習慣是喜不喜歡那個地方的評斷標準。她甚至可以整整三年都只上同一間餐廳吃飯,整整十年都只在同一間早餐店消費。」
語聲略頓,姚易辰才又揚聲問︰「最重要的是,她跟你交往過的女人都不一樣,她不會取悅你,更不會主動接近你,你確定你喜歡的,是我剛才形容的那個瞳瞳?」
真不愧是哥哥,姚易辰對她的性格真是掌握得一清二楚。黎君侑莫名地感到吃味,胸口有些發悶。
「我很確定,我喜歡上的那個女人,就是你形容的那個瞳瞳。」他無比堅定的回復。
「黎君侑,我很確定,你要不是瘋了,就是嗑了什麼來歷不明的藥物。」姚易辰語氣平靜的吐槽,因為他壓根兒不相信,好友會宜歡上他家內向害羞的妹妹。
「隨便你愛信不信,我打這通電話,並不是要征求你的同意,她可是二十四歲的大人,談戀愛或者被男人追求,並不需要過問監護人的意願。」
這席話倒是不假。
雖說瞳瞳個性單純,社交恐懼與人群恐懼的癥狀仍未完全根愈,可她畢竟是個思想成熟的大人,確實也該有正常的男女關系。
只是……內向害羞的瞳瞳配上傲放狂狷的黎君侑,這是妥當的組合嗎?姚易辰在心中打上一個大問號。
不過,依黎君侑驕傲自負的心性,如非已然下了決心,他絕不可能開這個口。
看來,對于瞳瞳,黎君侑是勢在必得,就不知瞳瞳對他的感覺如何?
依他這個做哥哥對瞳瞳的了解,瞳瞳的防心極重,生活單純得近乎封閉,根本沒機會認識異性,她會對黎君侑說自己已有喜歡的男人這種話,多半是出于不知所措的防備。
再不然就是瞳瞳真有事情瞞著他,沒有吐實。否則她一向最信賴他,也最听他的話,如果她真有喜歡的男人,不可能不向他透露。
「所以,親愛的萬人迷先生,你想要我怎麼做?」姚易辰口吻帶了一絲絲的無奈。
「瞳瞳只能當我的家事管理員,別再讓她上韓森和唐肯的公寓。」黎君侑干脆利落的提出要求。
「真想不到你的佔有欲這麼強。」听出他藏在話中的濃濃醋味,姚易辰忍不住想調侃。
黎君侑不理會他的嘲笑,兀自往下說︰「你這個做哥哥的,也該找時間關心一下,妹妹喜歡的男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你是想藉由我之手,幫你查出瞳瞳喜歡的男人是誰。」姚易辰索性替他翻譯成白話。
「那本來就是你這個當哥哥該做的,不是嗎?」既然下定決心要將這個害羞的小女人佔為己有,他可是不管出手招數陰不陰險。
「這件事我會看著辦,有消息就通知你,要是瞳瞳不願意透露,就算我問白了,她還是不會說。」出于商人本性,姚易辰自然不會先給出任何保證。
「很好,我等你消息。」
「不過,我有個疑惑。」
「你問。」黎君侑轉身仰靠在窗台邊,望著公寓內一片純淨的雪白。
姚易辰戲笑地問︰「你真有把握讓瞳瞳也喜歡上你?」
他認識這個天之驕子這麼多年,可沒見過黎君侑主動追求過哪個女人,他真懂得怎麼追求女人?
好,就算黎君侑真的懂,可踫上瞳瞳這樣……特殊的異類,他會采取怎樣的追求法?
「我不會讓她喜歡上我,我是要讓她愛上我。」雙陣一凜,唇上揚開自負的笑,黎君侑信誓旦旦的許諾。
姚易辰佯裝感嘆地說︰「真沒想到,當初我只是單純想幫瞳瞳找份工作,卻反而把她這只小羊送進狼窟。」
黎君侑才懶得搭理這些廢話。「農歷新年你人應該會繼續待在歐洲吧?」
「農歷新年?」姚易辰在腦中檢視自己忙碌的行程表。
「我知道你會。」黎君侑加強語氣強調。
欸,等等,所以他這是在強烈暗示,要他農歷新年別回台灣?姚易辰總算悟透黎君侑說這話的真正用意。
「我跟瞳瞳會過一個很快樂的農歷新年,你這個工作狂就好好待在歐洲,繼續將口袋挖深一點。」
愉悅地下達指令,黎君侑隨即收線,留下人在地球另一端的姚易辰無奈失笑。
連這種陰險招數都設想好了,看來黎君侑對瞳瞳是來真的……只是,個性截然迥異的兩人,真有可能愛上彼此嗎?
這問題真是令人玩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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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氣團持續發威,除夕曰的天空灰雲密布,氣溫低得令人想躲在屋內發呆。
繁亂喧囂的台北明顯空了一點,多數的人不是已經南歸返鄉,便是塞在嚴重擁擠的高速公路上。
姚語瞳戴上毛線帽,穿著棗紅色的羊毛長洋裝,套著色彩繽紛的線條毛襪,遠遠望去,就像一團溫暖的色塊。
她懷里抱著剛剛采購的貓罐頭和貓砂,信步走在紅磚道上,時不時因著迎面拂來的冷風,瑟縮著嬌小的身子。
叭叭!剌耳的喇叭聲嚇了她一大跳。
踩著短靴的雙腿一頓,她茫然的撇過臉蛋,看見一輛銀色保時捷停靠在人行道旁。
「上車。」車窗降下,她瞧見駕駛座上的黎君侑不客氣地命令。
她遲疑著,小臉滿是猶豫,雙腳甚至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
「車上沒有野獸。」摘掉臉上的墨鏡,黎君侑對她挑了挑眉,頗有幾分嘲弄的意味。
呼!這樣的他,反教她比較習慣。
姚語瞳這才挪動腳步,開門上車,小心翼翼地坐在副座上,細瘦的雙臂緊緊抱著懷中的大紙袋。
「這麼冷的天氣,為什麼不搭出租車?」黎君侑斜睞著她被寒風凍得紅咚咚的鼻頭和臉頰,一看便知她又徒步上超市購物。
「我喜歡走路。」真奇怪,他為什麼變得比易辰還喜歡管她?他的個性應該很自我的呀,怎會管別人做什麼?
「又是為了那只笨貓。」他懶懶地睨了一眼紙袋中的貓罐頭。
「奇諾不是笨貓,牠很聰明。」她小聲抗議。
當初送貓給她,是為討她歡心,也順理成章在他的地盤留下一個誘因,讓她的心時時懸在他那兒。
卻沒想到,她對那只笨貓簡直是寵上天,而且那只貓也愛死了她這個主人,動不動就膩在她懷里撒嬌,彷佛是在炫耀著他沒得享受的榮寵。
最教他不爽的是,那只笨貓是公的!當初真應該挑只母的,失策!
啊,真想不到,他居然也有淪落到與貓爭寵的這一天。
「听說姚易辰不打算回台灣過年,農歷春節,你一個人有什麼打算?」黎君侑泰然自若地問,彷佛黎君侑會滯留歐洲與他一點關系也沒有。
姚語瞳悵然地垂下眼睫,嗓音悶悶地說︰「就一個人過吧。」反正這也不是第一次了,之前有幾年易辰訂不到返台機票,也是她孤單一人吃年夜飯,一個人窩在家里獨自過完農歷新年。
瞧見她眼底濃濃的落寞,黎君侑胸口一窒,大掌不自覺地握緊方向盤。「跟我一起過吧。」這可是大好機會,怎能錯放。「我也是一個人。」
「啊?你不回澳門嗎?」姚語瞳詫異地問。
據她所知,黎君侑雖是出身澳門知名的望族,擁有葡萄牙貴族的血統,可後代繁衍至今,多與華人通婚聯姻,因此家族也十分遵循華人傳統。
像農歷新年這麼重要的特別節日,他們家族應該會齊聚一堂才對。至少,當初易辰是這樣說的,還說她舂節可以安心休假,不必伺候這位大少爺。
「自從我不听勸阻,離開家族企業,我就沒再回澳門過新年。」黎君侑一副無所謂的解釋。
「這樣……不會很想念家人嗎?」她的眼底蒙上更深濃的寂寥。
「想念?我爸經常心情不好便打電話來轟炸我,我媽三天兩頭打來催促我結婚,我想,我對他們的想念應該很有限。」他自嘲的挑唇。
「真好,至少你還有爸媽會關心你。」她一臉羨慕地說。
聞言,黎君侑這才察覺到她的悵然與落寞。
姚家就只剩下他們兩個兄妹,姚易辰這個吸血鬼,一天到晚忙著經營事業,大概也沒有太多心思關心妹妹。
她個性又如此內向,身邊沒幾個朋友,時常窩在家里,對于缺少親人的陪伴,感觸應該更深。
一股心疼在胸口蕩漾開來。望著副座上嬌小的人兒,黎君侑想擁抱她的沖動如此強烈,偏又不能如願。
怕嚇著她,怕她又在他懷里哭成淚人兒,怕她會越縮越遠,不肯再讓他接近。
真沒想到,一向獨斷果決的他,竟會變得這麼窩囊。黎君侑自我解嘲的一笑。
保時捷駿入大廈的地下停車場,兩人搭上電梯,直達十三樓的豪華公寓。
「你不會想跟自己喜歡的男人一起過年嗎?」局促封閉的電梯空間內,黎君侑終是沉不住氣地問出口。
直到現在,他還是沒能弄清她喜歡的男人究竟是誰,這問題如刺一般,時時螫在他胸中。
「啊?」沒料到他會突然提起這件事,姚語瞳心慌意亂地僵住。
「是韓森還是唐肯?」他干脆直接了當的問。
「啊?」她傻掉。
「你喜歡的男人,是韓森還是唐肯?」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我喜歡誰,那是我個人的私事。」她困窘的垂下腦袋瓜,雙頰悄悄染上一片瑰紅。
電梯正好抵達樓層,她急慌慌的步出電梯,生怕他繼續追問。
Shit!丙然是那兩個人其中之一。黎君侑直接為她的反應下批注,並為此惱火不已。
要不是姚易辰又替她安排工作,讓她成了那兩人的家事管理員,她哪有機會喜歡別的男人……這筆帳全都要算在姚易辰頭上!
黎君侑火大地在心中默默記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