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尹兼歲的房子,設計得漂亮的玄關就吸引住她的視線。
白色的牆面,以棕紫色的菱形格紋裝飾,既古典又華麗,又沒太過復雜的線條,才想更仔細打量一下,尹兼歲長指就往右手邊一指──
「洗手間在那邊。」
「喔,那……」還沒說「那襯衫呢」,就看到走在她前方的男人利落的將襯衫月兌掉了。
一見到堅實的背肌,她慌忙遮眼。
襯衫兜頭罩下。
「遮什麼?沒看過男人啊?」
孔子說,非禮勿視啊。她在心中偷偷回,沒膽子說出口。
「那要用什麼洗?」她問。
「沐浴乳。」
「喔。」
白巧覓走進浴室,在洗臉盆放了水,拿起架上的沐浴乳,按壓了數下,攪和成泡,將襯衫整個浸入。
「高級襯衫呢,還要用沐浴乳洗,干嘛不送洗呢,人家還會幫你燙好……」她碎碎念到一半,赫然看到已經換上休閑居家服的尹兼歲出現在門口。「經……經理。」他沒听到她剛才的碎碎念吧?
「會洗吧?」他拿了條干淨的浴巾過來。「洗好後用浴巾壓干,別把它當抹布扭轉。」
「知道啦!」
這是看不起她嗎?
她還沒這麼弱到連一件衣服都洗不好。
「我家務能力很不錯的!」她不平的說,「打掃整理,下廚洗衣,什麼都會的。」
「很好,這才像條好用的牛。」
牛咧!白巧覓暗瞪轉身離開的高大背影。
對啦,她在他眼里是條狗,汪汪汪,還是條牛,哞哞哞,也是匹馬啦,嘿嘿嘿……
白巧覓沒好氣的揉洗著襯衫,不忘特別將沾上她淚水、鼻水的地方洗干淨,用浴巾壓干後探頭問,「要晾哪?」
「陽台,在客廳外面。」
將浴巾連襯衫一塊兒拿到陽台分別晾好,她想這下應該沒事了吧。
「那我回去了。」她說。
「回去哪?」
「我家啊。」不然還能去哪。
「我可沒說你能走。」
「啊?還要干嘛?」
「你是來做牛做馬的,哪條牛不是日出而做,日落而息,洗個衣服就想走,有這麼輕松的牛嗎?」
「那還要我干嘛?」嗚嗚……早知道沒這麼簡單。
「陽台有水桶跟抹布,樓梯下的儲藏室有吸塵器,把屋里打掃一下吧,我先上去二樓。」
「打掃……」
「你不是說你家務能力很不錯?」
「好,我做。」才不要听他挖苦!
尹兼歲自沙發一躍而起,走上二樓。
他的房子是樓中樓設計,一樓是客廳、廚房、衛浴,二樓則是睡房跟書房,與玄關設計同調,作工十分精致。
願賭服輸(可是她從頭到尾都沒答應要打賭啊,嗚……),白巧覓很認命的做起打掃工作。
他的屋子其實保持得很干淨,所以白巧覓沒有費太多時間就把一樓掃除干淨了。
「我掃好了。」她對著樓上,正半躺在床上,手執iPad不知在上網還是在看電子書(搞不好是在偷玩小游戲)的尹兼歲喊。
「那換二樓。」他關掉iPad,自床頭櫃拿起一本未看完的散文,走來一樓的沙發,像個大老爺一樣在茶幾上蹺二郎腿。
「是,經理。」
將水桶內換上干淨的水,才要提上,忽然有只大手接過。
原來經理還是有人性的,還會幫她提水桶,害她有那麼一咪咪的感動。
「我的樓梯是高級實木地板制成。」嘴角微彎的還是皮笑肉不笑。
意思是怕她水潑了出去,壞了他的地板嗎?
前言收回啦,沒人性啊沒人性!
粉唇不爽的蠕動,在他看不見的身後擠眉弄眼做鬼臉。
「小心點,」他說,「別弄濕我的書了。」
「是。」她要不要像個阿兵哥一樣立正站好,大喊「Yes,Sir」啊?
二樓以樓梯做分隔,左手邊是睡房,右手邊則是書房。
書房的兩面牆上皆裝釘了書架,放置了滿滿的書,有些放不進去,還堆在地板上。
「經理的書真多。」她也是個愛書人,在打掃之前,忍不住先瀏覽起群書來。
忽然,她眼前一亮──在書架里頭穩穩站立的,不正是她最喜愛的家俱設計大師的原文作品集嗎?
她也是讀設計出身的,對于這類的書籍都愛不釋手,可是每一本都好貴好貴,貴到她只敢在誠品翻閱,花不下手。
她迫不及待將厚厚的精裝本小心翼翼拿下,坐在書架前的淺咖色舒適躺椅上,將書放在小骯上,一頁一頁的翻閱。
她看得很仔細,旁邊的說明更是逐字照讀,專注得忘了她是來這里「做牛做馬」,而不是來看書的。
坐在一樓客廳的尹兼歲可以很輕易的就看到二樓的動靜,自然也知道那忘了手上工作的白巧覓正專注的看著書。
他微微笑了下,轉向躺在沙發上,將書蓋上了臉假寐。
翻到封底,白巧覓滿足的闔上,嘴角噙著喜悅。
「好棒喔……」這些能人腦袋里頭到底裝什麼,為什麼有辦法設計出這麼多匠心獨具,實用性與美觀同時具備的家俱呢?
抱著書站起身,腳尖不慎踢到了水桶,還好力氣不夠,水未潑出去,但已讓她臉色大變了。
她忘了她是上樓來打掃的!
現在幾點了?
她看書看了多久?
為什麼尹兼歲都沒發難,還是他很幸運的沒發現?
慌忙拿出口袋中的手機,上頭竟然顯示已經十二點多了,也就是說,她至少看書看了三個小時?
慌忙沖到二樓邊緣的欄桿,瞧見尹兼歲竟然書蓋臉的在睡覺,不由得大松口氣。
還好他在睡覺,否則她就完蛋了!
慌忙將書放好,以最快速度把二樓掃除完畢,用具全部收拾好後,她才戰戰兢兢的立于沙發前,想開口,又猶豫。
他好像睡得很熟,她是不是該抓住這機會偷溜回家啊?
正舉棋不定,尹兼歲臉上的書掉了,她第一個反應就是將書撿起,抬頭想放回去,赫然發現尹兼歲已睜眼。
她心頭猛地一驚,吞咽了口口水。
「幾點了?」尹兼歲問。
她一本書看得有夠久,害他本來只是裝睡,沒想到最後竟真的睡著了!
「一……一點了。」他會不會注意到時間過得「飛快」?
還是會怒罵她,洗個二樓要花三個多小時?
「這麼晚了?」他坐起,「吃飯吧。」
「喔……耶?」吃飯?
他要請她吃飯嗎?
勞動服務原來是有報償的喔?
重點是他沒發現時間的不對,真是好理加在。
「要馬兒好,當然也要給馬兒吃草羅。」他像模馬的鬃毛般,順著她的頭形輕撫她頭上的發。
「謝謝經理。」她笑得虛假極了。
她怎麼會以為他開口有好話呢?
傻了呀她!
她只是匹馬呀,嘿嘿嘿……
「狗。」尹兼歲經過她身邊時忽低聲道。
「汪汪。」她很乖巧的應。
「很乖。」
她當然乖啦。
她好想哭喔,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可以從動物升格成一個人……
辦公室內人來人往,白巧覓知道尹兼歲叫她一定有事情,畢竟他還是她的頂頭上司啊,只是這事是私事還公事就很難說了。
星期六她被叫去當女佣,星期日被叫去高爾夫球場當桿弟,在大太陽底下曬得烏漆嘛黑(還好經理有大發慈悲,末了讓她在練習場玩上一陣,也算是有趣的一天啦),不知道這個星期一,大爺他還有啥事要交代。
「下班的時候等我一下。」
「喔。」
「我送你。」
這麼好……不對,無功不受祿……不對,無事獻殷勤,絕不會有好事。
「請問經理有什麼事要我去辦嗎?」她抖著心問。
「一起去超市買點東西。」
「那是要……」
「你不是會煮飯?」
她懂了,這是要叫她……
「晚飯就交給你了。」他像安撫小狽一樣拍拍她的頭,就走回他的辦公室去了。
嗚……她就知道沒好事啊!
她星期六干嘛那麼多嘴呢,沖著一口氣,把自己的底細抖出來,這會要被叫去當廚娘啦!
反正她現在是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狗,連他拍她頭的樣子都像在拍小狽……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