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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品無鹽妃 第七章

作者︰瑪奇朵類別︰言情小說

第四章

宛蕭瀟忙碌的日子里又多了幾分無奈和溫馨,因為自打兩人重逢那日開始,元龍武每日總會來店里點上一碗面,然後扯著她說說話。

他把粥隨意的放在桌上,急急走到床邊,看著她眉頭皺得死緊昏睡著,手輕輕的搭在她露出來的手腕上,確定脈浮緊,只是普通的風寒感冒,才真正放下心來。

他坐在床邊,靜靜的看著她,眼神專注而溫柔。

宛蕭瀟因為生病的關系,臉色顯得有些蒼白,唇也干得有些月兌皮,一頭黑發散亂,整個人看起來瘦弱而狼狽。

如果是別人,看著這樣毫不突出又別于一般審美觀的女子容貌,心里或許連半分漣漪都不會有,但是在元龍武看來,她不大的眼是因為有著含情的嫵媚,她略黑的膚色是健康的證明,甚至是雙頰上的幾點細碎斑點,都為她添了幾分可愛。

情人眼里出西施,大抵就是如此了吧……他心中一嘆忖道。

那年,他想幫著她下田去,結果弄傷了手腳,本來還想著傷好之後,兩人還可以再聚首玩樂,誰知道京里來了急信,說是祖母生了病,怕是不好,他只好連忙趕回去,甚至連和她道別的時間都沒有。

沒想到這一別,整整五年多沒有她的消息。

他那時候回京確認祖母已然無事,就立刻讓人南下,誰知道派出去的人回來卻說她們母女在秋收後就離開了,不知去向,那座宅子則是被她們家的親戚給佔了。

他那時候一听,就知道在他離開後,宛蕭瀟必然出了什麼事情,否則不會和母親匆匆離鄉。

他不問,並不代表他沒猜想到,只是那些難過的過去,她如果不說,他也不想去查,因為只有她願意主動告訴他,才表示她能真正信任他。

當然,他要的也絕對不僅于此。

看著春花爛漫,他想到的是她,看著夏雨綿綿,他想到的也是她,若是一開始還不懂是為什麼,經過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日日心中惦著一個人,一種無法說出口的情感越沉越深,還能夠不明白嗎?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雲,心如飛絮……短短幾句,雖是寫女子閨怨中的相思之意,又何嘗不是他這些年的感悟?

年少青澀,他才沒能在第一時間察覺到她之于自己的不同,然隨著時光流逝,當他只能在心中回味和她在一起的無憂日子時,才發覺早已對她動了心。

在她的面前,他總是像個單純的傻瓜。

在她的面前,他寧可當個稚氣的男孩,只為了多听她的幾句嘮叨。

宛蕭瀟的眼睫顫了顫,然後緩緩睜開眼,旋即元龍武俊逸的臉龐映入眼簾,襯著屋子里的燭光,似乎整個人都透著溫暖的光暈。

她疲憊的再次閉上眼,只覺得剛剛心中一瞬間的復雜,讓她有種不想看見他的沖動。

她總是在他的眼里,看見自己有多狼狽,這樣的體悟,眼眶因此忍不住泛著酸澀,她恨不得捂住他的眼,或者是拉起被子將身軀緊緊包裹住,好把自己所有的不堪都隱藏起來不讓他看見。

越是明白和他的差距,她就越自卑,越來越無法坦然大方的站在他面前,用朋友知己的態度和他相處。

尤其額際不時傳來的刺疼,更擴大了她無法言明的酸楚。

元龍武沒想到她醒來看見他後,又馬上閉上眼楮裝睡,不免感到有些好笑,但仍溫柔的道︰「醒了就起來喝點粥吧!宛姨讓我拿進來的,放了一會兒,現在正好入口。」說完,便起身去端粥。

宛蕭瀟雖然沒笨到以為可以騙過他,但也失了繼續假裝的勇氣,她再次睜開眼卻不看向他,而是盯著上方的床板,極為平淡的說︰「你走吧,以後別再來了。」

聞言,他表情一僵,腳步一頓,怒氣油然而生,但是手中的粥碗的溫度還有她脆弱躺在床上的畫面,讓他深吸了口氣後,忍下心中翻騰的情緒,帶著不解和委屈問道︰「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要不怎麼突然這麼說?」

「沒有,你什麼都沒有做錯。」宛蕭瀟撐起身子靠坐床頭,沉靜地望著他。

元龍武緩緩沉下了臉色,聲調也變得有些低沉,「那是為了什麼?」

「你該知道的,我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她勾起苦笑,自嘲道︰「我們年紀也不小了,又何必這樣自欺欺人呢?你看,我以前是個農家女,現在也不過是個靠著一家小面鋪維生的窮家姑娘,而你……就算不知道身分想必然也是大富大貴之家出來的,光是腰上的一塊玉,就能抵掉我一整年累死累活的賣面了。」

「就因為這樣?我與你相交,難道看重的是你的家世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們根本就不會有結識的機會。」他遲遲未向她坦白世子身分,就是怕造成她的壓力,怎曉得她還是這麼傻。

「我知道,你不把這些放在眼里……」她頓了頓,聲音有些沙啞的再道︰「但是,我卻不行。」

「你……」他還想說些什麼,卻在看到她慢慢的撩起瀏海,無言震驚。

宛蕭瀟露出的不是光潔的額頭,而是從額際劃過眼角上方,斜斜的一條長疤。

雖然因為時間過去,疤痕已經收口,但是微微凹凸不平的肌理,還是可以想見當初受傷有多嚴重。

他向來帶著柔意的眼眸里先是閃過驚愕,隨後是怒氣無盡蔓延,他咬著牙,雙眼定定的看著那道丑陋的疤痕問道︰「這是怎麼來的?」

「被人推倒的時候撞到柴禾劃傷的。」她淡淡回答,同時放下了撩開的瀏海,「其實我是不在意的,畢竟我容貌本來就不佳,多了這道疤,不過是從不佳變成了丑陋的無鹽女而已,只不過也因為這條疤,才讓我徹底明白什麼叫做人言可畏。」

剛開始的時候,她的疤還沒辦法遮掩,多少人對著她指指點點,母女倆身上沒有多少銀兩,她又礙于這條疤,連找工作都被人嫌棄,甚至幾次還被潑皮無賴找上門來,什麼叫做山窮水盡,那時候才算是有了真正的體悟。

宛蕭瀟定定的望著他,聲音里帶著回憶過後的苦澀,「你容貌好、家世好,反之我不過是無權無勢的無鹽女,兩人相交,在之前的村子里都能夠讓人說嘴,更何況是在京城里?

「剛相逢的時候,我倆閑聊個一、兩句還能夠說是久別重逢,但這陣子你日日過來,難免會有人開始說閑話,如果只有我還不打緊,但是我家里本來就沒個男人在,如今我又拋頭露面的做起生意,更不知道有多少人拿了那齷齪的心思看著,我不希望讓我娘又受委屈。

「我知道你對我有著朋友的情分在,這份情我心領了,但是還請原諒我不過是個凡夫俗子,做不到君子坦蕩蕩這樣的情操。」

如果不是這幾日她發現店里的伙計對著她都有些欲言又止,她逼問原因,也不會曉得外頭竟傳起了流言蜚語來。

雖然她也明白有些不過是三姑六婆或者是那些瞧著她店里生意好的惡意中傷,但是那樣的話,無一不像是在往她心里扎針。

尤其是听到其中一名伙計提起——「外頭都說,咱們這面鋪不只賣吃食,只怕接下來還要賣皮肉……」時,她真是恨不得拿著刀去把說出這骯髒話的人給砍了。

早在臉上有了這條疤的時候,她就徹底斷了姻緣路的想法,只是不想歸不想,也容不得別人這樣用污言穢語來糟蹋她。

昨日她因為太過生氣,心中有些郁結,後來又吹了點涼風,才導致了今日的風寒。

元龍武不明白這些前因後果,只知道她是要斷了兩人的關系,氣得恨不得把手中的粥碗往牆上砸去。

他本來就不是什麼好性子,如果不是五年前遇上了她,如果不是這些年的磨礪讓他的性子圓滑了點,只怕他也是個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的桀驁個性。

他將碗放回桌上,再回身走回床邊,俊美的容顏上有著冰冷,眸里像是點燃了風暴般幽黯。

「你就因為外界的流言蜚語要斷了和我的關系?宛蕭瀟,你真是好得很!我真就沒見過你這樣自私的女人,只要自己好,別人如何都不重要吧?」

她神色淡淡,不羞不惱,直直地回望他一眼,便低下頭道︰「世人皆自私,我為了自己著想又有什麼不對?從此我記得你的情分,對于我這樣一個人,你可以記得也可以遺忘,然後彼此少些往來,過好自己的日子不比什麼都還要強?又何必執著于見不見面這樣的小事?」

如果不是昨日听了那樣的話,又剛好看見他因為來得太急而忘記換掉的官靴,她也不會狠下心來說這樣的話。

本朝律令,凡為官者,不得出入青樓楚館,若有查察,得革餉銀或評比為劣。這樣的律法,讓不少青樓楚館也不敢光明正大的開門迎客,卻是換了個名頭,成了兼賣點心茶水的館子或是私家園子,以供官員取樂,大家心照不宣,卻都明白這不過是掛羊頭賣狗肉的勾當。

他過去都是穿著常服來,昨日她才偶然瞧見了那雙官靴,知道原來他也是掛了官職的身分,她又听見了那樣的流言,怎麼能不出此下策?

名聲雖然是個虛浮的東西,但是在最要緊的時候,最容易讓人抓了把柄倒打一耙。

她如今想了這招,不說是為自己和娘親的名聲著想,就是為了他也是好的,他卻不明白她的一番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