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下早已輸入手機電話簿的號碼,現在正是中午十二點半,搞樂團的人通常都晨昏顛倒,她猜想他搞不好還在睡覺。
過了一會,電話接通,低沉有力的聲音傳入耳中,莊姬的耳朵仿佛被電了下,身軀輕顫。
「嗨,我是莊姬。」
「莊姬?」
他的嗓音透著困惑,但听起來很清楚,不像在睡覺的樣子,且背景音有細微的吵雜聲,感覺似乎有些空曠。
「你在睡覺嗎?」
「不,我在山上。」
「山上?我還以為你是夜貓子。」真是令人驚訝搞樂團的竟然會有這麼健康的活動。
「我不是。」俞凱頓了下又道︰「也算是,日夜對我來說不是規則。」
「也就是說你隨時有可能是醒著的?」
「對。你是誰?」
「我剛說了,我是莊姬啊,」莊姬繼續發問,似乎不打算讓他有仔細思考的空間,「你在山上干嘛?」
「拍攝昆蟲。」
「拍攝?你有在玩攝影?」
「那是我的專業。」
攝影是他的專業?莊姬有些亂了。
「那打鼓是什麼?」打好玩的嗎?
「業余的興趣。」
果然如她所料。
「所以你不是專職搞樂團的?」
「不,那是偶爾有空時的玩票游戲。」他的困惑逐漸有了清明的方向。「你是因為樂團而認識我的?」
「對。你是個攝影師羅?拍照還是錄影?」
「拍照。我從不在玩樂團的時候去認識女孩。」
「很開心我是唯一的一個。」
「你?」他對這帶有些狂傲的語氣有印象,「吉普賽女郎?」
他想起來是有這麼一個女孩子,有著絕美的容貌,濃密的長直發,身著浪漫的衣飾,充滿自信的指著他,要他的電話。
偶爾空閑的時候,會有以前組團的好友請他去代班或玩玩,他從來都是很低調的在樂團打鼓,偷給他電話的女生其實不少,但這麼直接而大膽要求的,她是第一個。
並不是他對她的印象不深刻,而是當他專心于一件事的時候,他不會分心在其他事務上,故也不會想起她是誰。
「我不是吉普賽女郎,我叫莊姬。」開心他終于記起她,莊姬的聲音也跟著愉悅起來。
「我知道了。」短短的一通電話時間,她已經提她的名字好幾次了,想不記得也難。「我現在在忙,沒空聊天。」
這人可真是很會拒絕人啊!不過她是不會輕易被打敗的。
「你什麼時候下山?」
「後天。」
「那晚上我們一起吃個飯吧,」
「我不見得有空。」真是個霸道的女孩。
「我會再給你電話。」好個美色在前不為所動。
掛斷電話後,莊姬吁了口氣。
「怎麼樣?」秦音好奇急問。
莊姬苦笑了下,「難纏。」
「怎麼說?」
莊姬將秦音所听不到的男方對話內容敘述了一遍。
「他會不會太有個性了點?」秦音大為驚訝。
莊姬是大學四年里,蟬連了三年的校花,要不是四年級沒有資格參選,今年的校花得主也絕對非她莫屬。
由于她太出風頭,招到不少人嫉妒,謠言、中傷時而有之,故她行事一向低調,參加校花甄選也不是她願意的,但就是有仰慕者會推選她出賽,她也沒法拒絕。
這麼一個出色的女孩主動出擊竟然還會吃癟,讓秦音對這名超有個性的鼓手興趣盎然。
「其實我早有心理準備了。」莊姬眉宇豁達,「我給他電話時,他一臉困擾的模樣就讓我知道這男人不好追。」
「可是你不會懷疑嗎?」
「懷疑什麼?」
「像你這麼漂亮的女孩主動給電話,主動打電話給他,他竟然拒絕了你,會不會他喜歡的人不是異性啊?」
「你說他是個gay?」
「有可能啊!」
「也許吧!」莊姬聳聳肩,「那看我有沒有辦法改變他的性向羅!」「莊姬……」秦音不敢置信的搖搖頭,「你太強了……」就連將同性戀改造成異性戀的想法也想得出來。
莊姬轉回頭去繼續舌忝她快融光的冰淇淋。
有把握嗎?
一半一半羅!
俞凱才剛下山,腳方踏到平地,就接到莊姬的電話。
听到她愉快的問候,俞凱心思有些復雜。
他不是對這名女孩完全沒好感,而是依他的現狀,他並沒有交女朋友的意思,所以那天她遞來寫著電話的紙條時,他才會感到困擾。
當天演奏一結束,他就將紙條丟掉了,他以為只要他沒打電話過去,跟這女孩的緣分就會消失無蹤,卻沒想到她會主動打電話來。
在電話中,他再次拒絕了她,但她絲毫不受影響,依然執拗的邀約晚餐。
那女孩非常的出色,當他與其他團員走來舞台就定位時,他第一眼就瞧見了她,她的光芒太亮麗,就連主唱阿力都察覺到,而偷塞電話給她,想不到竟是難看的當場被拒。
他承認,當他知道她中意的對象是他時,他有著欣喜,但接踵而來的是明白兩人之間無發展的希望,故對于她直接給電話一事,他才會一臉困擾。
「你現在人在哪了?」莊姬的問題自話筒傳來。
「台東。」
「直接回台北嗎?」
「原則上是。」
「你是自己開車嗎?」
「嗯。」他租了輛吉普車來台東的。
「那……」莊姬算了下車程,「七點台北復興北路上的貝里尼見。」沒給他任何拒絕或答應的機會,莊姬就將電話掛了。
還是這麼霸道。俞凱苦笑搖頭。
就赴約吧,跟她說清楚講明白,要她別糾纏他了。
坐在靠窗的位子上,莊姬對著外頭的車來人往引頸盼望。
她還滿擔心那人不會出現的。
如果是其他男子,她還有十足十的把握,可對他……她輕嘆了口氣。
不過也因為難追,更顯得他與眾不同。
可會不會……他真的愛的是男人啊?
正憂心揣想時,一個高大的身影突然映入她眼簾,她訝異抬眼,欣喜他竟然出現了。
他看上去比那天打鼓時更黑了,想必台東的冬陽毫不客氣的把握每一分每一秒在他的肌膚肆虐。
現在是十二月,氣溫頗低,外頭的人們都穿起了厚外套,而他仿佛剛從南半球回來,僅著短袖T恤、牛仔褲,袖子緊緊包里壯碩的二頭肌。
「嗨!」她微笑打招呼。「剛到台北?」
「嗯。」他在她對面入座,坐姿率性的靠著椅背。
「先點餐吧!」她朝後招手,侍者立刻拿來Menu。
俞凱自前菜一直到甜點每樣都點足,可見他胃口奇佳,習慣晚上吃得較少的莊姬則只點了義大利面。
「你當攝影師多久了?」莊姬問。
「五年了。學生時代不算的話。」
「你快三十了?」
「二十九。」
「大我七歲。」
「你是大學生?」
「大四。」她的成熟美艷讓她看起來像有二十五、六歲的年紀了。
原來還是涉世未深的大學生啊!俞凱想。難怪沖勁十足了。
「直接進入正題吧。找我有什麼事?」
「你看起來很聰明,應該明白的。」
他定定看著她微笑的臉龐,躊躇了一會,決定殘忍的直接開口。
「我並不打算跟任何女孩子有任何感情的牽扯。」
「因為你喜歡的是男孩?」
「不!」
還好不是同性戀,莊姬松了口氣。
這下她的把握度一下子就躍上百分之八十了。
「已經有女朋友了?」
「你沒听清楚我說的,我不想跟任何女孩有牽扯。」他重申。
「不然是為什麼?」
「我待在台灣只是暫時的。」他道︰「下個月我就要出國去孟買了。」
「孟買?多久?」
「大概兩個月。」
兩個月?那還好嘛,莊姬不以為意。
「那我兩個月後就可以再見到你了。」
「我明年一整年不見得會有時間回台灣,就算回來了,我待在台灣的時間通常不會超過一個月。」
莊姬愣了下。
「因為工作的關系?」
「對!」
「你的工作是……」
「世界地理雜志的特約攝影師,一年到頭都在世界各國拍攝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