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過後,顏昆仲放開她,站起身,朝她伸出一手,臉上盡是過度緊張過後的放松微笑。
她把手放進那只溫厚的大掌里,任由他牽著自己走向書房門口。
「要去哪?」
他停下腳步,回頭,含笑的望著她。
「重新安排蜜月旅行。」
徐諾可看見他露出陽光般的笑容,突然察覺自己昨晚的壞心情跟打擊,對他的影響有多大。
「對不起,我昨天心情很亂,所以才會說出那種話。」她充滿抱歉的垂下頭,氣自己沒有辦法在第一時間冷靜下來听他解釋。
顏昆仲一手挑起她的下巴,眉眼之間盡是包容。
「我能理解,換作是我,如果有人說你是為了其他怪怪的原因嫁給我,我也會當場氣到瘋掉。」
經過昨晚的沉澱,他很清楚她昨晚為什麼會有那些反應。
思考過後,他反而很慶幸她有那些反應,因為那些失望、挫敗、痛苦的反應統統指向一個事實︰她愛他。
對他來說,再也沒有別的事情比這更重要。
直到今天早上,他看見她在房里輕聲喊著祖承的名字時,心中才又飄過一朵烏雲。
他確定他們彼此相愛,也從不懷疑自己今生只會愛她一人,但是她呢?她對他的專情程度是否跟他一樣?
「什麼不是『其他怪怪的原因』?」徐諾可困惑的問。
「只能是『你愛我』,其他原因,我一概不接受。」顏昆仲俯身,快速在她的唇瓣印下深情一吻。
幾秒鐘之後,她輕輕靠在他的胸膛上喘息,直到他牽起她的手,她才猛然想到他剛剛問自己的問題。
「你剛剛是不是還問了我什麼?」她站在原地不動,迫使他跟著停下腳步,迎向他詢問的目光。
「那不重要。」他眼神一閃。
「可是你剛剛問我的時候,表情明明很嚴肅。」
徐諾可隱約察覺他真的很在意那個問題的答案,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又不問了。
她不要他們之間又卡著其他誤會。
「諾可。」他無奈的望著她。
「你剛剛問我『你還愛他嗎』……」既然他不肯說,她只好自己再把這個問題提出來。
「我們先不談這個。」顏昆仲拉拉她的手,催促她往前走。「如果要趕上原本的班機,我們必須加快動作收拾行李。」
「你指的是祖承,對不對?」她抽回手,雙手抱胸。
兩人之間盤旋著凝滯的氣氛,四目相接。
半晌,顏昆仲主動靠近她一步,近到幾乎可以嗅聞到彼此的氣息。「我們不一定要現在討論這個。」他表示。
「但你心里有疑問,不是嗎?」她無畏的盯著他。
「我是有疑問,但我們真的不一定要現在討論。」
「為什麼?」她的心被輕輕刺了一下。
顏昆仲鎖住她的眸光,黑眸里盈滿濃濃的愛戀。「因為我愛你。」
「你的意思是……」她雙眼微眯,「因為你愛我,所以你心里的疑問不用馬上解開?為什麼不一次把話說清楚?你在害怕或逃避什麼嗎?」
他一語不發,看著她封閉的小臉,和那對染上亮燦燦火光的漂亮眼眸。面對他的沉默,徐諾可自行做出肯定的答案。
她深吸一口氣,感覺體內的火氣正在逐漸上揚,然後盡可能放慢速度的提問,「這就是你對我的信任?」
「諾可,我愛你。」顏昆仲伸出手,想握住她的手,卻被她一手揮開。瞬間,他的心猛然一緊。
「對,我知道你愛我,但你不信任我。」徐諾可垂在身側的雙手握緊,神情憤怒。
從他流露出懇求的黑眸中,她很清楚的看到自己剛才的動作讓他感到受傷,但她更氣他什麼事情都不弄清楚,就打算默默承受的模樣。
也許這是他表現溫柔的一種方式,但她不要這樣!
尤其是事情根本就不是他想的那樣,就在他打算獨自承擔的那一秒,到底知不知道她也會心疼他?
「我不會稱它是信任。」他別開臉。
「但我覺得這就是『非常嚴重』的信任問題。」徐諾可伸出雙手,將他的臉轉向自己。「你覺得我一方面答應嫁給你,另一方面卻還愛著祖承?」
「你沒有嗎?」他語氣平板的問。
「什麼?」她抿緊唇線。
「我都看見了。」
「看見什麼?」
「自從你戴上那條手鏈後,就不斷的撫模它,今天早上在我們交談之前,你甚至想起了祖承。」
「我是想起他沒錯。」她松開雙手,揚高下巴,筆直的望著他明顯受傷的黑眸,坦率承認。
頓時,他黑了容顏。
徐諾可氣惱的看他一眼,馬上知道他誤會了。
她會想起祖承,不是因為愛他,而是想起他當初提議這麼做時,是不是跟她一樣都沒有想過事情居然會演變成這樣?
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樣。
「所以你還愛他?」他閉上雙眼,痛苦的問。
這就是他不願意現在問清楚的原因,這下好了,這一次他們的蜜月旅行真的泡湯了。
「我一直都很喜歡他。」她不想隱瞞,卻也故意誤導他。
祖承是她小時候的鄰居加玩伴,就這樣,他們也許彼此信任,但絕對沒有彼此相愛。
從頭到尾,她只對顏覓仲動過心。
顏昆仲失心的勉強扯唇,苦笑了一下。
「我很在意。」他坦承。
「我看出來了。」徐諾可雙手抱胸,右眉挑高。
「抱歉,蜜月旅行恐怕真的要暫時取消了。」
「為什麼要取消?」她假裝不明所以的樣子,卻被他傻氣的退讓氣得當場火冒三丈。
然而氣歸氣,她又不是真的對他生氣。
她怎麼可能真的氣他?
尤其在他表現出這麼執著的深情後,與其說她是氣他,倒不如說是心疼他。
一個含著金湯匙出生的航空金童,居然願意為了她、為了他們,把自己縮小到近乎委屈的地步。
他的包容力真大,但她受不了看到他痛苦的模樣。「諾可,給我一點時間。」顏昆仲深沉的看她一眼。
听見他的話,徐諾可真的生氣了。他怎麼可以認為她能夠一方面愛著祖承,一方面卻又嫁給他?
「如果你受不了我心中有別的男人,為什麼我們不干脆離……」她被氣得頭頂快要冒煙,下意識故意說話激他,沒想到話說一半,便被他的吻截斷。
顏昆仲的雙手緊緊箝制住她的腰身,將她密實的困在牆壁與他之間。
他俯,迫切且失控的吻頓時在他們之間猛然引爆。
盡避情緒激昂,不過他仍然沒忘記她有孕在身,手掌每次撫過她的月復部時,總是驚人的輕柔。
結束這個吻,他粗喘著氣息,抵著她的額頭,低聲喃喃,「永遠別說出那兩個字,我不會答應,永遠不會!」
「哪兩個字?」徐諾可明知故問。
突然,她發現自己把他惹得更火的功力簡直好得沒話說。
顏昆仲的黑眸緊盯著她,咬緊牙關。
「你不想告訴我嗎?」她挑釁的看著他。
他憤怒,卻以驚人的冷靜銳利目光瞅著她。
幾秒鐘後,他看出端倪,眉頭倏地皺起。
「你在生氣?」他的語氣充滿遲疑的困惑。
「沒有。」她被他強壓在牆上動彈不得,唯一可以自由活動的只剩下頭,于是毫不猶豫的別開臉。「我現在高興到快要飛起來。」
這就是了。
顏昆仲緊蹙眉頭,一手牢牢捏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轉向自己。
「你在生氣。」他又說了一次,而這次是肯定句。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會,他眯細黑眸,想要弄清楚她為什麼生氣,思前想後,他發現自己才是有資格生氣的那一個。
那她到底為什麼露出怒不可遏的神情?
徐諾可見他已有所了然,卻尚未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現在她很確定一件事,祖承真的保密到家,連顏昆仲都不知道他的性向。
「祖承是同性戀。」她開口。
「你說什麼?」他愣住。
「我說,」她深吸一口氣,「祖承跟我只有友誼,沒有愛情,我們彼此信任,但從來不來電。」
「可是他行李里的那封情書……」顏昆仲還是很傻眼,俊顏緊繃,所有事件的片段快速在他的腦子里拼湊成一幅完整的圖畫。
「那是為了要騙過他的父母。」看見他皺起眉頭,徐諾可干脆把事情的始末一次交代清楚。
听完之後,他求證的看她一眼。
她知道他在問什麼,隨即朝他點點頭。
「那封情書?」
「是我寫的。」她坦承。
顏昆仲隨即緩緩的挑高眉頭。
她搖搖頭,「但我寫那封情書的對象不是他。」
「不是?」他滿臉錯愕。
不是祖承,還能有誰?
「為了那封情書,我還跟他起過爭執。」想到這個,她就覺得好氣又好笑。「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寫情書,也是唯一的一次,要不是祖承最後建議我可以把寫情書的對象想象成將來的情人,我搞不好到現在還寫不出來。」
「想象成將來的情人?」他又怔住了。
她將來的情人,不就正是他嗎?
頓時,顏昆仲血管里的血液沸騰起來。
「對,你想的沒錯,我就是這麼陰錯陽差的寫情書給你。」話一出口,徐諾可才猛然驚覺這其中不可思議的可怕緣分。
搞了半天,祖承居然成了他們的頭號媒人?
「諾可。」他也同時想到了這一點。
突如其來的共同領悟像是一種默契,將兩顆心再度緊緊拴在一起。
她不高興的瞅他一眼,沒好氣的問︰「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顏昆仲啞然失笑,想起自己瘋狂吃醋的對象居然是自己,不免感嘆人算不如天算。
緣分這種東西,終究玩不過精明的老天爺。
「什麼怎麼辦?」他一手護在她的身後,小心翼翼的引領她走出書房。
「蜜月還去不去?」她一臉不高興的問。
天底下哪有這麼一波三折的蜜月旅行?!
「你說呢?」顏昆仲將她帶往臥室,好心情的逗著她。
途中,他與管家視線交錯,管家會意,立即拿起話筒,讓司機過來接這對新婚夫妻到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