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弦月的雙眼在楚家各處尋找那抹嬌麗活潑的人影,幾個時辰見不到茵櫻,他的心浮躁,令他坐立難安。
詢問經過的人都說不知道,逼得他不得不找總管問出她到底跑哪去了。
「總管,茵櫻在哪里?」
「小太爺,茵櫻在廚房忙著呢。」總管竊笑道。
這對曖昧不清的有情人,頭一次在他們這些下人面前表現出對彼此的情感,一個呢在做事中還常常望著對方住處的方向發呆,一個呢才不過半天見不到面就四處找人,不過總算是有點像是在談情說愛的戀人了,以前還認為他們只是鬧著玩而已,想不到兩個人都是認真的對待彼此。
楚弦月想依平常的步履走到廚房,但心中的著急讓他在不知不覺間加快腳步,一整天沒跟茵櫻好好說上一句話,一見到她的身影,壓抑的思念來得既急又凶。
「茵櫻。」他驚喚,臉上有著笑意。
茵櫻蹲在水缸旁洗菜,見到他,臉色一變,不想見他,一見到他,她就想起他拒絕她的心意而變得很難過,她不想要這麼難過。
誰能來幫幫她,告訴她,她身上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不見他會很想他,可是見了他,她又不高興。
「小太爺……」想對他說話,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千言萬語壓在心頭動彈不得,茵櫻又氣又惱,她不是說不出話的人,她不喜歡這樣的自己。
「妳在生我的氣?」
「沒……」
「茵櫻,到底怎麼了?」
「我……」我也不知道啊!
茵櫻無法完整的說出一句話。
「討厭!」她起身走人,無法面對自己在喜歡的人面前的笨拙,討厭自己卻讓楚弦月誤會她討厭的是他。
「茵櫻,站住。」楚弦月冷喝。
「我不要。」她拋下話,躲得不見人影。
楚弦月不是來不及阻止茵櫻,只是一陣失落防礙他伸手,不懂她為什麼避著他不見面?她說討厭他又是怎麼回事?他著急不已,想找她問清楚,卻只得到她的閃躲。
他竟然被這個小丫頭弄得頭昏腦脹,弄不清楚她在生什麼氣,更因為她說討厭他而變得慌張害怕,這一點都不像平常的他。
他已經這麼喜歡她了嗎?喜歡到能擾亂自己一向平靜的心靈?
總管悄然來到他身旁,「小太爺,馬車已經備妥,大少爺和二少爺已經在等你赴約。」
楚弦月面容一整,將所有因茵櫻而生的情緒藏入心中,「我這就過去。」
釀吟樓整潔寬敞的廂房內,楚弦月梭巡過這兩個與他一起長大,卻沒辦法情同兄弟的男人,他可惜他們無法相交相知,不過,要是他們欺他太甚,他也不會手下留情。
他面無表情的在他們面前坐下,等著他們說明來意。
但誰也不想說話,酒端了上來,他們三人還是端坐不動,氣氛一片死寂,只有外頭的琴聲鏗然飄揚。
楚弦月對他們充滿敵意的神情感到好笑,嘴角的溝痕加深顯得譏諷,他們這副為難憤慨的模樣,就跟朔望命令他們跟他一起玩的樣子一樣,這一次他們約他的原因八九不離十,與朔望不無關系。
「爹不喜歡你跟茵櫻那丫頭走得太近。」楚君隱首先開口。
「喔。」這事他早知道,只是意外他的事會扯上楚君隱他們。
「听到這個消息,你只有這種冷淡的反應,你是真的喜歡茵櫻嗎?」
楚君隱不解,面對爹的反對,楚弦月的表現太過平靜,沒有人會認為楚弦月重視茵櫻勝過他爹,甚至還可能因為他爹的反對而放棄茵櫻。
「我這樣子不像喜歡茵櫻?」楚弦月微愣,他對茵櫻的心意有這般難測?難道茵櫻是因此才不理他?
楚君隱冷道︰「看不出來。」
楚君隱自以為是的語氣引發楚弦月心中的不滿,「我的事不需要任何人同意,我自己的事可以自己決定,你們誰都管不著。」這個家他的輩分最大,他決定的事沒有人可以反對,連朔望都是。
楚弦月專斷的話惹得楚洛珣大怒拍桌,「你說的這是什麼話?!好歹我爹也是養大你的人,憑什麼說他不能對你的事有意見!」
楚君隱靈光一閃,開口質問︰「你是故意這樣做的!你並不喜歡茵櫻,卻故意接近她,為什麼?」
楚弦月端起酒杯輕啜,不想在他們兄弟面前宣告自己真正的心意,他們不配知道他的想法,他也不想費神去理意他們要怎麼想他。
他的無動于衷惹火楚洛珣,「楚弦月,你不要以為爹疼你,就可以在楚家為所欲為,只要有我們在,你想都別想。」
楚弦月挑眉,「你們長這樣大還在對朔望疼我比疼你們還多的事吃醋?」
他的話刺中楚家兄弟的痛處,他們的確是,卻又不能說是,這樣困窘的處境,逼得楚君隱不得不升起防衛,語氣寒涼逼人。
「你對我爹的反對太過冷漠,這不像你的為人,除非你不喜歡茵櫻。」
「不像我?呵,我還不知道你們曾經了解過我。」楚弦月冷諷,「別忘了,我和茵櫻的輩分都比你們高,這件事說什麼都沒有你們兩個後輩插手的余地。」
楚洛珣怒瞪楚弦月,「少拿輩分來壓我們,我們不吃那一套。」
「既然如此,你們何必听你爹的話,不喜歡就去向朔望說明白,免得到最後落得被人取笑的地步。」
「楚弦月,你少挑撥我們父子的感情,我和大哥都不會上你的當。你明知爹疼你,你還故意惹他生氣,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小人。」楚洛珣反唇相稽。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你恨我得到你爹全部的疼愛,自己卻受到冷落,一個大男人為了這種事氣度狹小,傳出去可不太好听。」
「而你呢?也沒有比我們好到哪里去。拿自己的感情開玩笑,你不怕茵櫻知道你不喜歡她卻故作姿態後,會氣得動手殺了欺騙她的感情的你。」
楚弦月低喝︰「你們要是敢在茵櫻面前亂說話,我就讓你們這一生都淹死在醋海里。」他說到做到,要是茵櫻因此誤會他,他絕對會讓楚君隱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著楚朔望寵他護他,到死都得不到楚朔望這個親生父親一點應有的重視和稱贊。
「楚弦月,你竟然變成一個敢做不敢承擔的懦夫,爹要是知道他把你養成這種懦弱的性子,不知會有多痛心疾首。」
「不會比知道自己兩個兒子氣量狹小,學女人家吃醋難堪。」
瞬間,三個男人僵持不語,同時暗忖,他們到底是在做什麼?怎麼看、怎麼听都像是三個小孩子為了一顆糖在吵架,而對方就是那顆糖上的螞蟻,不只礙眼得很,還想除之而後快。
在這緊繃的時刻,一陣甜美的笑聲從外面傳進來,一只縴縴素手推開大門。
「各位,不好意思,打擾了。」月朗明捧著琴走進來。
「月姑娘。」
月朗明嬌脆的笑道︰「小太爺,兩位楚家少爺,听嬤嬤說你們來,我這個主人特地來打聲招呼。」
「妳客氣了。」楚弦月笑道。
楚君隱建議道︰「月姑娘,既然妳來了,就為我們彈一曲吧。」暫時能化解一觸即發的僵凝氣氛。
「如果大家不嫌棄,朗明就獻丑了。」
她端坐椅子上,琴聲緩緩飄揚,伴著優柔的聲調,美妙動人。
楚洛珣低聲酸道︰「楚弦月,該說你幸遺是不幸,有我爹全部的關愛,卻沒辦法有娘疼。」
「那麼你們呢?我該說你們是有爹像沒爹的孩子嗎?」
他們雖發覺這種爭風吃醋的情況可笑至極,但要一下子改變過往的相處方式也不可能,所以只好邊喝酒邊偶爾開口諷刺對方。
「難道你沒有想過,不是因為喜歡茵櫻而靠近她,對茵櫻來說是不公平的,甚至是在欺騙她?你于心何忍?」
楚弦月忍住輕嘆,他喜歡茵櫻的理由極為單純,沒想到會引發一連串復雜的變化,不只朔望拿茵櫻配不上他來當借口反對,實際上是擔心他娶了茵櫻後會光明正大的離開楚家自立門戶,現在連楚君隱他們都認為他接近茵櫻的行為居心可議,他是招誰惹誰啦!
面對楚君隱和楚洛珣的質問,他的態度會顯得如此不在乎,就是知道不管他做什麼,獲得的反應都不是他想要的支持,楚弦月不想再浪費力氣去向他們解釋他對茵櫻是動了真心,因為他們不會相信,連朔望也是,只要茵櫻了解他就夠了。
但楚弦月的不反駁,卻讓最不該誤會的人誤會了。
茵櫻掛念著楚家兩位少爺一向不喜歡小太爺,不曉得他們會對小太爺做出什麼事,她怕楚弦月被他們欺負,便跟了上來,進不了釀吟樓,她便躲在窗邊悄悄注意里頭的情況,但听著他們的談話,茵櫻的臉色逐漸變得蒼白如鬼。
早知道就不來了,茵櫻暗罵自己多管閑事,這下子听到小太爺正面承認不喜歡她的事實,她再也不能裝作沒事,整個人冷得不停發抖。
茵櫻擰著眉,痛心得不知該怎麼辦。
一曲結束,月朗明站起身,「三位,請恕朗明不能久待,待會兒還有客人待迎。」
「月姑娘,請自便。」
月朗明捧著琴正要走出去,一時沒注意踩到裙襬,她驚呼一聲,往前跌去,最靠近她的楚弦月伸手扶住她。
「小心點。」
「謝謝小太爺。」月朗明甜甜一笑。
「月姑娘,客氣了。」楚弦月的手停在她的縴腰上。
楚洛珣不放過的調侃道︰「怎麼?舍不得放開佳人?干脆娶朗明算了,比起茵櫻那顆青隻果,這株清蓮要來得適合你。」
楚弦月蹙眉,不理他,手還未放開月朗明前,一聲輕呼引起他的注意,楚弦月趕忙推開月朗明,往窗邊走去,只來得及瞧見茵櫻遠去的背影。
「她來做什麼?」他不解的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