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城另一頭,門禁森嚴的奉家,奉齊天照著往例到他後娘的房間請安。
「娘,對不起,我沒能把弦月帶到妳面前。」
奉齊天懊惱的站在李嬌奴面前懺悔,是他沒用,連娘親的小小心願都無法完成。
李嬌奴心傷的搖頭,「齊天,這不是你的錯,你已經盡力,是弦月不肯原諒我,所以才不想見我。」
想到從襁褓就丟下的孩兒,李嬌奴的雙瞳染上哀愁,是她沒盡到做娘的責任,才讓自己的兒子埋怨她,連她的一面都不見。
「不,娘,弦月不是因為不原諒妳才不肯見妳。」
「那麼是什麼原因?」
「他是怕楚朔望不能諒解他來見妳。」
李嬌奴輕蹙蛾眉。又是楚朔望?他到底要霸著弦月多久才肯放手?連讓弦月見她一面都不肯,真的是欺人太甚!
「齊天,听說楚家最近要辦一場春游會?」
「沒錯,日子定在半個月後,地點是春陽湖畔,借著賞花名義,廣邀奉天城內各家閨女和世家公子一同參加,實際上,這場春游會是楚朔望為了替弦月找妻子而辦的,所以弦月應當也會出席。」
「他是自願的嗎?」
「娘,這事攸關弦月一生的幸福,弦月不會任楚朔望亂來。」
楚弦月絕不是任人擺弄的男人,對自己的想法,楚弦月絕對貫徹到底,連親生母親的要求都不能撼動他一絲一毫,他不認為楚弦月會隨楚朔望起舞。
「可是弦月敬楚朔望如父,為了他都不肯見我,怕是他不願意也會勉強自己。」事情牽涉到楚朔望,弦月會怎麼想就不一定了。
「娘,要是弦月在這場春游會中沒有相中喜歡的姑娘,想必楚朔望也不會勉強弦月一定要娶才是。」
李嬌奴並沒有因此寬心,「我擔心楚朔望會逼著弦月娶他不喜歡的女人,我欠那孩子太多,能為他做的又是那麼的少。」內疚常壓得她半夜驚醒,暗自垂淚,她說什麼都要想辦法彌補弦月。
「娘,妳別煩惱,我會注意楚朔望到底是在打什麼主意,不會讓弦月在楚家受一點委屈。」
「齊天,謝謝你,請你一定要替我照顧弦月,別讓他受委屈了。」
「娘,別這麼說,他是我兄弟。」
李嬌奴眼眶含淚,想起不遠處的親生兒卻無緣一見,她心中的苦楚能向誰道?!只要楚朔望一天不放手,她就沒辦法要回自己的兒子。
要到什麼時候她才有機會能抱抱自己二十多年來咫尺天涯的孩子?希望這個願望不要成為永遠不可能實現的遺憾。
他們沒注意躲在門簾後偷听的人悄悄離開。
奉明凰走到內房的床上坐下,心中打定主意趁著楚家舉辦春游會的機會,她要去見見楚弦月,她同母異父的哥哥,一定要讓他回奉家來見娘一面,她不能再讓娘因為他的事而哭泣難過。
這樣下去,娘會生病的。
茵櫻伸個懶腰,今天是舉辦春游會的好日子,她可不能睡遲了,錯過機會,下一次就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她轉向床頭,小太爺又不知何時起床了,在他房間地上又已經睡了半個月,她卻一次都沒服侍他穿衣,實在是很傷心呢。
「茵櫻,妳準備好了嗎?」
他的聲音從外庭傳來,茵櫻撇嘴,她的心願好難達成,她是不是真的該放棄喜歡小太爺呢?
算了,今天是玩樂的日子,應該快快樂樂的,想不通的事就留到明天去煩惱。
她三兩下梳洗完畢,出去就看見楚弦月在等她,她綻開笑容,飛到他身邊,他伸手替她整理沒折好的衣領,接下來的場面會有眾家美女互相比較,她倒是一點都不在意會被人比下去,反倒他比她注意。
「妳這一身還是楚家丫鬟的打扮?」
「有什麼不對?」茵櫻不解的看著他。
他擰眉,「妳穿這身衣服去,會被人當作丫頭使喚。」
「我本來就是丫頭,不過是只屬于你的丫頭。」她說得篤定,其他人要使喚她,也得看她願不願意。
他心一動,「是啊,妳是屬于我的,沒有人能欺負妳。」他不再叫她換一件衣服,不管如何,她是他的人,就不會讓別人欺負。
春陽湖畔,遍地的杜鵑、櫻花萬紫千紅,幾只粉蝶兒穿梭其中。
楚弦月坐在涼亭內,茵櫻站在他身後,一瞬也不瞬的欣賞眼前美景。
「茵櫻。」楚朔望的出現,破壞此刻寧靜的氣氛。
「老爺。」茵櫻知道善者不來,來者不善,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不怕楚朔望沒事找麻煩。
「天氣還不夠暖和,去拿熱茶來。」
茵櫻不等楚弦月說話,趕忙點頭,「我馬上去。」她想到處走走看看,有此機會,她不可能錯過。
楚弦月瞄了她一眼,知道她的想法便沒有阻止她離去,涼亭內只剩他和楚朔望,不理自家佷子的算計,他優閑的笑望風景。
爭奇斗艷的花叢間,一位位穿著出色,打扮精致的可人兒,細語嬌聲的來來往往,還有許多青年俊秀交雜其中,為搏佳人一笑,使出渾身解數,賞花、品茶、作詩、吟唱,場面熱鬧不已。
看著眾家美女,楚弦月還是無動于衷,徑自冷眼旁觀。
在一旁的楚朔望暗暗著急,「弦月,這次春游會來的各門閨女可不少,你有沒有看上眼,中意的?」
「大家都是第一次見面,怎說喜歡,太過唐突。」
「那你也不能什麼都不做啊,這樣子怎麼找得到你喜歡的人?」
楚弦月回望他,關心的說道︰「朔望,佷媳已經去世多年,你也該再娶了,乘此機會,你順便替自己找找吧……」
「你別打我的主意,我的年紀大到可以當她們的爹,配這些小泵娘是糟蹋人家。」他可不想讓籌劃已久的事化為泡影,真讓弦月娶茵櫻。
「咱們家也不是沒有前例可循,我爹跟我娘就差了四十多歲。」
「你在氣我使喚茵櫻離開,不然怎麼會提那個讓我不高興的人!」弦月從小時候開始就沒在他面前提過李嬌奴,這一次會提當然是別有用心。
楚弦月挑眉,暗忖,朔望知道就好,當著他的面不給茵櫻好臉色他忍了下來,但他可無法忍受看見茵櫻受人欺負的氣。
「不管如何,你別忘記答應我的事。」他不會讓弦月把他大費心血舉辦的春游會不當一回事。
楚弦月的確不當一回事,四兩撥千斤的說道︰「朔望,趁此良辰美景,奉天城內眾家千金齊聚,你也該替君隱和洛珣找找適當的女子,他們兩兄弟已到了婚娶的年紀,是該打算打算了。」麻煩事總不能只降臨在他頭上,偶爾也該輪到別人。
「那兩個小子一個冷得像塊冰,一個暴躁得像只虎,哪家閨女肯嫁給他們!」楚朔望怒哼,但口氣中並沒有強烈的不悅。
「你不擔心也是,我看洛珣倒是滿會自得其樂。」
「什麼?」
楚朔望順著楚弦月的眼光望去,驚訝的看見自己的二兒子失了氣度的與一名他從未見過的姑娘在拉拉扯扯。
萬紫千紅的花叢中,楚洛珣瘦削的身軀與一名淡紅的身影交迭在一起,他們爭執的聲音已經大到讓其他人側目。
楚洛珣在見到奉明凰的瞬間,雙眼已經移不開她,「妳是誰?是哪家的小姐?」他情不自禁的擋在奉明凰面前,不顧對方臉色不好看,非要問出她的來歷。
「讓開,你這個登徒子,不要擋在我面前礙事。」她沒時間跟個陌生人講話,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楚洛珣臉色一沉,「妳來是為了楚弦月?」
「這里哪個姑娘不是為了他來的!」奉明凰冷嗤,她從沒見過她同母異父的哥哥,有這個大好的時機能見到他,她當然不會錯過。
「楚弦月有什麼好?」
「你別說他的壞話。」
「妳喜歡他?」
「關你什麼事?走開!」
「我勸妳不要以為嫁給他就可以在楚家呼風喚雨,他沒那麼大的本事。」楚家真正掌權的不是楚弦月,他只是靠著他爹寵著罷了。
「閉嘴,你越說越不象話了!」沒有人可以說她哥哥的壞話。
「讓開,讓開,熱茶來了。」茵櫻提著一壺茶橫沖直撞的經過他們。
「小心。」
楚洛珣將奉明凰拉開,她順勢跌進他的懷里。
正當楚洛珣為懷中的暖玉溫香心猿意馬,奉明凰不客氣的踢了他一腳。
楚洛珣雙手一放開,奉明凰馬上退離他三步,但這樣子她又擋在茵櫻面前,茵櫻只好乖乖的候在一旁,注意這一對暗潮洶涌的男女。
楚洛珣漲紅臉。哪家女子不是對他輕聲細語,就這女人敢撒潑。
「我好心救妳,妳竟然不知好歹。」
「不用你雞婆。」
「妳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你能拿我怎樣?」就不信他敢動她。
「妳!」楚洛珣恨得牙癢癢的。
茵櫻發現楚朔望朝這兒走來,但是眼中只有彼此的楚洛珣和奉明凰沒發現。
「洛珣,你在這里跟個姑娘吵架,是存心讓我辦的春游會傳出不佳的傳聞嗎?」楚朔望盯著二兒子,氣怒的說。
「爹!」
奉明凰恨恨的說道︰「你辦的春游會?那你是楚朔望了?」這個人是他們一家人沒辦法團圓的罪魁禍首,別想她有好臉色。
楚朔望審視對方,「我是。不過,妳又是誰家的千金?」
「我是奉明凰,我告訴你,別老是霸著我哥不讓他去見我娘!」奉明凰見到敵人分外眼紅,不客氣的開口斥責楚朔望的不是。
「妳是奉明凰?!」楚洛珣被她的身分嚇到,無法接受讓他心動的女子竟是與他們家處于敵對立場的奉家人。
楚朔望擰眉,不屑的說︰「妳是她的女兒?難怪這麼不懂事!」
「你說什麼?你才是……」奉明凰怒不可遏。
連茵櫻這種遲鈍的人也發現不對勁,對方是小太爺的妹妹,而楚朔望是小太爺的佷子,兩個人都是小太爺關心的人,她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起沖突,只是有什麼好辦法可以解決?不行,她想不出來,反正沖進去就對了。
「借過,熱茶燙!」
茵櫻放聲大吼,提著水壺往那三個人沖,因為動作過大,熱茶濺潑出來。
「茵櫻!」
楚洛珣護著奉明凰沒讓她被熱水燙到。
楚朔望閃身,怒瞪茵櫻,「妳這是干什麼?像個不懂禮數的野丫頭。」
「老爺,是你叫我去提熱茶的,你怎麼可以食言而肥,你這樣做根本是不把我放在眼里,那我這麼任勞任怨的跑來跑去到底算什麼?!我好歹也算是你的親人,你不應該這樣對我。」茵櫻佯裝委屈,哭訴楚朔望的不對。
「我哪里食言而肥了,妳別亂說話!」楚朔望氣到青筋浮現。她以為弦月護著她,就可以不把他放在眼底嗎?門都沒有。
茵櫻不以為然的看著他,「哪里沒有!我辛苦提茶來,你不在涼亭等著喝茶,跑到這里來跟二少爺說話,明擺著就是不想喝我提的茶。」
「妳別以為現在有弦月會替妳出氣,就可以肆無忌憚的爬到我頭上來撒野。」
「我哪有,你冤枉我要有證據,不然我要跟小太爺告狀去。」
「妳敢!」楚朔望吹胡子瞪眼楮,但茵櫻不怕他讓他的威勢頓時矮了一半。
在茵櫻與楚朔望反駁來反駁去的當頭,楚洛珣架著奉明凰離開這是非之地,他可不願讓這小女子一開口就得罪他爹,迫使他們的未來一瞬間化為烏有。
「你放開我!」奉明凰叫嚷,卻掙月兌不了楚洛珣的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