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開抽屜,關上,再拉開抽屜,關上,再再拉開抽屜,關上,再再再…
「襄夜!」身邊的同事易瑄琇受不了抽屜開開關關的聲音,不耐的問,「你一直開抽屜是在看什麼啊?」
「沒有啦!」她將開了一條縫的抽屜關上。
在那抽屜內,就放置著陸牧邢送她的手機。
是有錢人特別爽快嗎,這樣的高價手機二話不說就送給了她,只為她隨口胡謅的匿名游戲?
「聊什麼天?」安親班老板走進來,一臉不悅,「我花錢請你們來聊天的嗎?還不快打電話招攬客戶!現在小孩子那麼少,每家安親班都很競爭,還敢給我聊天,小心我扣錢!」
前言收回,有錢人並沒有特別爽快,像他們家老板,台北老字號安親班,從母親那代就在經營了,帶小孩帶出了市中心三棟房子,也是個有錢人,卻摳門的要死,「扣錢」是他的口頭禪,即使遲到一分鐘也要扣掉全勤跟一小時的工資,就算其他工作天都早到也照扣不誤,根本是鐵公雞一只!
听到老板的威脅,很清楚他不是隨口說說而已,丁襄夜忙拿起電話從不知哪買來的名單隨意挑了個人撥電話過去。
「喂,您好,這里是向日葵安親班…不是蠟筆小新那個,他是向日葵小班啦,哈哈哈…」意識到老板的瞪眼,丁襄夜忙斂起笑,「不好意思,請問您家中有未達就學年齡的小朋友嗎?就是還沒上小學的,需不需要…」
她注意到身邊的易瑄琇不知被啥吸引了注意力,四處東看西瞧。
「需不需要上安親班呢?我們的安親托育時間可隨家長意思,多晚都沒關系…」
拉過包包尋找過的易瑄琇的手放在櫃台上,似乎在確認什麼。
「對啊對啊,喔…小孩都由婆婆在帶喔,嗯嗯…嗯嗯,我明白了,若是有需要的話,請上網搜尋向日葵安親班,可以找到我們的電話,好,謝謝,再見。」一掛斷電話,丁襄夜迫不及待的問,「你在干嘛?」
「我覺得桌子好像在抖。」
「桌子在抖?」
「是不是你的手機震動?」易瑄琇想起丁襄夜剛剛一直在開抽屜,「你手機放抽屜里?」
老板規定上班時間不準講手機,所以她們都習慣開靜音放包包。
丁襄夜瞪大眼,連忙將抽屜拉開,果然看到陸牧邢送的iPhone正像冬天寒風中的葉子,兀自抖個不停。
「你買i…」想到老板還往前方的待客大廳,易瑄琇忙壓下嗓子,「你真有錢耶,買iPhone,那一支跟我們的薪水差不多耶!」
「不是我買的啦。」
會打這通電話的只有一個人,因為就只有那個人知道這支手機的號碼,但此時此刻她不能接電話啊——一、前有虎(老板)。二、旁有狼(見八卦心喜的同事)。三、她不能在這個時候裝性感語調,否則易瑄琇可能會打電話叫救護車(認為平時說話大刺剌的她燒壞腦袋了)。
為難啊為難。
于是,她只好把手機掛斷,並快速手寫簡訊,告訴他,她想找他的時候,自然會給他電話(性感成熟的女人就該將發球權握在手上)。動手指寫的時候,還不忘肩上夾著話簡裝一下忙碌,小嘴裝模作樣動啊動,免得被老板誤以為她很閑(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等我有空…」
她轉頭瞪不只光明正大瞧她寫簡訊,還直接念出來的易瑄琇,小手掩住整個鏡面。
「我好奇嘛。」易瑄琇覺得她看得光明正大,還讓「苦主」知道她在「看」沒有偷字喔),所以不用感到愧疚。「誰啊?男朋友?」
「朋友啦!」有個好奇心重的同事很煩咧。
她背轉過身,好讓易瑄琇看不到螢幕上的字。
「喂,給我看啦…」
「瑄琇!」老板注意到這邊的動靜了,「你不電訪,在干嘛?兩人在聊天?」
「沒有!」易瑄琇連忙搖頭,「我有事問一下襄夜而已啦,我現在就打電話。」她立刻拿起話筒,手指快速在鍵盤上亂按,「喂,您好,這邊是向日葵小班…不,是向日葵安親班…」
「下面音響,十點五十三分三十秒,嗶!」
「喔,家里沒有小孩喔,好,謝謝。」掛斷。
一旁清楚听聞報時台聲音的丁襄夜忍不住掩嘴偷笑。
桌底下,易瑄琇偷踹了她一腳。
「吃中飯時再問你。」易瑄琇以嘴形道,翻開通訊簿,繼續電訪。
這女人…
陸牧邢眯眼看著簡訊上的內容,心想這女人真是好大的膽子,不只一直不接電話,還發簡訊警告他別沒事亂找她,須等她聯絡。
喝!耙情她把自己當成他的老板了嗎?
他從不曾見過這樣未將他放在心上,還直接搶了發球權,想掌控一切的女人。
她越是故作高姿態,想要她的就越強烈。
想到她昨晚軟靠在她身上,任由他為所欲為,微張的小嘴喃著舒暢的輕吟,他就不由得血脈賁張。
可惜後來被她的朋友給壞了事,否則昨晚該是兩人一起在床上度過的。
她的神秘,她的不多話在在讓他心蕩神馳,更迫切的渴望能擁有她。
「牧邢。」呂長亭手拿著信封走過來,「向日葵安親班老板的保險金下來了,你拿過去給他吧。」信封里頭就裝著支票。
「好。」
驅車來到向日葵安親班,陸牧邢一推門而入,易瑄琇就瞧見他了。顧不得還在線上的電話,她腳踢了踢身邊終于做到業績,埋首寫家長資料的丁襄夜。
「帥哥帥哥。」
「沒空。」業績很重要,那關乎獎金,還有老板會不會把照三餐叨念的次數改成早晚餐就好。
易瑄琇吞咽了口口水,眼睜睜看著帥哥端著一抹迷死人的笑走過來,正要走到她前方時,忽地像是想起了什麼,又退後一步,改站來丁襄夜的櫃台前。
「小姐。」修長的指敲了敲桌面。
「請問有什麼…」丁襄夜一抬頭,雙眸立即瞪大。
陸牧邢?他怎麼又出現了?
對了,他是老板保險單上的保險公司的員工…不對,不該算員工,而是去實習的未來繼承人(感謝尹曼蔓給予的情報啊)。
鎮靜,冷靜!他不可能看出她是誰的。
上班時的她連眉毛都沒畫,衛生紙抹下,整張臉只有灰塵而已,什麼顏色都沒有,這樣清純(?)的模樣,就像個大學生,絕對跟夜店的性感女郎聯想不在一塊兒的。
「你找老板嗎?他在辦公室。」手指向辦公室方向,「請進。」
沒錯,這聲音的確很耳熟,只要說話的語氣再拖慢一點,再慵懶一點,再性感一點,再挑逗一點,就跟「小蔓」一模一樣了。
她跟小蔓就只差在語氣,聲音本質根本相同!
但…
他眯眼注視那戴著大黑框眼鏡,脂粉未施,素淨白晰的小臉,實在找不太出來她跟小蔓的相似處。或許他哪天應該在白天跟「小蔓」約個會,可看得更清楚點,畢竟夜店的燈光昏暗,他最有印象的是「小蔓」那雙會勾人的眼。
再低頭細看「櫃妹」眼鏡後的瞳眸,黑白分明的瞳眸還不錯,長長的睫毛都快別到鏡片上了,不過還是遠差「小蔓」一大截。
「你有姊妹嗎?」他問。
喝!他竟然開始懷疑了。
為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呀?
不不,她得冷靜!得鎮定!
「你想釣馬子嗎?」丁襄夜賞他衛生丸兩顆。「我們這邊只歡迎六歲以下的小朋友,六歲以上,沒資格,謝謝。」
「不,六歲以上也可以的。」易瑄琇朝他大大展露笑顏,「我們一樣可以托育安親,不過是采一對一,就我跟…唉唷!」討厭的襄夜,干嘛踢她啊?
「你不是跟我們老板有約?我們老板很討厭等人的,你最好快點進去,否則他會生氣的,生氣就會扣錢……會減少保險額度!」丁襄夜揮手叫他快走。
「你認識小蔓嗎?」
陸牧邢猝不及防的一個直球,頓時打歪了丁賽夜的臉。
「小蔓嗎?你認識小蔓喔?」問的是一旁的易瑄琇。
怎麼听起來「小蔓」像是熟人?陸牧邢有些不解的轉頭看易瑄琇。
「不過小蔓不在喔,她去另一家分店了。」
向日葵安親班共有三家,美工就尹曼蔓一個。
丁襄夜一听,就知道易瑄琇誤會了。
誤會得好啊!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陸牧邢會對她起疑,但易瑄琇這一插話,可就讓她的「嫌疑」盡洗干淨了呀!
「小蔓」真在這家安親班工作,只是不是他懷疑的這名大女生?
「你可以留話給她。」丁襄夜酷酷的拿起便條紙跟筆一塊兒推到他面前。
「不了。」他推回,不慎踫觸到她的指尖,冰涼涼的,亦跟「小蔓」相似。「我自己會找她。」
說完,他就進辦公室找老板了。
覺得自己好像剛才打了一場仗的丁襄夜十分疲累狀的垮下雙肩,頭整個往後仰,眉上的整排劉海亦在空中飄蕩。
這雙面人可真不好當啊!
「原來他是小蔓的男朋友喔。」易瑄琇咬著手帕好哀怨。
「誰說他是小蔓的男朋友?」的確是啦,不過是「前任」男朋友。
「不是男朋友,他找小蔓干嘛?」
「只要是男的來找她,就是小蔓的男朋友嗎?」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這說法讓她不太開心。
「所以那個帥哥不是小蔓的男朋友,只是普通朋友?你確定?」
她很確定,可是說得斬釘截鐵的話,好像她知道什麼內情似的。
「我猜的啦!」
「如果不是就好了,那男生真的好帥…」
「這麼喜歡就倒追啊!」不要一直抓著她的手發花痴啦!
「他看不上我的。」易瑄琇哀淒搖頭,「小蔓好歹也是個美女,我們都長得這麼普通,喜歡美女的帥哥不會喜歡我們的。」
「等等,你這論調哪來的?」她覺得不太服氣。
「什麼論調?」
「小蔓是美女,所以帥哥不會看上我們?」
「都看慣美女的帥哥,當然不會看上我們這種頂多只能說是可愛啦。」指她自己,「還有…」她望著丁襄夜,「那個…呃…」她覺得她真的很難形容,「嗯…化妝後才是美女的人。」啊炳,終于讓她想到了。
丁襄夜撇了下嘴,「嘿啦,我沒有人工過不能看啦!」
「襄夜,我不是這個意思啊,你是那種五官拆開來很美,合在一起…嗯…難以形容的人。」
易瑄琇覺得丁襄夜有雙漂亮的眼楮,黑白分明、炯炯有神,有管挺俏的鼻子,因此輪廓明顯,有張柔潤的漂亮小嘴,看上去楚楚可憐,可是呢,當它們合在一起,眼神太犀利(也因此沒近視的她都愛戴眼鏡掩飾),鼻子太高挺(亂像外國人的),小嘴太柔弱(東方古典美怎麼會跟西方美湊在一塊兒呢),怎麼看都不太對勁啊!
所以丁襄夜畫上濃妝後,眼神因為眼線與假睫毛而變得迷蒙,削弱了犀利之氣,故意將唇線畫出去的唇變得性感,再配上輪廓深的鼻子跟鵝蛋臉,就成了不可方物的大美女!
「記得,」易瑄琇語重心長,「如果你老公第一眼是看上你畫過妝的樣子,結婚後,晚上睡覺別卸妝啊。」
如果易瑄琇不是女生,她真的會賞她一拳,讓她兩管鼻血「共共勞」。
什麼話嘛,好像她長得難以入眼似的!
「放心,我會跟第一眼看上我真面目的男人在一起!」哼!
只愛上人工過後的她的男人,是絕對不可能讓她愛上的!
絕對不可能!
臀下的椅子轉了半圈,桌上的手機則被他的手指繞轉了數圈,到現在還在原地打轉。
「小蔓」在那封簡訊之後,已經五天沒有任何聯絡了。
那女人還真的不把他放在心上,不只規定他不準隨意跟她聯絡,自己也不再有只字片語過來。
可惡啊!
他豈是僅能被動等候「女王」差遣的草食男?
真的是老虎不發威,將他當病貓嗎?
未免太小看他了。
他霍地起身,將手機塞入口袋中,大步離開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