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早上七點五十分，藍競洋跟往常一樣，差不多這個時間踏進總公司，身後跟著亦步亦趨的趙秘書，固定跟在身邊的貼身隨扈和司機則是在一樓休息室待命，兩人便一起搭電梯上二十六樓。
當電梯門打開，整個樓層還不見一名員工前來上班，天花板上的燈管只點亮一半，兩人的腳步聲也被地毯給吸收，直到總裁辦公室的門被打開，然後重新關上，除了茶水間傳來細微的；一響，又恢復靜謐。
「……這些就是今天的行程。」趙秘書跟大老板報告完畢。「晚上的酒會，藍先生打算幾點出發？」
藍競洋左手稍稍調整一下領帶，右手則翻著文件。「七點出發就好，通常都會延誤一個小時才開始，不必太早去，免得還要應付那些記者的問題。」
心想的不是公司的營運狀況，而是自己的私生活，像是有沒有交往的對象、何時才會結婚，千篇一律的問題，真是煩不勝煩。
「是。」他點頭表示明白。
正想開口要一杯黑咖啡，就被突來的敲門聲給打斷，藍競洋有些狐疑地望向門，想不到已經有員工來上班了。
「請進！」趙秘書露出淺淺的笑弧，只有他猜到門外的人是誰。
外頭的人拉下門把，推門進來，只見左手還端著大餐盤，上頭擺放著豐盛又可口的三明治。
「藍先生早！」佳佳穿著介于輕便和正式之間的長袖針織上衣、藍色卡其褲，臉上也堆滿了燦爛笑容。
被她的笑容閃了下神，藍競洋臉上掠過明顯的驚愕之色，這才記起從今天起，由她負責「照顧」自己。
「藍先生這麼早來上班，一定還沒吃早餐，我做了一份三明治，里頭夾了煎蛋、干酪和生菜，不嫌棄的話，要不要嘗嘗看？」若不是為了計劃成功，想吃她親手做的料理，等下輩子再說。
藍競洋瞪著她的笑臉，想要看穿對方的心思。
「藍先生放心，我沒有下毒，保證很安全。」佳佳將大餐盤擺在大老板面前，請他賞臉。
他也盡力扮演難伺候的對象。「我沒有吃早餐的習慣。」
「是這樣嗎？我記住了。不過根據醫學研究，證明有吃早餐的人，工作效率也跟著提高，相信任何一個事業心強的人都不會拒絕，像藍先生這樣自我要求高的人，更不可能不懂這個道理。」她笑容可掬地說。
趙秘書努力壓下不斷上揚的嘴角，樂得在旁邊看戲。
「我不喜歡吃半生不熟的蛋……」藍競洋開始雞蛋里挑骨頭。
佳佳馬上接口。「我有多煎了兩秒，保證熟透。」
「我不愛吃生菜……」她故作訝異。「藍先生都三十歲的大人了，還這麼挑食，真令人意外……那麼盡避把生菜留下，只要其他的吃掉就好。」
「我也討厭干酪特有的味道……」他說著違心之論。
「里頭加了千島色拉醬，保證聞不到干酪的味道。」佳佳笑得有些僵。
藍競洋目光一沈，故意刁難。「我更不喜歡色拉醬。」
「沒問題，請等我五分鐘！」說完，她馬上開門出去。
「我倒不知道藍先生排斥干酪特有的味道，就連色拉醬也不再踫了，有必要這麼為難她嗎？」趙秘書假裝替佳佳抱屈。「她願意這麼早來公司，還準備一堆吃的，真的很努力了。」
他冷哼一聲。「這不過才剛開始而已，要是就受不了，公司也不必再投資金錢和時間在她身上。」
「說得也是。」趙秘書推了下眼鏡，隱藏眼底的笑意，也想看看佳佳到底會怎麼應付大老板的要求。
過不到五分鐘，佳佳左手又端著一只大餐盤，右手則是一杯熱咖啡，走進了辦公室。「藍先生，這就是你點的蛋全熟，不要生菜、干酪和色拉醬的三明治……還有現煮咖啡，如果要加糖，再跟我說。」
看著只夾著蛋，顯得格外單薄的三明治，以及黑咖啡，藍競洋還在想要出什麼難題，佳佳已經順手端走原先那份，當著他的面轉送給趙秘書。
「趙秘書早上吃了嗎？若還沒有，這份就給你。」她笑吟吟地說。
趙秘書佯裝驚喜。「可以嗎？」
「當然可以。」佳佳猛點著頭。「有人願意吃我做的料理，是最高興不過的事，要是不夠，還有幾片吐司，可以再烤。」
他感激不盡地接過大餐盤。「謝謝，我就不客氣了……」
「那麼兩位慢用。」她朝大老板行了個禮，就退出辦公室。
見門關上，趙秘書便用另一只手抓起三明治，咬下一大口，嚼了幾下，露出滿意的表情。
藍競洋有些不是滋味地瞪著正吃得津津有味的趙秘書，吃的還是原本應該屬于自己的那一份，突然有一絲後悔刻意刁難，真的只有一絲，下次再遇到同樣的狀況，還是會這麼做，這是為了考驗她。
「好吃嗎？」他不喜歡有人搶走原該屬于自己的東西，就算只是擺在面前的三明治也一樣，口氣有些陰沈。
听大老板這麼問，趙秘書煞有介事地回道︰「雖然熱量很高，讓我吃得很有罪惡感，畢竟我已經不年輕了，要多注重養生，可是干酪加上色拉醬，真是絕配，味道實在太棒了……」
他用冷哼代替回答。
「藍先生不吃嗎？」解決了手上的三明治，趙秘書掏出手帕擦了下沾在嘴角的色拉醬，假裝沒看到大老板「怨妒」的眼神。
人類的嗅覺和視覺一旦被食物挑動了，就會產生饑餓感，讓藍競洋也只能將就眼前這份看來可憐兮兮的三明治。
見大老板一臉不滿意，到底還是吃了，趙秘書快憋不住笑意，只好假藉要將盤子拿去清洗，趕緊出去。
等在外頭的佳佳見他出來，連忙用嘴形問道︰「吃了嗎？」
趙秘書豎起大拇指，想不到她隨機應變的能力這麼強。
「太好了！」其實佳佳也很緊張，不知道大老板會怎麼刁難，只能見招拆招，還好順利過關了。
到了十一點左右，依照行程表上的時間，大老板要出門應酬了，她馬上提著一只小紙袋，等在總裁辦公室前面。
喀的一聲，藍競洋開門出來，見到她站在外頭，有些遷怒，就是不給好臉色看。「什麼事？」
「請問藍先生幾點會回總公司來？」她問。
他揣測佳佳這麼問的用意。「今天都不會回來。」
「那是會在外面吃飯嗎？」
「不一定。」藍競洋並沒有將用餐算在行程上頭。
佳佳慶幸早有準備，便將手上的小紙袋塞給大老板。「那麼請藍先生把它放在車上，要是肚子餓了，可以拿出來吃，至少墊一下肚子，不然晚上還要參加酒會，一定會喝酒，加上又沒吃東西，很傷胃的。」
「這是……」他低頭往小紙袋內看了一下，是個粉藍色的保溫盒，里頭應該是食物。「給我吃的？」
她也不需要大老板的感謝，只是做好分內的工作。「不過是簡單的三明治，除了煎蛋，還有幾片烤肉，多少會有飽足感，藍先生一定要記得吃。」
說完，佳佳便轉身回到位子上。要是本人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別人再怎麼勸也沒用，只是同情這個男人，窮得只剩下錢，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藍競洋看了她的背影一眼，又低頭看了眼放在紙袋內的保溫盒，以為佳佳不欣賞自己的行事風格，甚至討厭他，又何必處處替他的健康著想？就只是為了從他手上得到高分？能夠認同她的能力？
這時，趙秘書也從自己的辦公室出來，走向想事情想得出神的大老板。「藍先生要走了嗎？司機已經在樓下等了。」
藍競洋看了下表。「走吧！」
走進電梯，趙秘書困惑地看了下大老板手上的小紙袋。「那是什麼？」
他簡單地說︰「三明治。」
「是石小姐做的？看不出她這麼關心藍先生，怕你肚子餓……」
「這不過是她的工作。」藍競洋並不認為她真的關心自己，這世上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地待對方好，都是有目的的。
趙秘書推了下眼鏡。「如果藍先生不想吃，我願意代勞。」
「不用了。」既然是他的，就不會讓給別人，絕不會像溫弱的母親，在得知丈夫背叛之後，居然還願意讓父親和他的情婦繼續來往，沒有人能從自己手上搶走任何東西。
「當！」電梯門開了，藍競洋馬上跨出去，不讓他有開口的機會。
跟在大老板身後，趙秘書唇畔掛著興味的笑意，雖然不是太大的改變，但也算是不錯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