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芷靜抱著枕頭,在床上滾來滾去,不知第幾次地懊惱那天的沖動,導致他們現在關系惡化。
「啊——」她將臉埋在枕頭里放聲長叫,嚷完了,卻癱軟在棉被之間,又開始回味與方柏鑫相處的點點滴滴,然後在時間滴答的流逝下,睡意漸漸朝她籠罩。
唔……床鋪好冷,怎麼都睡不暖呢?要是方柏鑫在的話就好了……詹芷靜朦朦朧朧地想。
她或許該鼓起勇氣找他道歉,她不想再讓現況持續下去……如果……如果告訴方柏鑫,她好像有那麼一點點在意他,不知道他願不願意接受?
若是他不願意原諒她怎麼辦……啊,她管不了這麼多了,反正他沒有把他家的備份鑰匙從她手里收回,就代表他對她還有那麼一點點的期盼吧?
嗯……明天一早就去找他吧!她不想再讓兩人的「陌生」狀態持續下去了!有了這樣的打算後,她終于進入夢鄉。
這是她這一個月來,睡得最香、最安穩的一晚。
然而,隔天進入方柏鑫的住宅,決定與他道歉時,卻在踏進臥房後,在他床上看見一名衣衫不整的年輕陌生女子,佔去她平常的右側位置,雙手緊抱著專屬于她的大枕頭,睡得既香又甜,而浴室則傳來源源不絕的沖水聲……
那情景,就是以往她與方柏鑫相處時早上會發生的情景——他等一下頂著濕發從浴室出來後,會奪走女子懷里的抱枕,用激烈的吻喚醒她,親昵地要她不要睡懶覺……
詹芷靜的身體晃了晃,听見床上的女子發出細微的咕噥聲,立刻像受驚的小動物,心慌意亂地選擇逃走——
趙鈐蘭將詹芷靜遇到的狀況在腦海里重新回想一遍,然而她知道自己不像孫梅鳳那樣總是能準確指出事情的癥結點,也不像李星艾那樣會說話、會安慰人,只好手足無措地靜靜陪著詹芷靜出神發愣。
詹芷靜昨天看到那令她難過的畫面,足足忍耐了一整日,直到今天才與公司告假。
唉!詹芷靜向來很喜歡自己的工作,除非有重要的事情,否則不會隨意亂請假,就她所知,每次到了年底,詹芷靜的特休總是還剩下三分之二,但這次卻一口氣請假三天……
「芷靜,我的肩膀可以給你靠……」好半晌,趙鈐蘭才囁嚅著說。
詹芷靜回過神,朝趙鈐蘭露出笑容,張手給她一個擁抱。「謝謝你,鈐蘭。」
「芷靜,對不起,都怪我亂問問題。」都怪她胡亂說話。
「你別胡思亂想。」詹芷靜抬手想揉揉趙鈐蘭的腦袋,但卻忽然想到什麼,盯著半舉的手又開始出神。
方柏鑫也喜歡揉她的腦袋,總是要將她的短發弄得亂糟糟才肯罷手……他的習慣已經傳染給她了!唉……
「鈐蘭,我想回南投休息幾天。」半晌後,詹芷靜幽幽地說。
「我陪你回去。」趙鈐蘭想也沒想便月兌口而出。
詹芷靜挑起右眉。「你家老板肯放人嗎?」
「就算他不願意,我也要跟你一起。在這水泥叢林待久了,好懷念南投的竹林哦!」趙鈐蘭嘟著嘴。
確實,白從到台北念書,她就再也沒回過南投,畢竟那里並沒有讓她留戀的人事物,但這次讓詹芷靜單獨回去,她會擔心。
「那……我們立刻出發,可以嗎?」詹芷靜想要早點回家,她突然想念家鄉的一切,而且,她必須好好整理思緒。
趙鈐蘭忙不迭地點頭。「我去收拾包包,等我十分鐘。」
「沒關系,你慢慢來。」詹芷靜掏出手機,撥打給出差中的孫梅鳳與參加研討會的李星艾,她們也有志一同地告訴她,等到她們「解決」完手邊的事情後,會立刻回南投「探親」,要她乖乖在那邊等著。
她們都沒有詢問為什麼詹芷靜突然想回南投,卻在听到她突如其來與公司告假之後,想也沒想地便說她們也要回南投。
她們在想什麼,難道她會不知道嗎?詹芷靜苦笑,卻打從心底感到溫暖。
有這種朋友,真好!
打開大門,就听見一連串宛如銀鈐般的輕笑,雖然悅耳,但比起豪氣萬分的大笑,方柏鑫比較希望听見後者。
想到這里,方柏鑫瞄了眼身後緊閉的銅門,心里有些擔心。
詹芷靜連續請假三天,不知道是因為什麼事情?難道是身體不舒服?
看來一個月的冷戰會在今天宣告停止,他決定等一下就去找那個讓他又愛又恨的小女人。
「你回來啦?」一名長發及腰、末端燙鬈的女子輕快地向方柏鑫打招呼,調離電視的眼楮只在方柏鑫身上打轉一個呼吸不到的時間,立刻又挪向狂奔中的女主角身上。
啊,她好久沒有看偶像劇了!
「你怎麼還沒回去?」方柏鑫將公文包放在沙發上,未月兌下一身緊繃難受的襯衫,便迫不及待地卷起袖子,朝廚房走去。
「你趕我走?」好沒良心,也不想想她多久才來叨擾他一次,如今相處不到兩天,就急著趕她走。
「我只是認為,比起這里,你應該比較想要窩在自己家里玩顏料。」
「我現在在休息……」女子听到瓦斯爐被轉開的「喀嚓」聲,立刻從沙發上跳起,沖進廚房。雙眼晶光閃閃地在方柏鑫身旁打轉,毫不客氣地點起菜來。「我想吃糖醋排骨、炒豌豆還有蛤蠣濃湯……」方柏鑫騰出洗青菜的手,食指往直探過來攪局的腦袋戳下去。
「這才是你的目的吧?」不是休息,而是為了討食物。
「嘿嘿嘿!」諂媚咧嘴,視線不小心瞄到一旁的銀灰色物品。「啊,要吃柳葉魚哦?可不可以不要?」她討厭吃魚。
「芷靜愛吃。」
女子瞇起雙眼。哦,她嗅到犯罪氣息了唷!咭咭……
「芷靜?」她詭譎地彎起唇。「她是誰呀?和你是什麼關系?」
「你覺得呢?」方柏鑫繞過她。
「哥,你什麼時候交女朋友了?上次媽問你,你怎麼沒老實回答?」她要打小報告!
「這位小姐,你說的『上次』是多久以前?你當我是神仙,能預測到後來發生的事情嗎?」
「呃……也是。」噘了噘嘴,眼珠子古靈精怪一轉,又接著問︰「是哪家小姐?她等一下會來嗎?」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那我可不可以先『預訂』她?」雙眼閃閃發亮,像看到可口肥羊的狼。
「不行。請收起你那顆藝術家的猛虎心態。」方柏鑫想也沒想立刻拒絕。
自家妹妹腦袋在想什麼,他這個當哥哥的難道不知道嗎?據說某人現在正以「人體藝術」的題材作畫,至于會「藝術」到什麼地步,看她住宅內一張張的膚色油畫作品就知道。
「我勉強讓她披件晨褸……」半透明的那種。
「你確定?」懷疑再懷疑。
「反正都是女人嘛!」她有些心虛。
「我無法忍受芷靜的身體被看得透徹。」即使是女人也不行!
「我是用藝術家的身份作畫耶!」
「不行就是不行。」方柏鑫斬釘截鐵地回絕。
「小氣!」嘟嘟噥噥,一往餐桌旁灼椅子坐下,看著方柏鑫忙碌的同時,腦子胡亂轉著,仍不放棄說服方柏鑫的可能性,突然,腦子閃過一個畫面,朦朦朧朧的。「哥……」
「嗯?」方柏鑫揮舞鍋鏟炒青菜。
「你的女朋友,該不會留著一頭短發、身高跟我差不多吧?」
「你猜對了。」
「她有你家里的鑰匙?我……我昨天好像有看到她……」
「你有看到她?」方柏鑫回頭,看見妹妹滿臉呆樣。
「前天晚上我不是睡在你房里嗎?然後……然後昨天早上,你在浴室洗澡的時候,她好像有進來房間耶……」那時她太困太倦,听到聲音後只微微將腦袋從枕頭拔起,朦朧中看見一名女子,不以為意地又倒頭繼續睡。
「你怎麼沒和我說?」方柏鑫皺眉。原來芷靜有來找他,為了什麼事呢?
「我忘了嘛……」那天剛回台灣、又立刻直奔哥哥住處找他聊天,最後累到直接鳩佔鵲巢,把主人踢到客房睡,隔天早上補眠都來不及,哪里會在意這樁小事?
此時,連接警衛室的對講機響了起來。方柏鑫走到客廳,接起對講機。
「方先生,有您的訪客。」對講機傳來警衛先生清爽的嗓音。
「訪客?」
「方柏鑫嗎?」清冷的女音傳來,對講機換人拿了。對方嚴肅地說︰「我是孫梅鳳,芷靜的好友。我想和你聊一聊,請問你現在方便嗎?」
方柏鑫雙眼一沉。「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