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友白的心情也是苦悶,只因為她拒絕了他的求婚。
理由?說是為了佑心,他卻是難以理解。
總之,問來問去,兩個人沒有共識,只好先把問題擱在一旁,畢竟在這之前,他有更加關心的事。
「記住,以後不許再穿高跟鞋,我給你買了平底鞋,試試看,尺寸合不合?」鄭友白獻寶似的自袋子里拿出一個鞋盒,又轉身,從另一個袋子里掏出衣服。「這是專櫃小姐推薦的孕婦裝,你看看樣式,覺得如何?」
朱采韻好氣又好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鄭先生,我才懷孕五周,好嗎?我看看你買了什麼……天啊,這是什麼?小孩子的圍兜?」還是小熊的形狀咧!「你不會連嬰兒服也買了吧?」
「咳,因為還不知道是男是女,所以……」但襁褓時候用的東西和穿的衣服,他統統不吝惜的買了。
她一樣一樣翻,一樣一樣看,不禁露出微笑,真是服了他。
「真是的。」嘴上這樣說,她還是把袋子里的東西都看過一遍。
最後,她窩在他的懷里,一塊討論每件物品的用途。
「這個要給寶寶穿,這是鞋子、這是襪子……」她抬頭,親了親他的鼻子。「你覺得男孩好還是女孩好?」
「只要是你生的,男孩女孩一樣好。」鄭式標準回答。
「我也是。」凡是這個男人給予的,不論什麼,她都覺得好。
感受到她在他的身上不安分的磨蹭,鄭友白的額頭冒出冷汗,「采韻……」
「嗯?干嘛?」
「你……起來一下。」他輕咳一聲,表情不自在。
朱采韻瞟了他一眼。她不遲鈍,當下明白問題出在哪里,于是故意說道︰「嗯?現在就嫌我重啦?那等到五個月後怎麼辦?你豈不是嫌我又胖又腫,到時候不要我了?」她皺了皺臉,做出委屈狀。
「怎麼可能?!」他大吼。
「嗯,我知道。」她噗哧一笑,好甜蜜喔。
她雙頰緋紅,感受到他身上的反應跟自己一樣。
其實她也不是不想,只是醫生有囑咐,這段日子盡量避免床第之事,所以他忍,她也忍。
只是一想到他明天就要出發去加拿大了,唉,盡避不爭氣,她還是覺得好寂寞。
「你……早點回來。」她小小聲的說。
鄭友白听見了,眉頭一挑,喜悅之余,忍不住得寸進尺。
「早點回來喔?嗯,也許我會發生空難,一輩子都不回來了……到時候有人可不要後悔。」哼。
朱采韻翻了個白眼,「我反而應該慶幸,至少不會變成未亡人。」她笑了笑,「喔,還有我的經濟狀況沒問題,可以獨力扶養孩子,你就不用太擔心了,安心上路。」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算她狠!他瞪她一眼,有苦難言。
她捧起他的臉,柔情萬千的說︰「如果你真的想娶我,就得平安回來。」
他撇了撇嘴,「那也要有人肯嫁才行。」
她笑了笑,未置可否。
鄭友白獨自飛往加拿大,為期半個月。
他說要去見母親,與她促膝長談,順道報告女友懷孕的消息,然後去拜訪當地朋友開的事務所,總之,行程既多且雜,說到後來,他一臉受不了。
「算了,算了,你跟我去好了。」
朱采韻忍不住笑了,可是她有工作,不能說出國就出國,想了想,還是拒絕了他的這個提議。
足足有半個月的時間她見不到他,這才驚覺他早已一步一步佔據了她的生活。
梳妝台上的胡子水,廁所里成雙成對的牙刷,一櫃子不屬于她的寬大衣物,在在昭告著他旁若無人的侵入……
下了班,回到家,她獨自面對空蕩蕩的屋子,好不習慣,幾乎無法回想過去到底是過著怎樣的生活。
深夜,她打開電視,撫著肚子,才感覺自己並非一個人。
電視機的聲光自她的眼耳穿透而過,卻不留一絲痕跡。
算了,睡覺吧!
關上電視,她站起身,正準備要回房,卻不小心撞落了遙控器,里面的電池掉出來,其中一顆滾到沙發底下。
朱采韻沒辦法,只得彎身,伸手撿拾,然而她的手卻模到了另一個和電池觸感截然不同的事物。
「這是什麼?」她不解的拿出來,那是一個有些眼熟的小盒子。
掀開盒蓋,她看見那枚閃耀奪目的鑽戒,還附上一封信。
她好奇的打開信,是鄭友白的筆跡。
「親愛的,我將戒指藏在這兒,你應該很驚訝吧?
其實這本來就是要給你的東西,所以放在你家也是理所當然。只是被心儀的女人連退兩次戒指,實在是一件很糟糕的事,原諒我為此耍了點心機,把戒指放在這里。
只是我都藏得這麼隱密了,你還可以發現,也真是很神奇。你不認為這其實是一種命運嗎?听到了沒有?神要你趕快嫁給我……好,我知道你不信神,但你不能不信我們之間確實有一股不可思議的力量在運作,我姑且稱之為愛的力量,你覺得如何?」
「什麼愛的力量……」朱采韻忍俊不禁,繼續看下去。
「所以我下了一個賭,如果你真能發現藏在沙發下的這個秘密,就表示這是命中注定,你該收下戒指,選蚌黃道吉日嫁給我。如果沒發現……算了,也還是得嫁給我,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還有這樣的?
「什麼啊!」
朱采韻哭笑不得,一共有兩張信紙,下面一頁則寫滿了「嫁給我吧」。
他不嫌累嗎?
明明應該覺得好笑,她的眼楮卻有些模糊。
然後,最後一行寫著——
「放心,我沒有下咒,如果你看了有感動落淚、難以置信,外加好想嫁給我的癥狀,那只是因為你太愛我了。
P。S。ILOVEYOUTOO。」
這男人!
朱采韻再也克制不住,手握著那封信,整個人蹲在地上,終究流下眼淚。
是的,她太愛他,所以以上那些癥狀,她統統都有。
原來他早已住在她的心底,好深、好深的地方。
她戴上戒指,看著閃爍的光輝,低聲喃喃︰「騙人,你分明就有下咒……」
要不然她怎麼會如此迫不及待,想要不顧一切的抱住他,大聲的說「我願意」?
那個她所愛戀的男人……
她一手撫著肚子,笑著和體內那個正在慢慢成長的孩子對話,「你知道嗎?你有一個笨爸爸。」
這時,電話鈴聲響起。
朱采韻嚇了一跳,連忙抹去淚水,拿起話筒。「喂。」
「采韻,等一下有空嗎?能不能來‘寐姬’一趟?」是張膺麒。
「要干嘛?」她瞥了眼時鐘,已經快十一點了。
「有活動啦!沒事我干嘛叫你來?」張膺麒大聲嚷嚷,一副「你不來,就給你好看」的口氣。「總之,你現在馬上過來就對了,知道沒?」
什麼啊?
看著嘟嘟作響的話筒,朱采韻覺得莫名其妙。
好吧,去就去,「寐姬」的活動,不論大小,她向來樂意參與,而且眼下這個狀況……就算她真的躺床上,大概也睡不著。
星期三的晚上,「寐姬」出乎意外的很熱鬧。
朱采韻穿過人群,走到吧台前,和早就等在那兒的張膺麒打聲招呼。
「今天人還真多……是什麼活動?我怎麼沒听說?」
張膺麒抬起眉頭,故意賣關子,「你看了就知道。」
「寐姬」不算大,有一個小舞台,一身黑色勁裝卻不搭調的背著小翅膀的楚夜羽站在上面,手拿麥克風,向台下的人群致詞。
「咳,今天我們這個活動叫做‘天使的祝福’。看到了沒有?我這個翅膀。意思就是神不祝福我們,沒關系,世人不祝福我們,也沒關系,但是……」他加重語調,「我們要懂得自己照顧自己,今天台下的各位都是天使,讓我們好好的祝福台上的這群迷途羔羊,阿門。」
活動揭開序幕,台下的人群大聲歡呼。
陸續有人上台,一一講述自己的夢想,或是願望。
說完了便轉身,閉眼往台下仰倒,下面一票好友接住。
有人希望世界和平,有人希望名牌衣物不要漲價,也有人希望被家人朋友所接納,可是最多人渴望的,莫過于找到屬于自己的那份幸福……
「全台灣的月老廟沒有我沒拜過的,我連四面佛都拜過了。」
大家听了,笑成一團。
朱采韻也笑了,覺得他們實在太可愛,盡避路上布滿荊棘,盡避多數家人朋友社會並不接納,可是他們仍舊為愛義無反顧,自己成全自己的幸福。
這些酷兒,其實就是勇者的代名詞。
「說得好!」朱采韻用力鼓掌,熱烈喝采。
事實上,她一直堅信,一個男人遇到的也可以是一個男人。反之,女人也一樣。無非是遇上了一個可以圓滿自己的生命的人而已。
她看見一個人走上舞台,眼珠子瞬間瞠大,完全沒料到自己竟會在這里、在這個時候見到他。
「佑心?」她傻傻的出聲。
是的,正是他。久未見面,齊佑心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姿態。
他自楚夜羽手中接下麥克風,「嗯,我希望找到一個我愛他、他也愛我的人,當然,床上技巧要夠好,最好是TOP,身高一八0,體重……」
「夠了,你當你在擇友啊?」
「這不是來電五十啦!」
「我符合條件,你要不要試試?」
台下的人群不斷的起哄,笑聲不絕于耳。
齊佑心俏皮的笑了笑,「喔,不過剛剛說的不實現也沒關系,因為我真正的願望是,我最最最喜歡的哥哥和采韻姐可以得到幸福。」
他這麼說的同時,目光對上了在台下的她。
「采韻姐,你不用顧慮我……而且我也不希望未來的佷子沒爸爸。」他露出她所熟悉的笑容。「總之,我哥就交給你了。」他轉身,往後仰倒。
朱采韻怔住了,像是難以置信。
這時,張膺麒過來推她,「嘿,別發呆了,換你上台。」
「啊?」換她?這……
張膺麒瞪她一眼,將反應不過來的她推往舞台。
朱采韻半推半就,不得不上台。
楚夜羽將麥克風遞給她,拋了個媚眼,「好了,說出你的願望吧!」
「這……」她的願望?朱采韻拿著麥克風,環視台下的人群,「我……」才發一個音,她便詫異的瞠大眼,呆了好半晌,終于笑出聲。
她上當了!這活動根本就是為她而安排的。
她看向張膺麒,再睞向楚夜羽,以及台下她大多認識的同志朋友,搖了搖頭。
「我的希望……是今天在這里的大家,都可以實現自己的願望。只是很不巧,其中有兩個人,他們的心願必須由我來實現才行,所以……。ASYOUWISH,我願意。」
說完,她往後仰倒。
台下有人伸出強而有力的臂膀,接住她。
在「寐姬」昏暗的燈光下,那人摘下墨鏡,以最原始的銀灰色眸子毫無遮掩的睇視著她,嘴角一揚,「我終于等到你了。」
朱采韻笑了,望著眼前本該在國外的男人,緊緊抱住他,「我愛你。」
鄭友白俯首,熱烈的吻她。
四周響起熱烈的掌聲,還混雜了些許嘆息。
「唉,我本來還以為終于遇上了真命天子呢。」
「哎呀呀,想不到‘寐姬’今天也會有這樣的喜事。來,大伙干了!今天這里的一切花費都算我的,不喝白不喝!」楚夜羽大聲嚷著,反正不管好事還是壞事,先干就對啦!
所有的人當然樂意奉陪,畢竟免費的酒喝起來更加香醇。
一吻結束,朱采韻臉頰赧紅,「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今天。」鄭友白挑起眉頭,啄了下她紅潤的唇瓣,「我前天接到自稱是你姐妹的……男人打來的電話,他跟我說了今天這個計劃。」
所以他立刻收拾包袱,和張膺麒等人安排好了時間,把本來預定在三天後的機位換成昨天,連夜回台,打算給她一個驚喜。
事實證明,他的這項舉動,很值回票價。
「真是的,讓他們費心了。」朱采韻嘆息,瞄了眼正與戀人廝磨的好友,不禁笑了,然後伸出左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你下的咒,很有效。」
鄭友白挑了下眉,「嗯?我分明沒有下咒,只是有人太愛我了。」
這男人!朱采韻受不了的嗔瞪他一眼。
這時,不怕死的齊佑心沖上來,「哥,采韻姐,好久不……痛痛痛。」
「你這小子!這段時間跑到哪里去了?」
齊佑心捂著被哥哥的鐵拳打痛的腦袋,語帶哭音的說︰「哥,你現在打會不會太慢了?」害他一點防備也沒有,嘖。
「我剛剛是沒空打!」
事實上,他也不知道齊佑心會出現,所以剛才看到站上舞台的弟弟,他的訝異並不亞于朱采韻。
「是怎樣?我們兄弟不用做了是不是?再離家出走啊!信不信我直接打斷你的腿?!」
「我信!我信!」見老哥再次掄起鐵拳,齊佑心好害怕的躲到朱采韻的身後,微微顫抖。
鄭友白冷哼一聲,收起拳頭。「怕痛就給我乖乖的回家,听到沒?」
齊佑心嘻嘻笑,忽然冒出一句,「哥,我喜歡你。」
「啊?」這小子又是哪一根筋不對勁?
「嘿嘿……」齊佑心傻笑,黏到朱采韻的身上,「我也喜歡采韻姐。」
她還來不及意識到他話中的真意,鄭友白已上前,硬生生的將齊佑心推開。
「他是你的大嫂,安分一點。」他可沒忘記之前佑心曾經說過喜歡他的另一半。
朱采韻被他佔有欲十足的擁入懷中,笑著和齊佑心交換一個眼神。
她想起過去齊佑心在提到自己的哥哥時,那種眼眸發亮、全神貫注的模樣;在知道自己失戀時,那種哀痛欲絕的模樣……明白為了成全他們,他究竟做了多少犧牲。
她蠕動嘴唇,低聲說道︰「謝謝。」
齊佑心聳聳肩,笑了笑,趁鄭友白沒注意之際,貼近她的耳朵,「我哥表面上很堅強,實際上怕寂寞怕得要死。」
她和齊佑心對看一眼。
「好一個下馬威。」
朱采韻笑了,他們做了快十年的兄弟,鄭友白的性子、癖好,自然是做弟弟的比戀人還要清楚。
齊佑心吐了吐舌頭。「我可不會把全部的他給你。」
「他做哥哥的那一份本來就是你的,我也不打算跟你搶。」她說得雲淡風清。
齊佑心微笑。盡避沒有說出口,可是對于這件事,其實他早已想開。他早就知道自己跟哥哥是一輩子都不可能有結果,與其不甘不願的把哥哥交給哪一個來路不明、他又討厭的女人,還不如讓采韻姐和哥哥在一起,畢竟他是打從心底真的喜歡這個猶如親姐姐,總是關心他、照顧他的采韻姐。
可是理智告訴自己這麼做沒有錯,情感上他還是難以撒手。
他為此離家出走,到處遷徒,在輾轉中整理自己的心情……直到楚夜羽告訴他,采韻姐為了他,即使懷孕了,也堅持不肯點頭答應哥哥的求婚,成全自己的幸福,他于是下定決心回來,為了他生命中最喜歡的兩個人。
喔,不,也許是三個人了。
「好了,你們還要桿在那里多久?」楚夜羽站在吧台內,不滿的大聲嚷道︰「尤其是你,朱采韻,還不快快過來介紹你的男人給大家認識!」
「是是是。」朱采韻苦笑。
真是風水輪流轉,以前都是她在八卦別人,現在換別人來八封她了。
「對了。」她像是想到什麼,一邊走向吧台,一邊看向鄭友白,「嫁給你,可以,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嗯?什麼條件?」
朱采韻嘆了口氣,「我絕對不冠你的姓。鄭朱采韻……難听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