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大夫的諸葛明月,居然生病了。
明明天清氣朗,她卻只能被迫關在屋里休養,想差人替自己煎帖藥來祛寒,卻讓司徒羽給遏止了,言明不放心她的醫術,堅決要差人上鄰城找大夫來替她看病,聞言,她差點沒氣昏。
不過是小小風寒,煎幾帖藥吃吃便罷,就算她醫術再不精,這種入門等級的小病痛,她壓根沒看在眼里,若還讓人來替她看診,豈不是砸了她的招牌!
不成不成,她得自力救濟,強撐起病體,只覺得一陣頭昏眼花,天地在她眼前旋轉,她忙不迭的扶著桌沿,試圖穩住身子,以前她也常戲水濕著身子四處亂跑,還不是身強體壯的,怎知這一回她卻栽了個大跟頭。
「哎喲!這頭還真沉啦……」她忍不住低吟了聲。
「沉就該乖乖躺在床上休息。」一到不容置喙的渾厚嗓音,讓她微微一驚。
司徒羽俊目微黯,那處洞穴濕冷,而她有濕著身子任由風吹,不染上風寒才怪,畢竟她是個柔弱的姑娘家,不弱他們這些身強體壯的男人。
「你不是去打理有關鑒進一事了嗎?」怎麼還不放過她啊?
「鑿進一事,我已經交代下去,你無須煩心。」一顆心全懸在她身上,他根本無心公事。
「這可是件大工程呀!你不去監視行嗎?」攸關上千百姓的生機,可不能隨便做做就算了。
瞧她一臉蒼白,還不忘憂心百姓們的生活,有時候他都不禁懷疑起,若是讓她當宰相,說不定比他還稱職。
「傅榮自會替我辦妥,你就安心休養,只是朝日城的大夫臨時有事出遠門了,眼下兩城皆無大夫,看來我得奏請皇上,派幾名御醫前來這里駐守。」沒想到這里不只物質貧乏,就連個人才也沒有。
他左一句沒大夫,右一句清大夫,怎麼都不想想他眼前就有一個現成的大夫?她的醫術雖然不及諸葛光明的一半,但也不代表她是個一無是處的庸醫啊!況且她也治愈不少城里的居民,現在可沒人拿她當騙子看了啊呢!
「我就是個大夫。」他不厭其煩的再度重申。
「你說過不下數十次了。」他不給予正面回應。
又來了,他還是不願認同她嗎?難掩心中的失落感,她緩步走向一旁的櫃子里,隨手挑了一瓶白色藥瓶,從里頭倒了顆藥丸塞進嘴里,一氣呵成的給咽下去。
「你吃了什麼?」見她不知拿了什麼藥塞進嘴里,他深情一凜,迅速的搶下她手中的藥瓶。
他凝重的表情,讓她不由得怔愣住,她只是吃了她自己提煉的祛寒藥,又不是拿去給外人試,他這麼緊張做什麼?
「不過是祛寒要,你反應這麼大做什麼?」她眉心圍攏,現下她全身虛弱,可沒心情和他斗嘴。
「你居然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他俊眉微挑,嚴厲的指責。
聞言,她氣惱的瞪著他,頭一回知道不被認可的感覺有多差勁,即便她如此努力,卻仍然得不到他的認同,她氣血一凝,忍不住劇咳起來。
她突如其來的劇咳,讓司徒羽心頭一擰,大掌輕擁著她的身子,不忘溫柔的替她拍背順氣。這妮子總是教他如此擔憂,若是再和她相處下去,只怕他的心便會全盤失守,讓她徹底攻陷。
明知道眼下他該將心思放在正事上,但他卻無法丟她一個人,尤其在她病弱的時候。
「病了就別逞強,好好躺在床上歇息。」他語氣不禁放柔。
「我才剛起來,再說這里也沒半個大夫,我吃自己的藥也礙著你了嗎?」她輕推開他的懷抱,身子有些搖晃。
見她扶著茶幾,步履蹣跚的往問外走去,他俊臉一沉,不顧她的反對,硬是將她打橫抱起往床上帶。
莫名其妙讓他給攔腰抱起,她不禁又羞又惱,她的性子本就好動,要她乖乖的躺在床上反而會折騰掉她的小命,再說她剛服下了藥,再過半個時辰等藥效發作後,她不適的癥狀便會減輕不少,壓根不需要耗費一整天時間躺在床上歇息。
「司徒羽,你做什麼?」她秀眉微攢,怏怏不樂的嬌斥。
「瞧你身子骨分明還未復原,病人就該躺著多休息。他將她安置在床上,還替她拉上被。」
「我說過我才剛睡醒,此時毫無倦意,你這分明是強人所難。」她想起來透透氣也不成嗎?
「你連走個路都走得東倒西歪的,這樣還想出門?」她是存心想讓人操心的嗎?
「只要再給我半個時辰,我馬上就會活蹦亂跳了。」她一本正經的看著他。
「你哪來的自信?那些藥的成分你當真了解?」她以為她隨意亂調配出來的藥,真的是救命仙丹不成?
說了半天,他就是對她的藥有意見,她惱怒的坐起身,俏顏微赧,雙眸炯炯有神的怒視著他。
「你根本從來沒有信任過我。」
她含嗔帶怨的眸光,驀地撼動了他的心,就算他對她的身份仍有存疑,卻還是不由自主的深受她的吸引,其實對他而言,她的身份並不會因此左右他對她的心意。
長指輕撫過她如絲般的水女敕臉頰,一股強烈的顫栗讓她心頭一震,他那雙深邃的黑眸,此時飽含著深情凝視著她,讓她不由得回視著他,一顆心始終鼓噪不安。
修長的指尖在她飽滿的菱唇上來回摩挲,他愛極了這般觸踫她的感覺,看著她那雙略微迷蒙的水眸,他輕嘆了聲,隨即低頭輕啄她誘人的唇瓣。
那蜻蜓點水般的啄吻,反倒令她心蕩神馳,她錯愕的輕撫著唇,早在心里明白這男人不可能屬于她,偏偏他總能輕易的勾引她的心。
「明月,我喜歡你。」他輕柔的吐出具震撼性的話語。
聞言,她杏眸圓睜,難以置信的看著他,他們兩人之間的差異,不是短短一句愛語便能拉近的,再者他的心不會之分給她一人,他還要為黃色效忠,為百姓謀福利,而她,希望得到一份很單純的愛。
一份專注的愛。
「你信任我嗎?」她笑言。
「我信。」他斷言。
「那麼,你能將我的玉佩還給我嗎?」她伸手向他討。
司徒羽靜默了好半響,而後毫無猶豫的將懷中的玉佩拿了出來,置放在她的手掌心。
感覺玉佩上還留有他的體溫,她緊握著玉佩,翠綠澄澈的玉佩上,甚至還偷著微微光亮。
「你不擔心我騙你?」之前他明明是那麼質疑她的身份,為何現在回想也不想的選擇信任她?
「若你騙我,我也甘之如飴。」一顆心全讓她給騙了去,他還在意那塊玉佩做什麼?
他的話語,令她感動,即便清楚他心里其實對她的身份仍抱持著存疑,但有他這番話,她便感到值得了。
「那麼,你可以也一並相信我的醫術嗎?」
只見他神情微僵,對于這件事,比要他相信她是諸葛明月還要困難,畢竟他可是親眼目睹她的「妙手摧花」啊!
「有待觀察。」他語帶保留。
「那你還說你相信我!」她懊惱的嘟著嘴,不平的抱怨。
「相信你的人,跟相信你的醫術是兩回事。改日若是遇上諸葛光明,我定要好好和他促膝長談,看看他是怎麼教你這個妹子的。」他笑然。
「司徒羽,你少拿我哥來壓我,我和他可是師出同門吶!」當年他們兄妹兩人可是拜同一個師父,只是兩人各有所長,並不代表她學藝不精。
「是嗎?」那這個師父還當得真辛苦。
他臉上明顯的存疑態度,讓她決定保護沉默,唯獨對這件事,兩人始終達不到共識。
他要將她當成庸醫,那她也無話可所,氣悶的往後仰躺,她索性閉目養生,不願再和他交談。
看她鼓著腮幫子,明顯在生悶氣,他啞然失笑,替她將被子拉好,低身在她額上落下一吻,那吻帶著溫柔,讓她心房注入一道悸動,緊閉的瞳眸猛地一睜,迎上他炙熱的眸光。
「病人就該好好休息,我先出去忙了,乖乖等我回來,嗯?」他難得柔聲誘哄著她,俊臉原本剛硬的線條,此時柔和不少。
本想回嘴,卻在見到他那張溫柔的笑顏時,硬是把話吞了回去,反正藥效發作也需要一點時間,她姑且配合的躺在床上休息好了,可不是因為她真的屈服于他。
「哼。」她別開臉,不願對上他的眼。
瞧她孩子氣的舉動,不禁讓他唇角微揚,畢竟她也不過是個年輕姑娘,有些女孩家的嬌態是自然的,輕撫著她的臉,他緩緩起身,而後頭也不回的離開她的房間。
微微掀開眼廉,她眉頭微蹙,額間似乎還感受得到那一個吻的熱度,那顆怦然顫動的芳心,早已背棄她的理智,盡避她的內心陷入天人交戰,終究還是敵不過自己的真心。
「唉。」她重嘆了口氣,全都怪他趁虛而入,如果她現在不是病怏怏的,也不會如此輕易放棄自己的堅持。
她真能不顧一切的去愛他嗎?望向窗外蔚藍的天空,回應她的,只是一片寂寥。
議事廳內,司徒羽手中拿著一本賬冊,俊臉上波瀾不興,身旁的傅榮則是站得筆直,不疾不徐的報告探听來的消息。
「啟稟大人,這是近年來周文通貪污的賬目。」
「看來這些年他倒是私吞了不少公款。」瞧這上頭的每筆賬目,清楚的記載著每筆資金的流向,「只是大人,目前還無法掌握和他有密切往來的人是誰。」
「意料之中的事,尹安不會如此輕易讓人逮著他的把柄。」他合上手中的賬冊,若有所思。
安遠侯尹安是皇上的表弟,自恃甚高不說,還仗著他身為候爺,在朝中橫行無阻,而趙冠倫也礙于他的身份,對他的所作所為選擇睜只眼閉只眼,畢竟沒有確切的證據證實他犯法,倒也莫可奈何。
朝中大臣對尹安的囂張行徑頗有怨言,為了維持朝中的綱紀,司徒羽便差遣部署暗中調查有關尹安的罪證,這才發現他暗中收賄,並疑似和他人勾結侵佔公款,為了掌握更有力的證據,他不得不親自調查。
光憑周文通一介地方父母官,壓根沒那等膽量將歪腦筋動到賑銀上,想必有個幕後有力人士主使他這麼做。
「大人,您有何打算?」
「周文通近日內定會有所行動,派人緊盯著他,我要找出他銷贓的地點。」他俊眸微抬,眸中閃過一抹精光。
「是,那鑿井引水一事……」
「我已請林刺史前來指揮。」擒賊之余,他不忘正事。
「大人,恕屬下斗膽,諸葛明月身份不明,著實難以確保她和安遠侯一行人無關,請大人隨時保持戒心。」看著司徒羽和那諸葛明月越走越近,就連神情也變得平易近人,他真擔心那女人是別有目的。
聞言,司徒羽眉心微攏,就連旁人也察覺出他對諸葛明月的異樣態度了嗎?眸光微斂,收起難得浮躁的情緒,盡避他對諸葛明月的身份仍有質疑,但他直覺相信她和尹安無關聯,她那雙澄澈的水眸是騙不了人的。
「放心,我相信明月和尹安毫無關聯。」他輕啟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