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了空,賀蘭鈺在茶樓東園坊的涼亭中歇著。
她現在可是備受禮遇的孕婦,茶樓里的每個人都對她照顧有加,就連小狽、小貓見到她也不敢多叫一聲,仿佛怕嚇到了她之後會被花緹璐惡整。
隨著她的肚子愈來愈大,花緹璐當然不再派工作給她,而是全丟給她的夫君處理,她只要安心待產即可。
所以,她今天才會這麼優閑。
她當然也猜得到,數日前來到龍鳳茶樓找北辰陽的姑娘是誰——八九不離十是姚采凝。
用不著親眼證實,當天晚上北辰陽就一五一十的告訴她。
他真的變了,會與她商量事情了……她抿唇偷笑,覺得心里甜甜的。
賀蘭鈺手拿香扇,輕輕的揚著,享受著午後吹來的微風,迎面而來的是陣陣花香。
此時,一個窈窕的身影出現在前方,款款走來。
她站起來,眯眸一瞧——
是姚采凝。
自姚采凝來茶樓尋人至今,兩人還未正式打照面,原因是花緹璐禁止她們踫面。
誰都明白姚采凝對她有深深敵意,但賀蘭鈺為人善良,並未對這姑娘產生排擠之心。
「姚姑娘。」她開口招呼。「喝茶嗎?」
「少來這套。」姚采凝找遍全茶樓上下,好不容易才找到賀蘭鈺,開門見山的問道︰「你到底要怎樣才肯放過北辰哥哥?」
賀蘭鈺一愣,半晌才輕嘆。
「這事兒,不是我在主張的。」她脾氣好、修養好,並沒因為姚采凝氣焰囂張就動了怒,依然語氣溫和。
但姚采凝可就沒這麼好脾氣了。她氣沖沖的踏上石階,走進涼亭中與暫蘭鈺面對面。「你都已經是他的下堂妻了,為什麼還這麼不要臉,一直待在他的身邊?」
「那封休書不是他寫的。」賀蘭鈺解釋道。「我依然是他的妻子。」
姚采凝咬著唇辦,臉上有著憎恨的表情。「不要臉的女人!你知不知道,若沒有你的出現,今天我就是他的妻子了?」
賀蘭鈺愣了一下,緩緩的開口。「姚姑娘……你對他……」
「是的,我喜歡他很久了!」姚采凝大聲吼叫。「你以為我每天跑到北辰府做什麼?就是要巴結老夫人,讓她同意我和北辰陽的婚事,誰知道你這個女人跳出來打亂我的計劃!」
賀蘭鈺無話可說,只能攏眉望著姚采凝。之前,她以為姚采凝對北辰陽沒有多大興趣,沒想到完全不是那回事。
「若不是你,我就可以與北辰哥哥雙宿雙飛了!」姚采凝氣得上前想給她一巴掌,不料卻忽然被一顆小石子狠狠擊中手背。
她痛得哀叫一聲,同時間,厲戰鐵自她背後出現,冷冷的盯視著她。
「你敢踫她一根寒毛,下一刻斷的就是你的手。」他奉命守在賀蘭鈺身旁,原因無他,就是花緹璐怕姚采凝偷偷找賀蘭鈺麻煩。
姚采凝回過頭,見到厲戰鐵那張閻王似的臉,嚇得渾身發抖。
沒想到賀蘭鈺在這茶樓里,竟然受到大伙如此保護,縱使她心有不甘,卻也沒辦法出氣。
她最想得到的北辰陽都被賀蘭鈕搶走了,此刻她恨不得將這礙事的女人給殺了。
厲戰鐵上前,冷眼瞟她。「滾!以後不準你接近她三步內。」
姚采凝狼狽的離開…心里滿足不服氣。
賀蘭鈺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無奈的嘆了口氣。
「我傷了她嗎?」
「婦人之仁。」厲戰鐵嗤了一聲,逕自在石椅上落坐。
她無奈的一笑,重新坐回石椅上,為他倒了一杯茶。
對于姚采凝的傷心怨憤,她除了默然以對外,別無他法。
畢竟,她什麼都可以退讓,就只有北辰陽,她是絕對不會再讓出去了。
姚采凝動了殺機,心想若是賀蘭鈺自世上消失,北辰陽便不會再那麼執著,堅持非她不可。
屆時,他們就能夠一同回到青州城,接著她再乘虛而入,取代賀蘭鈺在他心中的地位。
其實,老夫人會這麼對賀蘭鈺,有一半也是她的主意。
是她故意找老夫人去看那出戲,故意誘導老夫人用這種手法陷害賀蘭鈺,然後又找了青州城內有名的仿字書生,做出偽造休書這種缺德的事。
人是她找的,計謀也是她擬的。
可她萬萬沒想到,北辰陽在這兩年內,竟然比過去更少待在青州城內,即使一整年不回家也不值得訝異。
這情況,使得老夫人根本沒有機會逼他再娶。
眼看著兩年又過了,她的年紀愈來愈大,她爹也開始逼她出嫁,但是她一心只想嫁給北辰陽……
如果今年還不能讓北辰陽娶她,她便要嫁給另一名富家公子。
但她不愛那人,根本不想嫁!
為了實現自己的心願,她不得不使出非常手段。
她听說大廚每天都會幫賀蘭鈺炖補,所以特地到藥鋪抓了一帖打胎藥,以及分量足以讓人拉上二天的巴豆。
她趁著茶樓最忙碌的時刻,偷偷溜進灶房。
除了眼中釘賀蘭鈺之外,她決定連花緹璐那刁蠻的女人一並陷害,讓龍鳳茶樓雞飛狗跳、不得安寧。
灶房很大,每個人都專注的干活兒,似乎沒有發現她踏進。
她若無其事的走到一個鍋子前,掀起陶蓋,瞬間香氣四溢。
急急忙忙的將藥粉倒進去之後,她立即奔跑離開,還以為自己做的事神不知、鬼不覺。
然而她前腳一走,花緹璐與賀蘭鈺便出現了。
「他娘的姚采凝,連老娘的茶樓也敢動!」花緹璐低聲咒罵,氣得直往灶房沖去。
兩人一進門,就見到一名高大男子皺著眉頭,十分不悅的望著那鍋湯。
「大熊。」花緹璐來到他身邊。「她剛剛在這鍋湯里下藥了。」
「老子眼沒瞎。」被喚作「大熊」的廚師,滿臉的大胡子,只露出一雙冷冽的眸子。
「那你還愣在原地做什麼?」花緹璐平日雖然沒什麼責任感,但茶樓畢竟是她開的,若出了任何意外,她還是得出來扛罪。
幸虧她有先見之明,自姚采凝來到茶樓後,就派人監視那蛇蠍女的一舉一動,將她的計謀模得一清二楚。
哼,那種小孩子把戲,她花緹璐才不放在眼里咧!
「他女乃女乃個熊!」熊霸生氣的搬起整口鍋子。「你這個女人,為什麼不讓我阻止她?浪費老子煨了一夜的雞湯!」
「吵死了!」花緹璐覺得頭好痛,這只大熊每次說起話就像在打雷,震得她耳朵發痛。「我自有主張。」
「熊爺,為了客人的生命安全著想,湯一定要倒掉。」賀蘭鈺忙不迭的幫著他將湯倒在另一口鍋子里。
「你這孕婦少礙手礙腳了,一邊去。」熊霸刀子嘴豆腐心,怕自己粗手粗腳,會不小心傷了她。
賀蘭鈺知道他是一片好意,微笑著讓到一旁。
「浪費食物,你會有天譴的。」熊霸低咒幾聲,整夜的心血就這樣一點一滴的倒掉了。
花緹璐不管他,將賀蘭鈺從灶房里牽了出來。
「你看到沒?這種女人就是蛇蠍心腸,你還有什麼好心軟的?」花緹璐數落著。
「同樣身為女人,我能明白她深愛著一個人卻得不到回應的心酸。」這是賀蘭鈺唯一能解釋的。
「愛到要你的命?呿!」花緹璐冷冷的諷笑道,這種事情她听多、見多了。「男人是禍根,女人一踫上,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賀蘭鈺跟在花緹璐後頭,听著前方的姑娘叨叨念念。
「是她慫恿老夫人這麼做的,難道你不知道嗎?」
「我知道。」她輕聲回答。「其實我每半個月都會寄封家書給老夫人……我打算等孩子生下來之後,與夫君一同回到青州。」
花緹璐停下腳步,回頭瞪著她。「你想忘恩負義?」
去他的,那她的茶樓誰來管?
「我還會回來的。」見老板那麼生氣,她急忙改口。
「不成。」花緹璐哼了聲。「叫那個死老太婆自個兒來鳳天城。不準反駁,就這麼決定。」
賀蘭鈺又輕嘆一口氣。她總是沒辦法改變固執老板的想法。
「你放心,你是龍鳳茶樓的人,你的仇我一定會幫你報。」花緹璐嘿嘿笑了兩聲,腦中已經有了想法。
賀蘭鈺心中一驚。「別……我已經不氣了。」
「不管,我已經決定了。」花緹璐又轉過身,大搖大擺的往前走。
哦呵呵,好不容易找了個新玩具,不好好玩弄,怎麼對得起自己呢?
尤其,還是自個兒送上門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