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點女佣下班前已準備好一桌熱騰騰的飯菜,陸至權一踏進玄關就聞見陣陣熱香。
他垂眸,月兌下皮鞋,正想解下領帶時,一只柔軟的小手忽然探過來,接手他的動作。
羅娜?陸至權胸口驟然發燙,急急揚眸望去,對上一張絕美清麗的柔笑臉蛋,雀躍的心霎時沉回原位。
「辛苦了。」裴意琬替他解下領帶,才想幫他月兌下西裝,縴細小手卻被他冷淡的揮開。
「我已經說過了,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擅自進出這里。」陸至權漠然地望著一臉不安的裴意琬。
「你還在生我的氣嗎?」裴意琬眸光似水地溫柔凝瞅,楚楚惹憐的神情教人見了便心疼。
「我已經結婚了。」陸至權別開視線,兀自越過她身邊,坐進客廳沙發。
「至權,羅小姐不是已經決定離開了嗎?你為什麼還要拿她當借口?」
「你什麼時候見過她?」長指揉著眉心的動作一頓,陸至權下意識開口。
「那天慶祝晚會之後,因為你一直不接我電話,我就自己跑來這里等你……」
裴意琬愧疚地垂陣,依然輕聲細語地說︰「那晚你一直沒回家,差不多凌晨三點的時候,羅小姐才回來,我們就踫到面。」
「你都跟她說了些什麼?」莫名地,他竟然感到心慌意亂,就怕裴意琬曾對羅娜說了什麼傷人的話。
裴意琬幽幽地望著他,柔聲低語︰「你覺得我會對她說什麼?」
陸至權被反問得喉頭一窒,片刻無言。
「我沒有對她說一句傷人的話,我只是誠實地告訴她,我們之間有一些誤解和沖突,她不該夾在我們中間,白白浪費青春。至權,我這樣說,很過分嗎?」
裴意碗望著神情復雜的陸至權,卻等不到他半句回復。
「你會跟羅小姐結婚,難道不是為了惹叔叔阿姨生氣?難道不是為了報復我的欺騙?」
是,他跟羅娜結婚的最初目的確實是如此,對于這些話,陸至權無從反駁起。
「你以為我對你的愛全是虛情假意,才會憤而迎娶別人,不是嗎?」
裴意琬不笨,當然看得出來他的動搖,可她不能讓那種事發生,她要將一切導回正軌,不能讓他的心再受到另一個女人的影響。
是,他跟羅娜結婚的最初目的確實是如此,對于這些話,陸至權無從反駁起。
「你以為我對你的愛全是虛情假意,才會憤而迎娶別人,不是嗎?」裴意琬不笨,當然看得出來他的動搖,可她不能讓那種事發生,她要將一切導回正軌,不能讓他的心再受到另一個女人的影響。
陸至權半掩褐眸,薄唇緊抿,面容看似平靜無波,胸中卻是千濤萬浪。
「至權,請你別再懷疑我對你的愛,好嗎?」裴意琬在他身側坐下,伸出雙手環住他的腰背,輕輕將美麗的臉蛋靠上他堅硬的肩頭。
女性化的玫瑰甜香蕩入鼻尖,這氣味他並不陌生,曾經一度為之深深著迷。
可是此刻,他只覺煩躁難耐,氣味甜膩得令他反胃,甚至從心底涌上一股排斥感。
「你聞聞,我身上這味道香不香?」驀地,他眼前浮現一幕畫面,那是羅娜穿著睡袍,盤腿坐在床上,手中拿著一罐乳液涂涂抹抹。
「那是什麼味道?」當時他皺起眉頭,表情嫌惡。
「迷迭香加薄荷……嗯,再加一點點燻衣草吧。」她歪頭尋思,手邊動作沒停下,往手心倒了一大坨白色乳液便往頸窩抹去。
「你把那些東西往身上擦的時候,都沒先看清楚里頭究竟加了什麼?」他眉頭皺得更緊,無法理解地斜睞。
「有啊。」她喜孜孜地舉高手中的透明瓶。「只是我買的是同一個牌子的乳液,氣味分了好幾種,功能也不同,我懶嘛,干脆把乳液混在一起。」
「難怪氣味這麼難聞。」她的懶人之舉可不只這一樁,他一點也不訝異。
「哪里難聞了?不就是花草香味嗎?還不是都一樣。」她撇唇抗議。
「也只有你覺得都一樣。」對其他女人來說,味道多一樣或少一樣,可就大不相同。
陸至權不曉得自己怎會突然想起這些,只覺得當時羅娜留在他床上的那股混雜難聞的花草香味,此刻對比起裴意琬身上的玫瑰甜香,竟然令他無比懷念。
「你先回去吧。」心思散落一地,紊亂難理,陸至權驀然起身,掙月兌了裴意琬香軟的擁抱。
裴意琬詫異一愣,望著他高大寬挺的背影,心中不禁有些慌。
「我知道你還需要一點時間相信我。」盡避內心充滿不安,可她沒有咄咄相逼,或是質問他為什麼,她懂得以退為進。
「不只是時間,還有空間。」他側過臉龐淡睞。「往後沒有我的同意,請你不要任意進出我的公寓。」
「好,我知道了,這次是我的錯,抱歉。」
裴意琬柔婉一笑,鎮定地拿起披在沙發上的針織外套與包包,又望向始終背身相對的他說︰「那我先走了。飯菜我已經煮好了,涼了就不好吃。」
叮嚀完畢,她沒有故作姿態的想要他挽留,踩著輕盈的步伐離開公寓。
一室靜然,唯有空氣中殘留著玫瑰甜香,以及從廚房傳來的飯菜香。
陸至權月兌下西裝,挽高袖管,走進廚房打開冰箱,替自己倒了杯冰開水。
啜飲著,褐眸透過玻璃杯邊緣,望向擺滿餐桌的一盤盤菜肴,每一樣都是他喜歡的菜色。
他走向餐桌,用另一手拿起筷子夾了一口菜品嘗。微咸,不辣,完全是他喜愛的烹調口味。
放下筷子,眸光掃過一圈餐桌上滿滿的菜肴,換作是從前,應該是胃口大開,欣然用餐。
而此刻,他卻只覺了無胃口。
「搭啦!今天我們吃微辣的川菜。」眼前浮現另一幕,羅娜得意洋洋地拉著他坐進餐桌,無視他難看的臉色,喜孜孜地幫他添飯夾菜。
「又是川菜?我不是告訴過你,我不吃辣。」他沒好氣地斜睨她。
「所以我特別吩咐要微辣呀。」口味嗜辣的她一臉小人得志,笑吟吟地扒了一大口白飯,邊嚼邊含糊不清地說︰「怎樣?我是不是很體貼呀?為了配合親愛的老公,我可是百般委屈自己,多偉大的老婆啊。」
百般委屈?他當下听了,還真想拿杯開水將她什麼都敢說的嘴吧灌爆。
自她踏進他公寓的那天起,究竟都是誰百般委屈?是他!
「多吃點,千萬別跟我客氣呀,親愛的老公。」大言不慚的某人夾了一塊被辣油浸炒得紅通通的雞丁,華麗麗地往他碗里放。
會跟她客氣的人絕對是跟自己過不去!那時他眉角抽了兩下,滿腔怒氣無處可發的想。
思緒從記憶中抽回,陸至權伸手輕觸嘴角,發覺自己竟然在微笑。
羅娜那個女人總有本事將他搞得又怒又笑,啼笑皆非。
陸至權提足走向客房,拉下門把,佇立在門口往內一望。
原以為會看見房內堆滿她的私人物品……先前有幾回他經過時,曾經匆匆一瞥,撞見里頭凌亂得像廢墟。
然而此時房內早已被收拾得一干二淨,屬于她的東西一樣也不復見。
他微詫,目光僵住。她什麼時候回來過?還以為依她丟三落四的懶散個性,肯定會把這些私人物品扔著不管,結果,她竟然趁著他不在家的時間,返回公寓收拾行李。
關上門,陸至權揉著眉心疲憊的折痕,走回自己房間,在床沿坐下。
「欸欸,你都不覺得把老婆空擺在床上當裝飾品,是一件很不人道又喪盡天良的事嗎?」靜謐的氛圍中,他的耳邊彷佛又能听見羅娜的抱怨聲。
他轉眸,望向她睡過的床位,眼前浮現她穿著一身性感睡衣,擺出撩人姿態的臥在雪白大枕上,兩手托腮地仰陣質疑他。
「老公,我今天逛街逛得腿好酸,你幫我揉一揉。」
「你自己揉。」
「老公,我今天中午特地跑到公司給你一個驚喜,你開不開心?」
「不開心。」
「老公,我每天晚上幫你吹頭發,你能不能也幫我服務一次?」
「不行。」
「老公,我明天幫你送便當好不好?我一直想感受一下幫老公送便當的感覺是什麼樣。」
「不好。」
「老公啊老公,你真的是我老公嗎?我跟一只哈士奇結婚都強過你!」
「明天我讓王特助幫你買一只哈士奇。」
「喂!你這是要我別煩你的意思嗎?」
「知道就好。」
「你作夢!休想!我連作鬼都會繼續纏著你,煩著你,誰教你是我老公!」
那些無意義的對話,在他沉澱心緒,靜心尋思這一刻,竟是無比清晰,一聲又一聲回蕩在腦海,勾動他每一根神經。
「老公,你愛我嗎?」有一夜,入睡之前,側躺而眠的她,眨著閃亮如星辰的眸子,嗓音故作嬌嗲的問。
那時,他只是冷冷睨她一眼,隨即轉身背對,兀自閉眼準備入睡。
「你這反應是默認羅?」她笑嘻嘻地豎起食指戳他的背。「好吧,我知道你害羞,就不跟你計較了,我知道你愛我就夠了。」
「有完沒完?我一點也不愛你。」受不了她沾沾自喜的瘋言瘋語,他惱怒地撇過俊臉瞪她。
這一刻,他竟能清晰地記起她當時的表情。
她怔著,晶亮的眸子似乎浮上一層水霧,沉默良久才眯眼微笑,伸手模模他強壯的二頭肌,戲謔地說︰「沒關系,我知道你生性害羞。」
當時他以為她片刻的沉默是因為尷尬,如今想來,依她的個性怎可能感到尷尬。
他終于明白了她為什麼沉默,眸中那層水霧又是因何而起。
羅娜喜歡他。
雖然不知道是從何時開始,又是為什麼而起,可她確實是喜歡他的。
所有那些被他曲解成刻意獻殷勤,沒事找事做的各種討好之舉,親昵的撒嬌,故意制造曖昧情境色誘他,故裝戲謔的試探他,想要他有所回應……全是因為她喜歡他。
而他竟然直到此刻,直到他將兩人之間的關系搞砸,直到她已經決定主動離開,還在他面前幫裴意琬說情,徹底放棄他的這個時候,他才後知後覺發現這個事實。
陸至權頹然地仰躺下來,一只手臂遮在眼上,抿緊的薄唇逸出沉重的嘆息。
他的後知後覺不只如此……因為就在發現她喜歡他的這一刻,他也發現到另一件事。
原來在不知不覺間,他的心底早已烙下她的身影。
他……愛上羅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