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好臉,尹霏轉過身,發現閔忻正什麼事都沒做,她才要跳腳,卻發現……不對,他穿著新郎的大紅喜服?
難不成這里是他的別院?難不成他取代朱念祖娶了她?難不成他才是她今夜的新郎?
可是休書己經被朱念祖帶走,朱念祖怎麼舍得放掉她這棵錢樹?所以他得開出多大的條件,才能讓朱念祖舍得松口?
心陡然靜下,她緩慢而謹慎地走到他面前,微仰頭,視線對上他的。「你……想要解釋嗎?」他點點頭,帶著她走到床邊,和她相對而坐。
「要從哪里說起?」他問。
「從朱家父子到綠園發瘋之後說起。」
她現在相信了,在過去二十幾天里,他沒有出現,一定有重要原因。「那天,我讓人偷走休書。」
休棄尹霏之後,朱念祖娶進王姓商戶女為繼妻,若是他再把尹霏迎回去,朱念祖只有兩個選擇,一︰尊王氏為大,讓尹霏當個平妻。二︰看在雨非茶的分上,恢復她正妻身分,讓王氏居小。而不管怎樣,只要尹霏回到朱家,王氏的地位便會十分尷尬。
他找人透露了消息給王氏,得知朱念祖要重新迎回尹霏,就像有千針萬刺,把王氏的心給戳成蜂窩。
兩天後,秦文出現和王氏談條件,只要她盜出休書,他就有辦法讓尹霏嫁不成朱念祖。為自己的利益,王氏同意了,只要休書在手,剩下的都不是問題。
「然後我利用各方勢力,蝟狼地打擊朱家的生意,他們在短短十天之內,損失近二萬兩銀子,那不是筆大錢,但對朱家是,尤其在這個當下。」
「所以朱家倒了?」她滿眼期待。
他笑著拍拍她的臉,把她的壞心眼一並拍掉。
「沒那麼容易,百年基業呢,有沒有听過,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何況朱老太爺確實能干,他替朱家打下了大好江山,若是朱念祖肯踏踏實實過日子,優哉一世也非難事,只是他好大喜功,那些家業照這樣的速度,不出五年就揮霍的差不多了。」
「所以呢?」尹霏追問。
「所以他拿不出約定好的五千兩銀子聘金去見你父母。」
「沒有五千兩鋃子,我爹娘便一口氣拒絕了他?」尹霏冷哼一聲,說得正義凜然,什麼全是為她的下半輩子著想,結果,聘金不出現,爹娘就不嫁女兒,現實啊現實。
他握握她的手,態度鄭重道︰「不是你想的那樣。但在這之前,我必須先告訴你曹擎天的真實身分。」
「他是誰?」尹霏問,她早猜過他身分不簡單,而閔忻正的鄭重讓她隱約明白,他突然身分非凡。
「他是三皇子,真名是趙擎。他的外祖父是綠園的前主人曹敬幡大人,所以在決定隱遁時,他選擇綠園後面的山林,那里是他熟悉的地方。」尹霏點頭,他果然和紅衣面具男連手演戲,他果然身分不同凡響,他果然……她好庹害啊,隨便出手,就救回皇子龍孫。「他為什麼要隱遁?」
「他是當今太子的眼中釘,太子怕被三皇子取而代之,所以……」
「不時暗殺他?」
尹霏想起他身上的累累傷疤,想起他批判她生活太簡單,說他生活中最重要的工作是防範別人對自己動殺機,不自覺地,她垂眉嘆息。
「別擔心三皇子,這次他與秦昭連手演戲,促使皇帝正視太子的殘暴性情,考慮太子接位的正確性。以太子的手段魄力以及心機能力,他都不是三皇子的對手,如果我沒猜措,往後兩人對壘,三皇子定是嬴家。」
「是呀,他何等心機,我還在傻傻地沾沾自喜,以為救了人家一命。」
「雖然當時三皇子並不需要你出手解救,但你做了,你的普良好心、你的聰慧、你的花茶……都讓三皇子對你心生感激,他喜歡你這個朋友。」
「所以派人在綠園附近守著?」
「你發現了?」
「他給了我一封信,讓我別擔心。」
是嗎?三皇子對尹霏里然上心,若不是身分差異,恐怕自己想從趙擎手中搶走尹霏並非易事。他凝聲說道︰「這次的事能夠這麼順利,我們該感激三皇子,是他助了一臂之力。他陪我去見你父母親,表達對你婚事的關心,同時我將朱念祖的生意情況告知你父母,再把休書轉給你父親。」
堂堂皇子關心她的婚事?這一番「表達」之後,尹家歡親哪里敢讓女兒隨便亂嫁?
「之前我己經和三皇子深談過,雨非茶的名聲一旦傳出去,你身上綁著那麼大一塊利益,想上門求娶的人一定不在少救,釜底抽薪之計,唯有我娶你,才能斷了那些人的心思,因此我向你父親求娶你。」當然,朱家開價五千兩,他勢必要翻上一兩倍才行。
但錢不是問題,問題是三皇子,他對尹霏有心,那次他們徹夜長談,談他的未來、他的選擇,也現實地談論閔家所能提供的協助與支持,最終,他們談到尹霏。
閔忻正不帶任何情緒,只是精闢分析,以三皇子現在的處境,尹霏是他再想要都要不起也護不起的女人,如果他喜歡尹霏,就不可以害她身陷危機。
趙擎把他的話听進去了、退讓了,卻也同時要求閔忻正保證,如果尹霏不樂意,便是擔著丈夫的名頭也不能勉強她的心志。
他一口應承下來,因為就算尹霏不害怕、不迷信,他也無法不緊張、不擔心,當巧合多到自己無法解釋,並且尚未找出克妻是有人為操縱的痕跡之前,他害怕,害怕尹霏因為他而香消玉殞。「我爹娘答應了?」
「他們考慮很久,畢竟我克妻名頭在外,他們再勢力也舍不得把女兒往死路上推。不過休書倒是很快送進衙門,把你和朱念祖的關系給徹底解除。」
「我又找了一個假神棍到你家里,說我們的八字很合,還說只要我到二十七歲才娶妻子,就不會有克妻問題,在假神棍的再三保證之下,他們才點頭。所以,你今天嫁的不是別人,是我,閔忻正。」尹霏終于等明白,這段日子他在忙些什麼。「既然事情進行順利,為什麼不給我梢個信,我很擔心。」
「那天你提醒我,我的克妻是不是有人在後面操控,我尚未找出證據,所以這場婚事辦得很低調,在你進門之前,別院里大部分下人都不曉得這件事,他們以為我粉刷新牆、置辦家具,是為了迎接宮里貴人。他還是在意的,在意她尚未進閔家大門就死于不明原因,因此他不給人半分聯想,也禁止楊管事往綠園跑。」
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她全听清楚了,但她許久沒接話,他有些慌了手腳,鼓起勇氣握住她柔女敕歡手,深遼的眼楮望著她問︰
「尹霏,你害怕嗎?」
「害怕什麼?」
「害怕嫁給我?」
「先問你兩個問題,你回答以後我才告訴你答案。」
「好,你問。」
「是不是因為克妻名頭,其它的女人害怕,才不敢打你的主意?」
「是。」
「是不是因此你不會三妻四妾,而我不會有姊姊妹妹?」
「是。」
她被朱家那堆姊妹給嚇壞了?閔忻正微笑,他不是貪戀的男人,他只向往一個妻子、一群孩子,一個由自己建立起來的家。
「行了,我回答你。閔忻正,我不怕嫁給你。因為如果嫁給你的女人都要死一次,那麼我的額度己經用完。」
「什麼意思?」
「被朱念祖休棄時,我萬念俱灰,覺得人生無望,便用一條白綾把自己給吊死,被救回來後,我想通了,不過是一個無情無義的男人,何苦為難自己,離了他,說不定生命變得更美麗。」
「換過角度、換了心情,我給自己尋到新目標,努力過得生氣盎然,所有人都覺得我變得踉以前不一樣,我也喜歡截然不同的自己。」
「所以我是死過一次的人,己經在閻王爺那里重到優惠券——十次意外九次生,我保證,就算嫁給你,我也可以話得長長久久。」他被她的話惹出笑意,她安慰人的話很新鮮,新鮮得可以拿來當成笑話,使人放松心情,因此他心花怒放。
他提提眉毛,看一眼百子千孫被,惡意嚇唬她。「那麼,現在……新婚夫妻是不是……」
「現在……」目光一縮,她跳下床,欲蓋彌彰說道︰「現在當然是要出去把滿桌子菜吃光光,我餓慘了,直到上花轎之前,我都以為自己要嫁的是朱念祖,過去幾天,我吃不好、睡不飽,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在新婚夜里把他給解決掉……」
她哇啦哇啦說一大串,用意是掩飾自己的心慌,可他把她的話全听進去了,眼底有著心疼憐惜,他二話不說踉著下床,打橫抱起她,把她重新抱回那張擺滿食物的桌子前面,親自替她布菜盛楊,把她喂得飽飽。
昨兒個,他們聊到很晚。
她說了許多網絡笑話,即使有一些是冷笑話,但他配合度很高,仍笑得眉開眼眯。
他也講了許多事,說的多是如今朝堂動向,以及趙擎的處境。
他說自己己經做出決定,決定投向三皇子陣營,從此以後出錢出力,為三皇子在民間謀得好名聲,為他在朝廷辦的差事多出幾分力。
這是官商勾結,在現代,必須被抓進牢里去關上好幾年。可是在這里,投對了政營,代表他可以知道的內線消息遠遠超出你所能想象的利益。
她說︰「如果我是趙擎,才不去搶那個位置,幾次置自己于死地,在我說啊,什麼都是假的,只有活著是真的。」後面那兩句,是她從碧玉嘴里偷來的,在她剛穿越那幾天,碧玉見著她就要叨念幾諞,導致她印象深刻。
他說︰「如果我是趙擎,我會做相同的事,只不過不會像他那樣顯山露水,讓敵人模清楚自己的意向。」
看吧,他們是多麼不相同的兩個人,他是何機而動的眼鏡蛇,而她是偃旗息鼓、有洞就鑽,只想過上安樂日子的小地鼠。至于趙擎,他是不畏強權、鋒芒畢露的獅王,所以嘍,只有他那種人才能變成萬獸之王。
他問她會不會覺得婚禮簡陋?
她說再張揚的婚禮,也沒辦法阻止男人想要往別的女人身上發展的決心,與其成為日後悲慘生活的笑話,不如低調一點過日子。
他不再及駁,只是盯著她,沉默許久才問︰「你為什麼如此與眾不同。」
她回望他,也沉默,刻意隔上好一段時間才說︰「如果那些女人都拿根繩子上吊,沒死成救回來,大概都會踉我一樣鶴立雞群。」
「我說的是與眾不同,不是鶴立雞群。」他眼底帶著淡淡笑意。
她辯駁,「如果那只鶴不敢與眾不同,他怎麼有膽子讓自己冒出頭來,傲視那群驕傲公雞?」
「你打算冒出頭,傲視驕傲公雞?」
「你沒看見我對朱念祖的態度嗎?下回踫著他,我不只傲視,還打算把他踩在腳底下。」
「是,身為閔夫人,你是有資格踩他幾腳。」
「敢情我還得套上你給的光環,才能張牙舞爪?」她笑眯眼,對閔夫人這三個字無半分排斥。
「客氣了,有我作為依仗,除張牙舞爪外,你還可以做更多事兒。」
「听起來很不錯。」
「現在知道嫁給我,除冒險外,還有不少好處吧?!」
「嗎,我得好好想,要怎麼善用這些好處。」
笑開眉心,回想剛穿越來的那段日子,她最大的希望是如何讓自己過更好的日子。如今有棵大樹……不,用大樹形容閔忻正太委屈人,他是一一大樓,是東方明珠塔,是SWFC,有這個能聚金、能遮鳳避雨的好大樓,她那點微小的心願算得了什麼。
他們就這樣一句一句聊著,聊到東方將明,才沉沉睡著。
這種促膝長談的熬夜經驗,閔忻正沒有過,他並沒有太多可以卸下防備的朋友,尹霏也是。
最後,他們各自卷著一條棉被入睡,可他的手腳有點霸氣,喜歡往不厲于他的區域發展,慢慢地,他的觸手模到「商機」,先是微微「探索」,然後一步步蠶食鯨吞,然後,把「利益」收進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