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胡定維準備行李的次數,越來越密集了。宋荔晨有些惆悵地想。自從上星期他交代將要前往法蘭克福洽商,她一直都在算著日子。
距離上次他去新加坡出差,只相隔半個月,而這段時間,他總是忙得不見蹤影,他們連一起吃一頓飯的時間也沒有。
就算她被告知他要出差,也是透過電話。
要不是那天火熱的場景不時在腦海浮現,她真的會以為他還在國外。
盡避她知道他是為了兩人的未來才拚命工作,可是她仍然希望他能抽出多一點時間陪伴她,她想多知道一點他工作上的事,就算她不能幫得上忙,但這種被隔絕在外的感覺,一點也不好受。
事實上,他們的關系彷佛只在大床上開始,也終結于離開床榻的那一刻,要不是左手無名指上的光芒,她都快要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他的妻子。
她不過是想跟他聊聊天,難道這樣的要求太過分了嗎?
可是,她連跟他抱怨的時間也沒有。每次見到他回家,她已樂得像中了大獎般,那些怨言早就被喜悅沖刷得不留痕跡,而其後的火熱交纏更讓她連自己是誰都忘得一乾二淨。
他是愛她的。
對于這點,她應當深信不疑,他在床笫之間明明對她是那般強烈地需索,但是她卻感到心靈上的空虛日漸增大,是她越來越貪婪了嗎?
坐在衣帽間地板中央的毛氈上,她擁著他的襯衫,出神了。
這也是胡定維回來看到的畫面。
因為明天要動身前往法蘭克福,所以他特地準時回家預備,在開門以後沒有見到她嬌小的身影,听見臥室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他于是走進來,就看見她抱著他的襯衫,歪著頭凝思的側影。
側臉的輪廓美麗得教他移不開眼楮,出神的樣子更是摻雜了淡淡的嬌憨,讓他再一次感謝上天讓他遇見她。
不然,他想象不來自己現在的人生會變得如何。
會繼續沉淪于商場上狡獪的氣息,變得越來越急功近利,為求目的、不擇手段?變本加厲地玩弄女人?
這些,他都不知道,只明了自己的人生因為宋荔晨而變得圓滿。
感受到灼人的視線,她倏地偏首,看見他高大的身影,臉蛋刷的一下子變得通紅。
「我……歡、歡迎回來……」她結結巴巴地說,對于自己緊抓住他的襯衫思念他的情景被看光了,感到尷尬極了。
他喜歡看她害羞的模樣,可是她未免太會害羞了。胡定維微瞇兩眸,迷醉于她此時誘人的嬌羞,眸光一轉,想到自己又有一段日子要與她分別,心坎漲滿了不舍。
「嗯,我回來了,」他走近她,半蹲于她面前,拿走被她握皺的襯衫。「忙了很久嗎?還沒有整理好?」
「呃……」他身上魅惑的氣息頃刻間撲面而來,燻染得宋荔晨的臉蛋更是艷紅。「不……差、差不多了。」她垂下小臉,卻又禁不住抬眸望向他,希望將他的容顏烙在心版上。
他這次去德國,至少要兩個星期才會回來,她得再一次被思念折騰得不似人形了。
因為這個想法,小臉瞬間黯淡下來。
而且……更教她坐立不安的是,在他身邊來去的女人。
就算她對胡定維很有信心,可是她卻沒有自信成為配得上他的女人,她既不能在事業上對他有所幫助,也未能為他生下一兒半女。
盡避他從來沒為此責備她,可是她一直都自責不已。
她知道他喜歡小孩子,所以婚後兩人從來沒有任何防護措施,偏偏多年下來,她始終未能懷孕,即使一切的醫學檢查都顯示他倆沒有任何生理問題,他們還是未能達成當父母的心願。
隨著日子過去,他的母親也開始著急了,這讓她更是焦慮不已。
要是……她連女人最基本的功能都喪失的話,她憑什麼成為他的妻子?
最近,她總是做著同樣的惡夢,夢中的他正跟別人纏綿,畫面一下子轉換至一個看不清樣子的女人挺著一個大肚子來到她面前,惡狠狠地要她讓出「胡太太」這個位置。
每次驚醒過來,她都會模模身旁空蕩蕩的位置,為他的夜歸而難過不已。
她不敢問他,怕被誤會對他沒有信心,他那麼拚命地工作,怎麼連她也不信任他?
「在想什麼?」見她出了神,他淡淡地開口。
聚焦于他俊美的臉龐上,她好一會兒才搖了搖頭,猛然想起自己只顧著替他準備行李,渾然忘記已來到晚飯時間,因此急忙站起來。「沒、沒什麼,你先去洗澡,我立刻去做飯──呀!」因為太心急的關系,她重心一時沒抓好,整個人失去了平衡,眼見就要摔在地上,幸好他及時扶好她。
黑眸一直鎖定她每個動作,所以胡定維幾乎在她向前栽的那個瞬間扶住她,確定她站好以後,他才道︰「真是冒失。」語氣中是幾不可聞的嘆息。
他可不敢想象要是自己沒及時扶住她的話,她會受什麼樣的傷。
不過,她偶爾有點小迷糊的個性,也是他喜歡的地方。
听見他對自己的評語,宋荔晨頓時有種晴天霹靂的感覺。這是否代表他開始嫌棄她了?會不會成為他變心的契機?
一時間,許多負面的想法佔領了心坎,理智告訴她一切都是她的臆測,根本沒有事實的根據,但情感卻唱反調,提示她兩人聚少離多的生活模式極有可能讓他們的婚姻觸礁。
可不是嗎?他們連最基本的溝通也談不上,親熱過後她得到的只有更濃重的空虛,讓她越來越懷疑自己存在的意義。
「別弄了,剩下的我自己來就好。」他邊拉她離開衣帽間邊說。
「可是……」她憂心地咬了咬下唇,他是嫌她礙事?
胡定維旋身,精準地吮上她的小嘴,好一會兒才放開她。「沒有可是。」說完以後,他再一次堵住她的嘴,完全不讓她有反駁的余地。
只要想到未來有十四天與她分離,胡定維便迫不及待的想將她徹底揉進身體里,讓她一刻也不能與自己分開。
他此時真的後悔不已,他應該拒絕古昊書的要求,因為他實在不想跟她有片刻的分離,他想透過肢體的交纏傳遞這種訊息予她。
火熱的瞬間席卷宋荔晨,燒光她所有的憂慮與遲疑,然而埋藏在心底的驚恐並沒有被拔去。
☆☆☆☆☆☆☆☆☆
他走了。
宋荔晨抱膝窩在單人布沙發上,想起清早醒來時,他又一次不見人影了。
為什麼?她對于丈夫總是不讓自己送他前往機場介意極了,這可是她當妻子的責任,而且她也想爭取時間與他共處,哪怕是數十分鐘的車程,她還是希望可以與他在一起。
可是,每次他前往外地,總在前一晚對她需索無度,讓她根本沒可能準時起床。
起初,她都往好處想,覺得他這樣熱情如火是愛她的證明,然而後來她卻不由自主地開始猜測,他是不是要與別人結伴前行,不想被她知道,所以總是不讓她送行?
這樣子無理的念頭不時盤踞心坎,尤其是他往外國出差的次數漸多,她更是難以按捺自己不往壞處想。
她從來沒有過問有什麼人與他一同前往外地,會不會因為她的沉默,讓他變得肆無忌憚……
等、等等!她在想什麼?她這麼想,不就是認定他有外遇?
他們從認識、交往到結婚已經六年了,她對他的為人應該了解才對,要是他真的對她沒有感覺了,他會直接跟她說,並要求離婚……
離婚。
這兩個字就像巨石般壓住她的心髒,讓她快要透不過氣來。
她知道今時今日離婚並非什麼大不了的事,只要雙方同意,不過是眨眼的功夫,交錯的生命從此各走各路。
難道……她跟胡定維的婚姻正步向這樣的結局?
她拚命搖頭,想將這駭人的念頭甩開。她對他們的婚姻很有信心,雖然他從來沒有親口對她說「我愛妳」,但她知道他心中是有她的。是的,結婚多年來,她一次都沒听過他的愛語,不過她很清楚他是喜歡她的,否則他哪可能向她求婚?
他只是為人冷酷了些,但是他在床笫間很熱情。
做人不能太貪心,她已經擁有如此完美的老公,他辛勤地工作為她遮風擋雨,她竟然在想些有的沒的,還懷疑他有否出軌?
真是太不應該了!
想到最後,宋荔晨舉手敲了自己的額頭一下,微痛讓她稍微清醒過來。
她不能繼續胡思亂想,即使他不在,她也得將家里打理得井然有序,讓他沒有後顧之憂,可以全力在事業上打拚。
當她起身離開沙發,正準備打掃本來就已十分整潔的室內時,電話驀地響起來。
「喂?」她迅速拿起話筒。
「小晨,是媽呀,妳現在有沒有空?」胡母問。
是婆婆。宋荔晨唇畔的笑痕僵掉了,但她還是打起精神回話。「嗯,當然。」
「很好,我們去酒店吃午飯,之後再去購物。」胡母徑自為她決定接下來所有行程。
「嗯,好,我過去接您?」
「不用了,我已經在妳家樓下,快點下來吧。」胡母吩咐一聲,隨即掛斷電話。
望著嘟嘟作響的電話,宋荔晨微嘆一聲,走進衣帽間換上了外出服。踏出大門,沒一會兒她便看到停在大廈前方馬路的轎車。
司機一見到她出現,迅速下車,為她開了車門。
她跟司機道了謝,坐進車廂,目光對上一身雍容貴氣的胡母,後者示意司機開車。
「媽,早安。」
「乖。」胡母滿意地點了點頭。「有沒有好好的吃飯?瞧妳好像比上次瘦了點。」
「呃……有、有呀,我都有努力在吃。」她不知不覺間垂下小臉。因為胡定維長得像母親,因此看見婆婆,她都有看著丈夫的感覺,讓她好不容易壓下的思念再次泛濫成災。
怎麼辦?他們不過分開數個小時,她已經有數個世紀的感覺了,接下來的日子要怎樣撐下去?
「有就好。」胡母道。「怎麼了?有沒有消息?」
聞言,宋荔晨緊張得冒出冷汗,怯怯地搖頭。「對、對不起……」
望見她怯懦的神情,胡母頃刻間覺得自己像極了欺負可憐小媳婦的凶惡婆婆。事實上她對于宋荔晨可是滿意極了,能將她那冷酷寡言的兒子照料得那麼好,為人溫婉體貼,對她也非常孝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沒有孩子。
「你們是不是還想過兩人世界?」胡母嘆氣。「沒關系,孩子讓我帶就好了,所以……」
「不是這樣的!」宋荔晨猛然打斷了胡母的話,隨即發現自己失態而羞窘不已。「對不起,我只是……只是一時情急……定維跟我都希望早點生孩子,所、所以……」
「知道了、知道了。」胡母沒有責怪她的意思。「我不是要催促妳,可是定維年紀不小了,再晚個幾年,說不定會有代溝。」
「我明白。」宋荔晨垂下頭。
胡母眼見她可憐的模樣,也不好再說什麼,拍拍她的手背。「好了、好了,孩子也不是說生便能生,總之妳有這樣的想法便好。」
婆婆的體諒並沒有讓宋荔晨釋懷,她一手下意識的撫上平坦如昔的小骯,為自己肚皮不爭氣感到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