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避城燕南已經用最快的速度出城追人,但是很不幸的,他挑上的路並非尤青言離開的路。
所以等他繞過第一條大路,找不到任何與尤青言有關的線索再回頭,並從一群搬貨工人口中得知,有個人在鄰城打听是否有戶姓嚴的人家,時間已過去三天整了。
既然有了消息,城燕南自是刻不容緩地追過去,但尤青言卻已經離開鄰城了。
最令人氣餒的是,從鄰城接連出去的道路又是另外三條。
這些道路就像分岔的樹枝,越分越多,還越分越細,使得尋人的難度增加不少。
因此最後他們只能打听到,尤青言一路往北方而去,至于目標是什麼地方,又到了哪個城鎮落腳,卻完全沒頭緒。
太過殘酷的現實,讓唐悅真幾乎絕望。
她知道尤青言是個多麼認真的個性,所以若他已認定她喜歡著嚴大哥,他不找到人是不會回桑城的。
淚一滴又一滴的落下,這些日子來,她不知道哭了多少回,只要一打雪仗到尤青言待她的好、對她的溫柔,還有他激烈的擁抱,她就覺得心疼不已。
這個誤會不只讓她感到寂寞、恐懼,也讓尤青言的心里受傷了吧?
誤以為他是個替身,誤以為她從來沒有愛過他……
對于這個率直的男人來說,這簡直是種殘忍的傷害。
她多想對他解釋誤會啊!
可是,他沒能給她機會。
日子一天天過去,能得到的消息越來越少,唐悅真也幾乎死心了。
她這輩子,果然就只能嫁給銀子少爺了吧……
什麼姑娘家的幸福,還有丈夫的疼愛,那些都不屬于她,根本是虛幻的存在。
能夠得到與尤青言之間這段轟轟烈烈的愛情,也算是圓滿了。
畢竟,所謂的愛,不是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嗎?
她確實與尤青言相愛,得到了他的真心,這樣……該滿足了吧!
至于之後的人生……
她該回到踏實的人生了,什麼男女情愛,都別再去想了。
畢竟……她的心里也容不下其他男人。
在數不清第幾次的落淚後,唐悅真終于下定了決心,隔天起,她便像往常一樣,恢復天天看店,算賬本的日子。
而且,仿佛是害怕自己強行封閉起來的傷痛再次被提起一樣,她從此絕口不提尤青言。像是尤青言從未在她的生命中出現過一般,她將那段往事藏了起來,不擔、不想,認為這樣便能重新站起來。
對于她的堅強,唐老爹一方面松了口氣,另一方面卻也感到心疼。他看得出來小女兒是愛著尤青言的,在這種傷疤還在的時候,說什麼、勸什麼,其實都只是更加刺激她而已,所以他索性配合著,什麼都不提。
甚至,就連一些誤會唐悅真是訂了親又取消婚事的人再度上門提親,唐老爹也默默推掉。
雖然他擔心女兒的將來,不過比起讓小女兒整天以淚洗面,他倒寧可別再提婚事,省得她煩心。
再怎麼樣,他唐家布行經營得不錯,悅真精于管帳,桂華跟燕南夫妻待悅真這個小妹又相當好,即使悅真一輩子都守這段跟尤青言的感情不想嫁人,他知道大嫂狂躁發大女婿不是願意照顧小女兒的。
所以唐老爹暫時將這些擔憂擱下,想等時間慢慢沖淡唐悅真的傷痛。
但是……
他能耐得住,唐桂華卻辦不到。
自從知道自己的失言害得小妹無法有情人終成眷屬後,她鎮日慌張、定不下心神,急著四處打听消息,也會催促城燕南替她找人。
甚至,她連賣布、進貨,也是盡量往北方去,就盼著能多探點蛛絲馬跡。
盡避她如此努力,他們依然得不到半點關于尤青言的消息。
他仿佛是從世上消失了似的,再也沒回到桑城來……
因為如此,所以唐家表面上雖然跟從前一樣,由唐悅真在店里招呼客人,唐桂華跟城燕南外出采買布料回來,私底下的歡笑時光卻不再。
原本唐悅真在夜里打烊後,總會跟唐老爹泡壺茶,邊看賬本邊聊天,在尤青言來了後,她甚至會準備點心邀他一塊兒聊,與尤青言成了情人後,他們更是時常黏在一塊兒商量婚事。
偶爾,唐悅真也會在白天較空閑時,到二姐那邊拜訪,送上新布料給二姐夫一家子。
但現在……
這些一家人談笑的時光,再也沒回來了。
唐悅真一旦沒以店里頭看店,就成天關在房里,家里人知道她性情變得沈悶許多,卻也不好開口勸她。
畢竟,關于尤青言的事等于是多提多傷她的心啊……
春去秋來。
懷抱著永遠解不開的傷痛的唐悅真,就這麼悶著心情過了冬。
盡避時間不斷流逝,冬天逝去、春日再臨,可唐悅真心里的那層冰霜,卻怎麼也融不開。
即使入春了,百花齊放,春光明媚,人人臉上都掛著燦爛笑容,感受著春日的溫暖,唐悅真的心情依然宛若冷箭。
更讓人擔憂的是,這一年,向來注意身子,幾乎不生病的她,竟也在入春的季節交替之際,染上了風寒……
「大夫!我的女兒怎麼樣了?」
在唐悅真久病不起,又一直咳嗽後,唐老爹終于忍不住為她請來大夫看病。在看見大夫自她房里步出後,他立刻跟唐桂華等人迎上前去,探問病況。
「她啊……」這大夫是看著三姐妹長大的,他回頭瞟了眼唐悅真的房間,搖搖頭應道︰「其實不是什麼大病,不過……」
「有什麼問題嗎?」城燕南瞧大夫面有難色,連忙追問。
「嗯,我覺得……她應該有什麼煩惱積壓在心里。」大夫點點頭,又道︰「這就是所謂的心病。其實她身子骨很好,照理說風寒的話吃兩貼藥就沒事了,但若是有心病壓在心里,病情就很難有起色,甚至會雪上加霜。」
「心病……」唐桂華听著,臉上頓時失了血色。
「對,我還是會藥方給她,但是能不能好起來,就端看她的心情是否好轉了。」大夫點頭應道。
「那麼……若她的心情一直不好,病就不會好了嗎?」唐桂華的臉色變得更蒼白了。
「唉……我不想這樣說,但事實上是有可能的,畢竟心情郁悶是最難醫好的病,即使不會馬上讓人病死,但由于氣血淤塞,身子也就不易康復,時間一拖久,病要不除,就會讓身體越來越差,甚至……」大夫說著,突然噤聲,表情相當猶豫。
「什麼?你想說什麼?大夫……不會是……」唐桂華有些顫抖,連話都快要說不出口了。
「我想,如果她的心情再不好轉,你們就要有所準備了,因為她極有可能就這麼走了。」大夫重重地嘆了口氣,「我看著你們長大的,實在不想見到她年紀輕輕就過世啊。」
「什麼……怎麼會……」唐老爹忍不住心慌起來。
「不成的!大夫,你一定要治好她!悅真還這麼年輕,沒理由現在就死掉的!」唐桂華沒想到事情竟會變得如此嚴重,頓時激動起來。
「桂華,你冷靜點。」城燕南一把抱住她,安撫地往她背上拍了拍,「大夫是在提醒我們,要救她就要讓她心情變好,而不是在說她沒救了。」
同樣的一句話,听好跟听壞完全是兩碼子事。
「是啊,我能醫的是身體,可不是心,所謂心病還須心藥醫,你們跟她是一家子,多勸勸她,讓她開心點過日子吧。」大夫點頭應道。
「多謝大夫,我們會試試看的。」唐老爹無奈地嘆了口氣。
「是啊,多勸勸她吧。」大夫跟唐老爹也算認識多年的老朋友了,見他一臉愁雲慘霧,也只能拍拍他的肩安撫。
一家子送走了大夫後,唐桂華沮喪地靠在城燕南臂上,哀怨地問道︰「燕南,我是不是應該拿針線把自個兒的嘴巴縫起來?要不是我這麼多話,又白目到不懂得看場合說話,悅真跟青言早就成親了,才不會像今天這樣!」
「你現在自責也沒用的。」城燕南搖搖頭,大掌輕輕覆上她的臉龐,「不如想點實際的辦法幫幫她吧。」
「那……我去拜拜!請老天爺折我的壽換悅真的!我要她好起來!」唐桂華一臉認真地嚷道。
「傻丫頭?」唐老爹听著忍不住敲了下她的腦袋,「手心手背都是肉啊!折你的壽我就不心疼嗎?燕南就不擔心嗎?」
「可是……」唐桂華委屈地模著腦袋,她看看一臉不贊同的城燕南,再回頭瞄了眼自家爹親,忍不住低聲道︰「問題都是我惹出來的啊!」
他們心知肚明,小妹是因為惦記著尤青言,心情一直悶悶不樂,才會讓病情每況愈下。
在這種情況下,她當然會希望由自己出面解決小妹的困擾啊!
「別說了,就算是這樣,你跟燕南還有大半輩子要過啊!要折也該折你爹我的壽,反正我活夠本了。」唐老爹重重哼了一聲。
「如果讓悅真知道的話,她會更擔心吧。」城燕南沈下臉,低聲道︰「我知道你們倆都擔心她的病情,不過老實說……我覺得她生這場病倒是好事。」
「什麼好事!大夫都說了,她再不好起來就有可能會死耶!」唐桂華激動地拍打了丈夫的胸膛幾下,教訓他的亂說話。
「慢點,桂華,你先別插嘴,听听燕南怎麼說。」唐老爹畢竟比大女兒機零點,他知道城燕南一直把唐悅真當小妹疼,不會無故咒她,所以這話應該是指他想到了什麼救人的好方法吧!
瞧唐老爹往自己打量,城燕南這才點點頭,繼續道︰「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倘若爹不介意外頭的人怎麼說悅真的閑話,那我倒是有個主意,或許能找回青言。」
「你能找回青言?」唐老爹欣喜道︰「什麼法子都好,只要能讓悅真跟青言再見面,讓他們小兩口幸幸福福,我才不在意外邊有什麼閑話,反正她一直拖著不嫁人,外人還是會說她是個有問題的老姑娘,所以閑不閑話的無所謂。」
「既然爹這麼說的話……」城燕南安慰似地輕輕拍了拍妻子的頭,又轉向了一臉期待的唐老爹。
他緩緩開口,吐出了令人感到錯愕的驚人方法——
「這招就叫『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