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半夜,東方清平踏上朝鳳宮,無聲凝視鳳床上沉睡的人,這女人即便闔目入睡,睡夢中仍是美得不可方物。
他微微一笑,從何時開始的呢?大概是在山谷中背著她去敲那獵戶的門開始的吧。
這好強好勝卻也聰敏慧黠的女人,她的一言一行、一顰一笑總能吸引他,讓他清淡少欲的心漸漸有了變化,總為她心緒動搖。
他曉得自己落入情劫了,也明白自己是有婚約之身,決計不該動情的,但情難自抑,一切由不得他,活該淪陷的心他守也守不住。
可事已至此,該他負起的責任他絕不逃避,只是程家之事未解決,他便不能給她任何承諾,對她動情之事,他還沒資格說。
他朝她寵溺地笑,她卻渾然不知,他忍不住伸指輕輕觸上她嬌艷的粉唇,上回在這一張床上,若非被打擾,差點就吻上了……
他盯著她粉唇的目光幽深起來,多想探下頭去攫住那抹磨人心志的唇瓣,可他若真這麼做,就是她口中無恥下流、豬狗不如之人了,他得等待,等待自己真有資格吻她的那時,唯有問心無愧之時,他才能光明正大的將她納入懷中,吻得她嬌喘臣服。
收回已然發燙的指頭,輕輕收在掌中,感受只屬于她的唇香,幽嘆後,由自己衣襟內掏出木牌子擱在她枕邊。
「以此為聘,佳人莫嫌市儈。」他輕聲,這是將整個八方海里東方當成聘金給她了。
再瞧她一眼嬌美睡顏,嘆口氣後悄聲離開。
然而他才剛走,夜里睡不著覺的義明宇便過來了,見到了木牌子上的「東方」兩字,曉得是誰來過,笑著將木牌子收進自己袖子里後,才伸手去搖自己的姊姊。
「王姊,醒醒,醒醒。」
義明日被搖醒了。「宇兒,你怎麼過來了?」
「睡不著,來找王姊聊天。」他笑笑說。
她皺眉。「可這大半夜的……」
「夜深才好說心頭話啊。」
她失笑。「心頭話?你有心頭話對我說?」才幾歲,怎麼說話像小大人了。
「不是我的心頭話,是王姊的。」
她一愣。「我哪來什麼心頭話說?」
義明宇瞧她一眼,直接問重點。「王姊心中可是有意中人了?」
「什麼?!你听了什麼胡言嗎?」她驚愕得趕緊坐直身子。
「我沒听見什麼胡言,是親眼見到才說。」
她吃了一驚。「你……你見到什麼了?」她緊張的問。
「你喜歡東方大哥!」
義明日驀然像被雷打中,好一會說不出話,只朝他瞪大眼。
他露齒一笑,眼中閃著慧黠的光。「王姊還不承認嗎?」
她像搖波浪鼓般的搖頭,顯然很震驚他會說這種話。
「呂氏春秋有雲,「百姓有得鐘者,欲負而走,則鐘大不可負。以椎毀之,鐘況然有聲。恐人聞之而奪己也,遽掩其耳。」王姊,你豈不與這人一樣,掩耳盜鈴,自欺欺人,掩蓋不住的事情偏要想法子掩蓋,這是多此一舉啊。」
「你別胡說,我哪里喜歡他了?」她終于找到自己的聲音,忙喝止他再說。
「王姊近日處處與東方大哥作對,這不是吃醋是什麼?」他哪住得了嘴,繼續說。
「吃醋?!」她又教這字眼嚇了嚇。
「可不是,否則你又何必做出那些讓東方大哥頭痛傷神又難堪的事?」
「我……我……」她一時竟解釋不出自己的行為。
「是吧,王姊有時也挺幼稚的。」
幼稚?這話居然是九歲弟弟說的,她臉登時綠了。「笑話,我堂堂射日公主,怎可能為一個男人吃醋,又為什麼要吃醋?」她冷冷的反駁。她可不承認自己愛上那溫吞得像烏龜一樣的男人,若真是如此,那真是大笑話。
他可惜地看著她。「王姊沒發現自己早成了東方大哥的小婢女了嗎?」
「婢……婢女?」想不到自己的弟弟竟這樣污辱她?
「是啊,前兩天您醋勁還沒發作,你為東方大哥奉茶擦汗時多自然,我還瞧見你到東方大哥寢宮里替他穿鞋——」
「那是因為他手受傷了,我才做這些事的!」她是有理由的!
「那也用不著你親自動手啊,咱們宮里那麼多太監宮女,他們都幫不了嗎?」
「這……這……」
「我還听說你將東方大哥那里的宮女全調走了,只留太監伺候,這又是何故?」
「太監做事細心……」
「你既不覺得他是特別的人,管誰去伺候他,又管什麼細不細心,宮女或太監不都一樣?」
義明日張嘴又像被點了啞穴,根本解釋不清。
沒錯,她調走宮女是因為討厭見到她們頻頻對東方清平拋媚眼的模樣,可這只是因為不想將來宮中鬧出丑聞才這麼做的,但自己若沒有不高興,又何必多此一舉,防宮女們接近他?
「那我再問問王姊,若不是東方大哥那日說了聲銀耳湯好喝,為何這宮里之後天天都有銀耳湯喝?
「還有那暖襖也是,在給東方大哥手下們都做一件之前,我听說在你衣櫃里也藏了件一模一樣的,只是尺寸小了一號,這當初的想法莫不是想與東方大哥穿同樣的衣裳吧?
「另外,某日我與東方大哥共浴溫泉時,好像瞧見王姊躲在某處偷……哎喲!」
她倏然將他的身子由頸子後拎起,火速丟出殿外,外頭的宮人見狀,嚇得趕緊接住,才讓他們的王上免于摔得四腳朝天。
義明宇被太監抱在懷中,沒有絲毫受驚的樣子,反而還呵呵笑了笑,朝那抱住自己,雙臂卻嚇得抖個不停的太監道︰「本王沒教王姊摔死,可若讓你摔傷,那你的腦袋可得作陪了。」
那太監一听,忙縮臂將他抱牢。「奴才不敢摔了王上!」
「呵呵,那就好,既然抱著了,本王也懶得走,就將本王抱回寢宮吧!」他笑著吩咐。
而此刻朝鳳宮內,義明日的臉龐如火般熱燙,那日自己去偷看居然被發現了,既然宇兒都曉得了,那東方清平豈不……
她全身一顫,摀著臉不住跺腳,簡直想死。
那日她只是適巧經過溫泉池,一時好奇這一大一小泡溫泉是怎樣的氣氛,才躲在遠處,稍稍探出頭。
她見到東方清平浸在水中,胸膛上的水珠在他銅色的肌膚上逐漸形成後又滾滾而落,蜿蜒而出的一條條水痕性感至極,讓她因而多停留了片刻……
「不——」她將自己投進床褥里,臉埋在掌心,難道真如宇兒所言,她是因為喜歡上東方清平,才會處處留意他,甚至連人家洗澡時都毫不知恥的去偷看?
不可能,她不會瞧上那男人的,還記得自己曾經多麼嫌棄他,受不了他文謅謅的樣子,但曾幾何時,自己居然會覺得那家伙心境高潔,顧盼磊然,讓她不知不覺成了他的……小婢?!
她又是一驚,心亂如麻、惶惶不定。
自己活到二十三歲,難不成終于情竇初開了?
射日王宮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就這麼巧讓她給遇到了!
漆紅御廊上,東方清平就朝她迎面走過來,長廊無岔路,她想躲也躲不開。
今日氣候難得不寒,眼前的他只著一襲普通的純銀交領儒衫,腰間掛了一長紫編穗帶,行止灑月兌,目若朗星。
這樣的俊朗男子讓她連呼吸都不順了,尤其經過昨晚宇兒的那番話,她一見到他整個人更加心悸難平。
「你……從朝日大殿過來,可是剛見過宇兒了?」她故作鎮定的問,不想讓他瞧出自己的異狀。
「是的,我來瞧他昨日的畫作。」他笑得和煦,見到她似乎很高興。
她瞧得心跳加速,直想叫他不要再笑了。「宇兒的畫可有進步?」她掩飾慌亂地找話問。
「進步許多,他真有繪畫天才,若非有王族責任,專心習畫,將來必能以畫揚名天下。」
「是嗎?王族的身分倒是阻礙了他的興趣。」她幾分惋惜的道。
「確實如此,身為王族,又是射日的王上,自是無法盡情揮灑自己的興趣,那你呢?可有什麼興趣不得不放棄的?」他柔聲問。
他語氣太溫柔,讓她臉兒臊紅起來。「我小時候喜歡幫人縫制衣裳,母後也說過我的手極巧,但我自十五歲那年,母後因病餅世,我代掌射日並且負責照顧宇兒起,便再不曾踫過針線,直至日前,為你縫制的那件暖襖——」在他溫暖的目光下,她自然說起往事,卻嘴快將自己親手幫他縫制暖襖的事說出,她忙閉上嘴。
東方清平一听,不禁眉開眼笑。早猜出那襖是她親自給他縫制的,只是後來鬧脾氣,居然讓人日夜做出一批一模一樣的想氣死他。
這女人可愛得簡直讓他想抱進懷里不放!
「呃……我還有事,先走了。」她發覺自己越來越無法面對他,與他多相處只會讓自己出錯,所以急著想自他跟前消失。
「等等。」他叫住她。
「還有事?」她故意撇開臉,不去看他的俊顏,如此心才不會跳得這麼急。
「昨夜……呃……沒事了。」他其實是想問她木牌的事,那可是如同君王玉璽,能號令八方海里東方的任何一支商旗,但此刻見到她身後一票的宮女,便不好問了,遂暫且收了口,準備改日再問。
然而心里有鬼的人一听「昨夜」兩字,立刻內心小鹿亂撞,心緒大亂。
「我……我紅日殿上還一堆奏章等著批示,先走了!」她像後頭有惡鬼在追,抓著裙擺慌張得跑了起來,可前方正好有一台階,她跑得急沒注意,瞬間跌坐在地。
「天啊,公主您沒事吧!」瓊芳驚呼。
東方清平見狀,也趕忙上前去。「跌得如何,哪里傷了?」他蹲,面容關切的問。
「我……」
「可是傷到腳了?」他心急的掀開她的裙擺,露出她的白襪,不問一聲便月兌去,露出了她白皙似雪的女敕足。
「你——」
「應該沒傷到,幸好沒事。」他逕自檢查後說。
東方清平沒察覺哪里不對,可義明日以及身旁的一票宮人全都紅了臉。
公主的luo足大庭廣眾之下讓男人瞧見就算了,還讓人東模西模,東揉西揉,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