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晟拎著行李進屋的時候發現時顏在家,他十分吃驚,抬腕看表,明明才下午五點多,「工作狂,妳竟然在家閑著。」
一瞥見他的行李箱,時顏腦中就冒出悲慘的回憶,索性不搭理他。
「幾天不見,妳怎麼換發型了?」時顏依然緘默。
席晟假裝慍怒去揉她新剪的頭發,被無情地踹開。
他風塵僕僕的,洗了澡再出房門,時顏竟還坐在沙發上,依舊是他剛進門時看見的抱膝蜷縮的姿態。
「妳怎麼了?」席晟坐到她旁邊擦頭發。
席晟是個直性子,不問出個所以然絕不罷休,時顏猶豫很久,無奈之下開了口,「有件事想不通。」
「說吧。」
她托著腮,想著要怎樣解釋,「有樣東西很想要,可惜是別人的,想放棄又放棄不了,結果自討苦吃。」
「男人?」
時顏有點訝異、有點遷怒,語氣不善,「別一猜就中好不好?」
他忽略她的臭臉,洋洋自得地聳聳肩,「誰教我這麼聰明?」
時顏手肘一拐隔開他,轉眼他又笑吟吟地湊回來,「最近妳身邊除了裴陸臣和那前男友,還有其他人?誰魅力大到連妳都想搶?」
搶?時顏心有戚戚焉,音量不覺低了,「他本來就是我的……」
席晟不以為意,待細細咀嚼完她的話,頓時冷臉,「妳還真和妳那前男友有瓜葛?」
席晟熟悉這女人的一舉一動,她的沉默分明是默認。
席晟急了就有點口不擇言,「時顏,妳可別學妳媽。」
時顏明顯一抖。
剛才語氣太沖,他轉念就後悔了,不禁神色黯淡,「我只是怕妳犯了媽犯過的錯誤。」
時顏背過身去,不再理睬他。
席晟懊惱地抓頭,戳她的脊椎骨,「我老爸想去給媽掃墓,我暫時沒答應他,想問問妳的意見。」時顏依舊沉默。
「喂,真的生氣了?喂?」時顏還是沒有回應。
「快到吃飯時間了,要不然我請妳吃飯當賠罪?」
時顏沒出聲,茶幾上她的手機震動起來,她也不顧,還是席晟替她拿過來,「妳的簡訊。」
時顏劈手奪過來,點開,是池城的簡訊,妳的包包還在我家。
她當時拿了手機和皮夾就往外沖,生怕把自己東西全帶走,就難有借口再進他家門……
時顏狠狠關機,手機往茶幾上一丟,悶頭不理。
此時池城將iPhone攥在手里,不時低頭查看,一分鐘、十分鐘……沒回信更沒回電。
失落一點一點累積,最終潰堤,池城猛地站起,將手機往茶幾上一丟。
八個字的簡訊刪刪改改七遍,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終于發送出去卻沒有回音。
開放式廚房里,冉潔一探出一顆腦袋,池城竟然會買菜?不可思議,更不可思議的是他幾乎寫在臉上的煩躁情緒。
「剛剛我陪你去醫院復診,也沒听醫生說什麼壞消息啊,到底是誰得罪你了?」連她都看出他的不對勁。
醫生確實沒說什麼壞消息,只是驚訝才一天的時間而已,他的手傷就深了一級。
怪誰呢?只怪他自討苦吃。
「冉大小姐,以前妳每次一失戀就會跑來我這里住幾天,怎樣,這次又失戀了?」
如冉潔一所料,他不願回答她的問題,這男人這樣毫不猶豫地轉移話題,不顧對方半點情面,冉潔一倒是習慣了。
她早就把行李拎進了客房,這屋里也有她備用的拖鞋和盥洗用具,一應俱全。
「你這個左撇子偏偏傷了左手,我還不是怕你生活不便,特地來照顧你嘛,這次我會住到你傷好為止。」
池城一時失神,我會照顧你到傷好為止……那女人說過同樣的話。
◎◎◎
到底怎樣才算犯賤?
時顏吃了一頓飯從外頭回來,坐在茶幾上不斷想著,一個沒忍住,開手機回簡訊,那你明天在不在家?我去拿包包。
牽掛著等了很久,只等到一個字的回復,嗯。
時顏反反復覆看著這一個字,心里的千頭萬緒終化作一聲諷刺的笑。
翌日同一時間,時顏在池城公寓門外按門鈴。
當看到應門的這位冉小姐站在自己面前時,時顏的臉頓時一僵。
冉潔一身居家服,落落大方、笑容得體,「妳是來找池城的吧。」
時顏連裝作敲錯門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冉潔一請進屋。
池城不在,這位女主人跑去倒水,時顏端坐在沙發上,目視著冉潔一的一舉一動。
冉潔一像是對她並不陌生,聲音也很親切,卻是問她,「怎麼稱呼?」
「時顏。」
冉潔一頓了頓,這女人在池城手機里存的名字是MSM,MeinSchlechtesMdchen,我的壞女孩。
冉潔一笑道︰「時小姐,實不相瞞,我替池城回妳簡訊,是想找個機會跟妳談談。」
時顏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沉默以對。
「雖然這麼說可能很不禮貌,但說真的,前女友這種人有時候挺讓人討厭的。」
◎◎◎
陽光明媚的一天,池城回公司辦公,誰都看得出他今天心情煩悶,例會上眾人看他臉色行事,氣氛壓抑。
會議過後他有一批文件要過目,右手簽文件有些困難,他索性放下筆,扭頭看向窗外,辦公室采光很好,但外頭的暖陽照不進他心里,他的陽光五年前就已離他而去。
秘書轉接了櫃台的內線電話進來,「總監,有位裴陸臣先生找你。」
听見這名字,池城淡哼一聲︰「讓他預約。」說著就要掛斷。
他語調淡漠,櫃台小姐一時怯場,聲音顫抖,「但這位先生說是有關于時、時顏的事。」
池城的手指停住,頓了頓之後收回手,聲音又冷了幾分,「讓他上來。」
不多時裴陸臣就站在他面前,「池先生,打攪了。」
池城低頭簽字,頭都沒抬,話說得十分簡潔,「有事?」
裴陸臣咳了一下,「上次你因為我挨打,我是來道歉的。」
「不用,小事一樁。」
「這怎麼能算小事?我女朋友因為這件事跟我吵了一架。」裴陸臣刻意一頓,等著看他的反應。
結果令人失望,池城依然沒抬頭。
裴陸臣卻是心下一舒,坦然一笑,「池先生,你有什麼要求盡避提,我二話不說。」
池城手一震,力透紙背,筆尖瞬間劃破紙張,他抬起頭來,眼前的裴陸臣笑容帶著陽光,那陽光並不屬于他,池城想。
「有什麼要求盡避提?」池城似是而非地反問一句,聲音如一汪深潭,平靜之下是什麼,沒人知道。
「當然。」
「那好,我的要求很簡單……離她遠一點。」
此時在池城的公寓,冉潔一仍和時顏對峙著。
「雖然這麼說可能很沒禮貌,但說真的,前女友這種人有時候挺讓人討厭的。」
時顏嘴角一抽,強壓住怒意沒有回話。
冉潔一繼續說︰「時小姐,我也不想多說什麼,池城現在很好,我只希望妳別再糾纏他。」
時顏笑了笑,撥一撥頭發,「妳可能誤會了,我和池總監純粹是工作上的關系,我昨天是來送設計稿給他的。」
冉潔一沒料到她這麼急著和池城撇清,愣了愣後才笑著說︰「看來時小姐也很明白,就算我多事了吧。」
廚房的瓦斯爐上還炖著大骨湯,冉潔一看時間差不多了,起身似要進廚房,但更像是送客。
時顏識趣地站起來,「那我就不打擾了,我的包包……」
「在書房里,我幫妳拿。」
「不用,我自己去。」
時顏進書房拿了自己的包包,池城的主臥室就在書房隔壁,關著門,時顏在門外頓了頓,一咬牙開門進了主臥室。
床、書櫃、電視櫃、電子壁爐……沒有梳妝台,浴室里只有一支牙刷、一條毛巾,衣帽間里也全是男人的衣服。
時顏幾乎把壓在底下還沒拆封的襯衫都翻了出來,沒找到半件女人的衣服,她哼笑一聲,直起身來瞥見穿衣鏡里的自己,嘴角竟有一抹得意的笑。
時顏拍拍自己的臉,收了笑容,沒時間收拾被翻亂的衣櫃,趕緊從主臥室里出來。
冉潔一剛從廚房出來,見她已經拿了包包,「慢走。」
時顏微微頷首,穿過客廳時才想起什麼似的,回頭對冉潔一說︰「冉小姐,如果妳和池總監之間有什麼問題,我建議妳找他談談,畢竟要守住一個男人的心,從女人方面下手是沒用的,關鍵要看這個男人怎麼想。」
當然也要看他是不是妳的男人……時顏在心中默默補充。
冉潔一一直維持著的笑容終于有點變了味。
不等她回話,時顏拎著包包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