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難得休假不必拍攝,馮詩涵陪著關宇睿出席一場晚宴。
他們才熱戀三個月便互許終身,她是在婚後才慢慢適應丈夫的生活,了解他必須管理員工上千人的生技公司,因此總有推不掉的應酬飯局,交涉不完的生意。
生技公司營運業務廣泛,不光是美妝,還有制藥也囊括其中,對應的客戶範圍也很廣,而其中與裕昌往來最密切的,就是「長更」醫院。
這場晚宴主要宴請的對象,就是長更醫院的院長以及高階主管。
「馮小姐。」走進會場不久,丈夫便被熟人招呼走了,馮詩涵正想找點事打發時間,就有一個容貌動人、氣質高雅的年輕女人主動走來向落單的她打招呼。
看著那女人無懈可擊的妝容,一身華美的打扮,一顰一笑間盡顯名門千金該有的風範,連身為女人的她都不得不贊嘆。
但是……她為什麼稱呼她馮小姐?難道她不知道她和睿已經結婚?那聲「馮小姐」像一根細針,刺著馮詩涵的心。雖說他們的婚事較低調,但在場多是業界人士,應該多少會關注,不會不知道才對……
很快的,馮詩涵更深刻感受到吳姿婷對她的敵意。
「我听宇睿說,你們才熱戀三個月就結婚,所以你們對彼此的認識應該不深嘍?」吳姿婷舉著酒杯,笑容很甜,話中卻帶刺。
「但是我們很確定彼此的心意。」她必須努力當一個稱職的總裁夫人,不讓老公丟臉,因此面對來人的敵意,馮詩涵只能忍下心中的不適揚開笑容。
「听宇睿說,妳從事模特兒工作?不覺得模特兒這行業太亂嗎?宇睿贊成妳婚後繼續工作?」
雖然一閃即逝,但馮詩涵清楚看見對方笑里的輕蔑,一股火立刻燒上來。自己不偷不搶,也很愛惜羽毛,從不亂搞男女關系,更不是從事行業,她憑什麼歧視她的工作?
正要反擊的時候,與熟人寒暄完畢的關宇睿走來,攬住她的腰,介入只有兩個女人才懂的戰火。
「姿婷,妳可別欺負我的老婆,要是把她嚇跑了,我就慘了。」關宇睿開玩笑的說,口吻中的熟稔和親昵,令馮詩涵心底泛起一股酸酸的感覺。
看樣子他們兩人很熟,不管是交談神態或是說話語氣,都不像是普通朋友那樣簡單。
像是察覺了她的不安,吳姿婷眉眼一挑,穿著平口露肩小禮服的玲瓏身段忽然往前靠,離關宇睿更近,一手還玩笑似的輕捶他肩膀。
「宇睿,你該不是故意隱瞞過去情史,沒向新婚老婆交代清楚吧?」
吳姿婷笑容端莊,氣質又淑女,這動作看起來並無不妥,但是看在有心人——馮詩涵眼中,無疑是一種宣戰、是在對她下戰帖。
「什麼過去情史?」馮詩涵看向丈夫。
「妳真的不知道?」吳姿婷搶在關宇睿回答前開口,巧笑倩兮地眨眨眼,說︰「我和宇睿以前是男女朋友。」
「那已經是大學念書時候的事。」關宇睿解釋,擔心妻子亂想。
當年因為兩家走得近,多少受雙邊家長鼓吹的影響,兩人于是交往了一陣子,但他始終覺得他們還是適合當朋友,因此在出國深造前便提了分手。
「為什麼後來會分手?」馮詩涵無法不在意,因為吳姿婷的敵意太明顯,女人的直覺告訴她,吳姿婷絕對還沒放棄這段已結束的戀情。
吳姿婷又巧妙的搶著回答,「因為宇睿後來要出國攻讀碩士,擔心遠距離戀愛容易產生誤會,所以暫時分手。」
暫時?這是什麼意思?所以隨時都可以再復合?諸多的猜測如雨後春筍般從心底冒出來,馮詩涵不安極了。
「姿婷,別再鬧了。」因心里已將吳姿婷定位為妹妹,關宇睿只當她是想跟新婚妻子開開玩笑,壓根兒沒想太多。
「詩涵,妳要當心嘍,我跟宇睿還有很多可能性。」吳姿婷用開玩笑的口氣包裝話中的真實性,用意就是要害她充滿不安,最好能對關宇睿產生不信任感,夫妻間只要有猜疑,想趁虛而入就非難事。
是的,即使已經分手這麼多年,她依然愛著宇睿,也深信他遲早會與自己復合,畢竟這麼多年過去,他身邊一直沒有固定的女友,偶爾有些花邊新聞,也多是媒體捕風捉影亂點鴛鴦譜。
宇睿家世好、頭腦好,更別提他高大帥氣的外型有多英俊迷人,而她,父親是大醫院院長,叔伯輩的親戚都是政商界名人,配他綽綽有余,兩人本來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是這個馮詩涵介入他們之間,不過沒關系,她相信,宇睿只是一時被蒙蔽了雙眼,才會舍棄身旁最好的妻子人選,選擇這個一無是處,只會在鏡頭前搔首弄姿的女人。
對于吳姿婷笑容底下的濃濃不屑,馮詩涵雖想反擊,卻也意識到自己與擁有高學歷和無可挑剔家世的情敵真的相差太多。
但是那又如何呢?那只代表睿是真的愛她,不在意她這個人的附加價值有多少。思此,馮詩涵又對自己充滿信心。
但那並不代表她和關宇睿的婚姻從此就是一帆風順。
自從那天知道吳姿婷這位前女友的存在後,他們的生活中到處都可以看見吳姿婷的影子。
偶爾是听丈夫說,午餐和吳姿婷一起吃了,或是吳姿婷友情拜托他陪同參加某些飯局,例如同學會之類的,看似無傷大雅,卻在她心中埋下不安的種子。
她雖然個性迷糊,做事情很粗線條,但她是女人,更是一個深愛著丈夫的妻子,無法不在乎,也無法不吃醋。
「涵涵,妳誤會了,我和姿婷現在只是兄妹情誼。」每當她為這種事情與他爭執,關宇睿總一臉無奈的這樣回答她。
「可是她喜歡你啊,難道你都看不出來?」她也不希望自己被認為小心眼,但這是明擺著的事實。
關宇睿好氣又好笑地睞她,寵溺地揉揉她的發。「那只是朋友間的依賴和信任,妳想太多了。」
「可是……」
「關太太,妳吃醋了?」他湊近,將欲言又止的她拉入懷里,大大的雙臂將嬌小的身子圈住,前一刻充滿火藥味的氣氛馬上被甜蜜佔領。
「才、才沒有咧。」她嘴硬地別開臉,卻甩不掉他貼在頰側的英俊臉龐,灼熱的男性氣息把她弄得暈頭轉向。
「涵涵,我喜歡妳臉紅的模樣,就跟圓圓一樣可愛。」比呼吸還火熱的視線鎖定她紅艷的臉蛋,他故意把臉壓低,俯在她耳邊溫柔呢喃,讓她整個人都快融化。
她的丈夫是個危險人物,只要拿掉平日在外的嚴肅面具,用一記火熱眼神,或者一個比烈焰還火燙的吻,就能讓女人完全臣服在他強大的魅力下。
「厚,我又不是兔子,你怎麼拿我跟圓圓比!」她紅著臉,扭頭瞪丈夫,卻冷不防地被他竊了一個吻。
而一個吻通常無法滿足他,緊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然後他們就分不開彼此,身體纏著身體,雙雙跌落在大床上,一同卷入甜蜜的漩渦……
然而爭吵不可能次次和平落幕,她心中有不安,他也是。工作的緣故,她周遭有許多亮眼的男性友人,免不了偶爾會互相接送,或是公司聚餐時一起去酒吧慶祝,雖然他不干涉她的工作,但也常為此吃醋。
他們偶爾冷戰,有時口角,雖然熱戀的感覺一直都在,熱情也沒消退,爭執到最後都會甜甜蜜蜜結束,可一次次的誤會累積,久了也會形成一道隔閡。
兩個人,兩顆心,一旦產生距離,即使夜夜同床共枕,也改變不了注定漸行漸遠的結果。
這一天,馮詩涵臨時被通知拍攝工作改期,無事可做的她便興匆匆的跑到公司,想和丈夫來個甜蜜午餐。
但當她人在公司對街準備過馬路時,卻看見丈夫與吳姿婷雙雙走出公司,吳姿婷笑容中有依戀,仰頭看他的目光也充滿愛慕。
盡避兩人肢體上並無太親密的接觸,可是當他們準備過馬路的時候,不知是踫巧還是刻意,吳姿婷的高跟鞋拐了一下,關宇睿很快扶住她的腰,遠遠看去,兩人像是親密相擁。
馮詩涵躲在騎樓的柱子後方,露出一雙受傷的水眸,心底像翻倒一桶醋,濃嗆的酸味讓她食欲全消,眼眶也涌上一股熱意。
她一路跟著兩人,看他們進餐廳吃了飯,吃完飯後,吳姿婷拉著關宇睿去附近的名牌旗艦店閑晃,兩人有說有笑,無論是外貌或是氣質都很相襯,在路人的眼中,他們就是一對情侶……
馮詩涵看得出來,吳姿婷懂他每個喜好,他們之間共有的回憶比她多,而她對枕邊人的了解,似乎還比不上吳姿婷。
這天帶給她的打擊太深,心中不安的種子擴散成一片陰影,她開始把自己與吳姿婷放在一個天平上比較,開始對丈夫有了一些無理取鬧的怨言。
慢慢地,他們的交談少了、笑容少了,冷戰的時間越拉越長,當她在外地工作,時時刻刻盼著他一通關心電話時,卻只等到滿滿的失落。
心的距離越來越遠。從心熱到心寒,最後是徹底的死心……
當人很愛很愛一個人的時候,會想完全佔有,會不理智的嫉妒,無妄的猜測與無止境的不安,而這些她都一一嘗遍了,她需要的只是他的實際作為、堅定表現,好讓她相信,但卻總是失望。
他仍然堅持一貫的立場,認定他與吳姿婷只是兄妹情誼、正常交往,彷佛覺得她的不安與猜疑是善妒的表現。
她心死了,于是放棄了,終于在一次冷戰中提出離婚——
「為什麼?」當時,關宇睿臉色鐵青,雙眸蓄著騰騰怒火,直瞪坐在對面的她。
「我想……我們這個婚可能結得太倉卒,我們對彼此的生活還不夠了解。」
「婚姻本來就需要一段磨合期。」
「睿,對不起……」她低頭,鼻子發酸,聲音像被人掐在喉嚨似的,她的淚珠滴落在手背上,雖是熱的,但她的手心好冷。「我已經沒有繼續愛你的把握……對不起……」
關宇睿的表情像是挨了一記悶拳,彷佛再也受不了她的無理取鬧,不發一語便甩門離去。
那晚,她在沙發上抱著圓圓,哭到入睡,直到天亮都不見他返家。
第二天,她收拾行李離開充滿兩人甜蜜回憶的天母別墅。
半個月後,她接到他語氣平靜的來電,請她返回別墅一趟,在律師擬好的離婚協議書上簽字蓋章。
幸福,到此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