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藕色身影左肩背著一個包袱,低垂著頭往鳳凰城最熱鬧的群芳院後巷走去。白日時這兒少有人跡,但到了夜晚,這群芳院可是男人最愛的溫柔鄉。
就見女子低垂著頭輕敲後門,沒多久木門被開啟,一名中年男人看到她,客氣地邀請她入內。
「司徒姑娘,快請進,姑娘們都在等你呢。」
女子正是司徒筠。她朝中年男人輕頷首,低聲道謝,熟門熟路地走了進去,來到大堂,所有姑娘全等候在那,見著她,全熱情地擁上來。
「筠兒,這回你帶了什麼好貨色來給我們?」
「上回麻煩你做的珠寶盒,可有帶來?」
「還有我的胭脂盒。」
眾姑娘七嘴八舌地圍著她,看著她將包袱放在桌上,打開包袱,取出一件件精巧的木盒。
「這個珠寶盒是麗卿姐要的。」司徒筠將一個由桃木制成、四方形,共三層的珠寶盒遞給站在她身後一臉驚喜的姑娘。
「哇!好精致的珠寶盒。筠兒,你這作工真是沒話說。」麗卿開心地輕撫珠寶盒上平滑的觸感,還有盒上雕畫的一枝梅花,贊嘆連連。
「這是明慧姐要的胭脂盒。」司徒筠將一個小巧圓形的胭脂盒遞給一名圓臉姑娘。
明慧開心地接過,愛不釋手地輕撫那小巧的胭脂盒,一雙眼不忘注意司徒筠再從包袱中拿出其它姑娘指定訂做的木盒。
有長匣、方匣、圓木盒,有大、有小,每個皆同樣精巧細致,可供姑娘們擺放心愛物品,看得她忍不住想再多拿。
很快地,司徒筠所帶來的物品,如同往常般被搶購一空。收妥銀子,記下下回要帶來的物品,正欲離去。
「筠兒,香蘭想見你,麻煩你去她的院落找她。」麗卿差點忘了葛香蘭的交代,連忙叫住她。
司徒筠輕頷首,離開大堂,往葛香蘭所住的院落而去。
群芳院後院一棟幽靜的閣樓,是葛香蘭母女的居處,她們是群芳院的主事者,因此居處未經允許不得踏入。
司徒筠來到月洞門前,負責把守的丫鬟一見著她,隨即笑著請她入內。
「筠兒,小姐已在里頭等候,你自個兒進去吧。」
司徒筠輕聲道謝,踏入院內,推開其中一間木門,走入房內,一眼即看到臥躺在窗下軟榻的美艷身影。
「你來啦。」葛香蘭翻了個身,一手托腮,淺笑盈盈招呼她。「隨意坐,不用拘謹。」
司徒筠在離她最近的圓椅上落坐,清冷明眸對上她打量的目光。
「不知葛姑娘找我所為何事?」
「沒什麼,只不過是想跟你聊聊。我前不久才由碧瑤口中得知你竟是巧手工匠司徒峰的外孫女,枉費我們認識一年多了,卻從未听你提過。」
葛香蘭翻身坐起。想起大約一年前,司徒筠主動來到群芳院兜售她親手制作的珠寶盒,姑娘們見她每件物品作工精細,且價錢公道,都十分喜愛,便陸續向她訂購物品,而她大約每兩個月會來一次。
前幾天已成為王妃的好友孫碧瑤,一見到她房里的首飾盒,愈看愈覺得熟悉,一問之下,才知原來司徒筠竟是巧手工匠的外孫女,也難怪她會有一手好手藝了。心里雖疑惑她為何從母姓,但那畢竟是人家的私事,她也不好過問。
「你認識碧瑤?」司徒筠訝問,她倒是有一年未見到孫碧瑤了。
「你該不會不知道她已成逍遙王妃吧?」葛香蘭看她的模樣,確實是不知情。
「我的確不知道,有機會我會去看她。」司徒筠驚訝過後,又恢復一貫的淡漠。
葛香蘭注視她秀麗清冷的小臉,容貌雖稱不上艷,但姿色中等、氣質獨特,話不多,給人一種疏離不易親近的感覺,但又不致令人生厭。
據她所知,她底下的姑娘們都很喜歡她。
她清冷獨特的氣質,是她群芳院里姑娘所沒有的;依她對男人的了解,若是看上她的男人,在被她冷艷的氣質吸引後,不可能會錯過這麼特別的女子。
「為什麼這麼看我?」她那古怪目光,令司徒筠不禁起了防備。
「筠兒,我認識你這麼久,好像從未見你笑過。」還真是個冷若冰霜的姑娘。
「只要是人都會笑,不笑是因為沒有什麼值得笑的事。」司徒筠回她一個冷淡眼神。
聞言,葛香蘭不禁雙目大睜,不由得想起好友孫碧瑤所說過的話。
司徒筠跟她的外公相依為命,而司徒老行蹤難測,平日只有司徒筠一個人住在鴛城城外山上,也難怪久了她的性子會變成這樣冷漠。
「司徒老上回為了幫碧瑤的忙,卻害得他受傷,現在身子如何?」
這一點是她幫好友問的。因一只血玉古鐲所惹來的風波,而促成了一段失散的姻緣。
「外公身上的傷早就好了,請轉告碧瑤不用擔心。」想到外公身上的傷一好,人便待不住,現在根本不知道去哪里了。
「筠兒,碧瑤要我轉告你,她欠司徒老一份情,以後若有需要她幫忙的地方,她都會傾力相助。」葛香蘭轉告好友的交代。
「葛姑娘,也請轉告碧瑤,請她不要放在心上,孫伯伯曾救過我外公,外公一直想找機會報答,現在難得有機會報恩,外公心底自是歡喜。」司徒筠口中的孫伯伯正是孫碧瑤的爹。
「唉!唉!唉!」葛香蘭無奈地連嘆三聲,一雙美眸責怪地注視著她。「筠兒,咱們也認識一年多了,再加上又都認識碧瑤,你還叫我葛姑娘,是要見外到什麼時候,還是擺明不想把我當朋友?」葛香蘭美艷臉上的笑容如綻開的花朵,舉手投足皆是萬種風情。
「香蘭。」司徒筠立即改口。
性子清冷的她一向最怕人纏,而眼前的葛香蘭,一看就知是長袖善舞、能言善道,否則一個年輕女子怎能撐起群芳院呢?
她自知寡言,不是她的對手,還是從善如流的好。
葛香蘭忍不住大笑出聲,沒想到司徒筠的性子這麼有趣,還真是個聰慧又冷靜的姑娘,她真是愈來愈喜歡她了。倏地起身,來到她身旁的圓椅上落坐,美眸真誠地注視著她。
「筠兒,記住,群芳院隨時歡迎你來。」
司徒筠一愣,下一刻,粉唇微揚,明眸直視她臉上的笑。
「謝謝你。」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何能獲得她的喜歡,但她知道自己喜歡葛香蘭坦率的性子。
葛香蘭美眸驚艷得大睜,看著她微揚的粉唇,揉和了她冷艷的小臉,剎那間令人移不開視線,兩只小手忍不住輕撫她小臉,慎重地警告她︰
「筠兒,你不笑時冷艷的氣質就已夠獨特了,現在僅僅是勾動唇角,就令人移不開目光,若你真笑起來,只怕會令人目眩神迷,起了佔有之心。你一定要听我的話,別輕易對人笑,尤其是男人。」
群芳院里各種姑娘都有,她也算是閱女無數了。
司徒筠的美,勝在氣質獨特,宛如空谷幽蘭,靜靜散發屬于她的美;一顰一笑皆令人回味再三,這樣一個清冷女子的確是罕見,可惜她不是她底下的姑娘,否則鐵定能為她賺進大把銀子。
「別鬧了。時候不早了,我也該走了。」
司徒筠揮開她的手,根本沒有將她的話當成一回事,起身欲離開時,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從懷里掏出一個圓形小巧的紅木盒,上頭描繪一朵艷麗的牡丹,就如同美艷的她。
「這個送你。」
葛香蘭一臉驚喜,瞧著約莫掌心大小的精巧圓盒,開心地笑了起來,抬頭正欲道謝,哪還看得到司徒筠的影子。
風雲酒樓乃鳳凰城里最大的酒樓,此刻早已過了用膳時間,只有幾桌客人在用膳閑談,小二在櫃台後方閑得打盹。
「你听說了嗎?向雲莊向炎幫幫主提親,結果炎幫在同意婚事不久後,周姑娘竟毀婚逃走了。現在不只是炎幫在找人,向雲莊也派出人馬尋人。」
一名身形魁梧的大漢對著另一名身形瘦長的同伴說著,桌上擺放著兩把大刀,一看就知道是江湖人士。
「據說向炎幫提親的是向隆南,此人向來很會記恨,只怕炎幫這回惹上煞星了。」瘦長男人話里有著深深的同情。
坐于兩人身後四方桌的司徒筠自是將兩人的談話听得一清二楚,手中茶杯險些滑落,小臉難掩驚愕。
向隆南竟然向炎幫提親!芝蘭逃婚在外!
所以,向隆南現在是否已知曉,他所認識的人並非是真正的周芝蘭?
向隆南心胸狹窄,只怕此事無法善了。看來她還是先別回去的好,先避過這風頭再說。若是向隆南找到芝蘭,發現她並非他所想要娶之人,應該會放了她吧?
「話又說回來了,炎幫能攀上向雲莊這門親事,也算是高攀了。更何況向隆南長相俊美,武功更是三兄弟中最高的,怎麼也不會委屈周姑娘;而且听說周姑娘也有參加向夫人明為作客實則選媳的邀請,又怎麼會演變成逃婚呢?」身形魁梧的大漢忍不住好奇地詢問身旁的友人。
「這你就不知道了。听說周姑娘不是一個人逃婚,而是和她的師兄一起連夜逃走,想來兩人是互有愛意。向隆南這一提親,變成了棒打鴛鴦,所以才逃婚的。」身形瘦長的男人小聲地說。
「什麼?!真有這回事?這下可糟了,炎幫幫主允婚在前,周姑娘逃婚在後,看來此事不好處理。」魁梧大漢嗓門較大,驚呼出聲。
兩人身後的司徒筠听到這里已是全身泛冷。假如連這些不相干的人都知道了,那麼向隆南不可能不知道這些事情,這下她該怎麼辦才好?
芝蘭如今又在哪里?
「司徒姑娘!終于找到你了!」
驀地,一道驚喜聲響起,吸引眾人的目光,接著一抹嬌小身影疾步來到司徒筠桌旁。
「澄花,你怎麼會在這里?」司徒筠見到她,一臉驚訝。
「當然是來找你的。」澄花這才發覺剛剛自己的叫聲太大,已有不少人望向她們,連忙彎子,在她身旁低道︰「我家小姐找你,你快跟我到逍遙王府一趟。」
「碧瑤她怎會知道我來到了鳳凰城?」
司徒筠同樣壓低嗓音。她還在想逍遙王府門禁森嚴,怕麻煩的她,打算下回再與碧瑤相見。
「是葛姑娘派人通知的。小姐在王府里等你,你快隨我來吧。」她原先擔心她已離開鳳凰城,幸好找到她了。
司徒筠連忙起身,在桌上放了碎銀,在眾人好奇的注目下,與澄花一同離開風雲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