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澈的一席話讓王管家與廚娘王媽臉上一陣興奮,還以為自家小姐與這俊俏王爺有什麼曖昧關系。
宰相府的奴僕們無不希望狄寧寧能趕緊嫁人,因此他們一見到李澈玉樹臨風的外形,加上若藍在方才已經私下同他們說過一回李澈的好話,所以大家可是對他很有好感。
「說你應當要多吃點。」李澈饒富興味的看著,淡漠的狄寧寧有了稍稍情緒變化。
「謝王爺關心,只是時候不早,微臣得要動身進宮了。」從過往與這比她會說話幾百倍的王爺交手來看,狄寧寧知道多說無益,還是先謝過後打住容易引人遐想的話題。
「狄宰相,你忙你的,本王用完早膳會先離開,晚上再過來幫忙。」李澈看著她說話。
狄寧寧心下興起一陣莫名的喜悅,李澈無論是看在亡父的面子上也好,或是誠心想幫助她也罷,想起今日晚間他會陪著她找記事本,她竟感到一股被關懷的溫熱流淌過心中。
「謝過王爺的一言九鼎,那微臣先行離開。」她站起身,恭敬的行禮,趕緊離開現場,以免他又要胡謅什麼。
李澈目送她離去後,才又拿起筷子,大口扒飯,直到填飽肚子,才同王管家問話。
「敢問老人家,宰相府可有隱密的通道離開?」他猜想,宰相位高權重,總是得防著人,因此府邸應當會設計另外的通道才是。
「回王爺的話,府里的確有通道,您這邊請。」王管家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接著替李澈帶路。
不需要詢問李澈的用意,王管家就知道王爺一定是怕自己大剌剌的在清晨從宰相府門口走出去,若是被有心人瞧見,毀了狄寧寧的清譽可就不好,因此才會細心的願意從小門離開。
李澈跟隨王管家來到宰相府底端,看見一道藏在假山後的小門,他讓王管家替自己開門,在準備跨出門檻時,轉頭看向老人家。
「本王今夜也會來陪同宰相尋找一樣重要的物事,可再由這道門進入宰相府嗎?」
李澈想,雖然昨日入宰相府的時間已晚,加上大雨滂沱,他才能在沒人瞧見的狀況下夜訪狄寧寧,只不過日子久了,總是難保會有人撞見,這會讓狄寧寧跳到黃河都洗不清。
餅去他交往的女子皆為酒國名花,習慣在男人堆里打滾,不在意別人的異樣眼光,但狄寧寧不同,她是故人的愛女,也是名門子弟,甚至將來也許會名留青史,因此李澈對她的名節與清白特別在乎與留意。
「當然可以,只要王爺告訴小的您何時過來,小的會讓人在此地為王爺等門。」王管家點頭如搗蒜。
狄寧寧是王管家從小看照到大的,他知道自家小姐會選擇讓王爺夜入宰相府,讓他協助她找尋某樣寶貝,必定是極其重要的事情。
因為狄寧寧是如此自重、自愛又穩重的女孩,絕對不會是夜里瓜田李下會情郎的春心蕩漾女子,再加上若藍的大力推薦,讓王管家能放心答應他的請求。
「今夜本王亥時一到準時出現,再請老人家替本王留意。」
「小的知道了。」王管家牢牢記在心底,笑著送走李澈。
李澈走出小門,順著蜿蜒窄小的巷道左彎右拐,最後來到祥龍大道中段。
天色尚早,白晝熱鬧騰騰的祥龍大道只有幾名扛著扁擔的小攤販,準備搶好位置開始一天的生意。
李澈伸了一個懶腰,動了動身體,舒緩昨夜在躺椅上小憩造成的腰酸背痛,雙手負在身後,信步往宮里走去。
只不過在他悠然自得的行走當頭,朝堂上卻是人聲鼎沸,有些老臣拍手叫好,有些則是臉紅脖子粗,忘了皇帝還坐在龍椅上,放肆的破口大罵。
這天,是狄寧寧擔任宰相的第八天,朝廷因她而掀起一場風暴。
避磬聲響,琵琶彈奏,共譜糜糜之音。
李澈果著上半身,露出古銅色的精壯胸膛,下半身穿著黑色低腰長褲,毫無贅肉的月復部呈現深深刻痕,那是長年在邊關訓練有素得來的成績。
「王爺,您听說了嗎?」一名喚作小紅的女子手持琵琶,坐在李澈跟前,軟聲軟語。
李澈左手曲起,讓手肘靠在軟榻上,大掌則撐著自己的頭部,右手拿著書冊,正在閱讀,他看完目前翻到的頁面後,才佣懶的開口,「听說什麼?」其實他對小紅能說出什麼話一點興趣也沒有,也不過就是在人家背後嚼舌根罷了。
但若不問,想必他的耳朵就得長繭了,只好懶懶的順著她的話問。
「方才人家听小茜說了一件從她家老爺口里听到的可怕事情。」小紅不在意李澈興致缺缺的說話口氣,咬著下唇,佯裝害怕的模樣,但勾引意味十足。
「小茜?她是誰?」李澈的目光依然放在字里行間,只有眉頭輕挑。
「王爺,您真的很健忘呢!小茜是人家的閨中密友,月初時還來過王爺府的別苑,那時您也同她打過照面。」小紅噘著嘴嬌嗔。
「是嗎?」李澈懶散的回話,又伸手翻了一頁。「她說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小茜是御史大夫的第十房小妾,她方才同我說了,今日她家老爺下朝後氣呼呼的回到府里,說什麼宰相可惡至極,硬是要砍他們的俸祿,還說要把文武百官每個月按照月俸多寡,強迫繳出一成的金額,做為偏僻地區的發展費用,說宰相的做法跟強盜無異。」小紅一邊說話一邊放下琵琶走上前,坐在床沿,伸手就要撫模李澈的胸膛。
小紅只是李澈眾多女人中的其中一人,驚世駭俗的李澈完全不在意別人怎麼評論,於皇祖母贈予的宅邸里找一處小院,養了不下三十名美人,每位女子都與他打為期一年的契約,在這段期間,她們能於小院內自由走動,美食與服裝源源不絕,而她們唯一要做的就是討李澈開心。
他的行為舉止讓許多有心人士在私下、在皇上面前都曾大力抨擊,但他本人不只不介意,甚至還不時出宮,去找煙花女子尋歡作樂。
隨性所至、任性妄為就是他的作風,他不介意別人怎麼說他,依然我行我素,這就是李澈,只懂得享樂、不懂做事的八王爺。
但此刻李澈低垂眼眸,瞪了一眼小紅不知分寸的手,讓她嚇得收回手,露出尷尬笑容,卻依然坐在床沿想同他說話。
「有何不可?李澈的腦海里浮現狄寧寧堅毅的眼神,嘴角微微勾起,想必今早在朝堂上一定是熱鬧非凡。
再想起自己第一次有意同她說了些渾話時,她怒瞪著他的模樣,竟讓他像中毒般的上癮了,每次見到她總會說上一、兩句,就是為了貪看她的嬌俏容顏。
「怎麼會有何不可呢?小茜說了,她家老爺的一成俸祿等於一個月的生活費,損失可大了呢!」小紅的話有效拉回李澈的注意力,她扁著嘴,替小茜家里要開始縮衣節食感到心疼。
最近這幾天以來,不知為何,李澈似乎有意疏遠她們,偶爾招她們來,也只是要她們彈琴,沒有任何人能踫觸他。
而小紅被冷落了幾天才又讓李澈喚來彈琵琶,因此她努力把握與他在一起的時間,就算只是同他說說話也成,只要能讓他記得她就已經達到目的了。
「若御史月俸的一成是他們整個月的家用,那表示他從前扣除生活費後,還有九成拿來儲蓄或是花用,把這些錢用來做有益百姓的事情又有何妨?」李澈的口吻依舊平淡,完全不受小紅故意拉低肚兜,露出所影響。
「可是小茜家的老爺說了,從這個月開始,她們每房分配到的零用金必須縮減二十兩,這可不是個小數目呀!所以小茜方才哭著來找我,說以後不能再每三天就跟姊妹們上茶館一次了,必須改為半個月才能聚會一次。」
「上茶館花費的金額有高到必須由三天改成半個月嗎?」他依舊看著書,口吻冷靜平淡。
「當然需要啦!我們聚會的茶館是洛陽最拔尖的鳳陽酒樓,不只會點上好的凍頂烏龍茶,還搭上整桌的點心和吃食,有時也要請人唱歌助興,每每一次下來,一個人就得花上三兩銀子,若小茜像先前那般三天就聚會一次,她手頭上便沒有多余的錢添購行頭,所以您看,這聚會真得要半個月才能來一次了,真是可憐的小茜。」小紅回答得理所當然。
李澈听著小紅軟聲軟語中夾雜著一絲竊喜,沒多做評論,繼續看著手上的書冊,只是並非身前女子嘰嘰喳喳吵得他無法靜下心,而是腦海里不期然浮現狄寧寧的面容令他分神。
那傾國的與婀娜的身形,卻不似小紅和小茜之類的女子悉心打扮,偶遇也好,遠遠看著也罷,李澈在宮里見過狄寧寧不下十次,每一次她總是不花心思的綁了簡單的發髻,簡簡單單的發型再配上未曾點上任何胭脂的淨素容顏,以及身上那總是素雅深色的便袍,頂多就穿著皇帝賜與的鵝黃色朝服,一舉手一投足卻是美得讓他無法移開眼楮。
再想起今早於狄府享用的與尋常百姓無異的簡單吃食,雖稱不上美味可口,但可以吃出狄仁杰在世時於府中留下來的規定與生活哲學,是樸實與踏實。
狄寧寧承襲了父親的方式,無論是穿著打扮、三餐和居家擺設,都是以簡約為最高原則,不在乎外在華貴與否,卻重視內心的璀璨,這樣的她令李澈一思及,嘴角便忍不住微微上揚。
「王爺,您在想什麼,想得如此出神?」小紅發現李澈根本沒听她說話,原本想嬌嗔抱怨,卻見自家主子的心情似乎很好,令她忍不住想要一窺究竟。
「沒什麼。」李澈放下書冊,站起身,越過小紅,替自己斟了一杯茶水,正當他以口就杯時,卻听見她又開口說話。
「王爺,人家都還沒說完呢!」小紅用手指抵住自己的嘴唇,眼眸帶著一絲看好戲的心態,似乎非常期待這件事情的發生。「小茜說,她家老爺與一群人在私下密謀,要怎麼摘下女宰相的烏紗帽,還說很想輪番『欺負』她一下,看看她在人前高傲的那張臉,於男人身下是不是一樣倒胃口?還是會哭著求饒?您說,他們是不是有點惡劣呢?」
小紅與小茜身處在皇宮與重臣家里,當然耳聞目前的宰相並非狄仁杰,而是由他的女兒代為擔任,所謂紙包不住火,洛陽宮里亟欲隱藏的女宰相事實,卻在
人們言談中無意間傳開來,只不過目前僅限於皇家和大臣的家眷知曉罷了。
小紅說完話,自顧自的笑著,大家同為女人,狄寧寧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而她卻只是八王爺眾多女子中的一位,心底總是不平衡。
李澈喝水的動作戛然停止,轉頭,眯細眼眸,看向臉上還掛著訕笑的小紅,口吻有山雨欲來之勢,「你說什麼?」
「咦?王爺,您怎麼了?」面對李澈突如其來的嚴肅神情,小紅緊張不已,冷汗直冒。
在外人的眼里,他是放蕩不羈的,任由人在背後謾罵,眉毛連一挑也不挑,容易讓人誤以為個性隨和,或者該說對任何事情都漠不關心,但是與他相處後才知道,私底下的他喜怒不形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