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能找田郁芬當他的盟友,尹廣亮既失望又遺憾,他訕訕然地離開,在走出公廟後,他回頭一看公廟上方的天空,竟藍得一片清澈,萬里無雲。
湛藍的晴空是如此清澈,他忍不住取下單眼相機,連按數下快門,攝影師的本能融入骨血里。
公廟里,田郁芬拿出手機撥號。「喂?是我,他來找過我了,我沒說要幫忙……什麼,不告訴她,打算瞞著她?!你……做人要講信用,我們說好等她情況穩定就坦誠一切,把牽引後溝全無保留悉數告知,你現在說你反悔了……季亞連,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也沒有無縫的雞蛋,你能瞞她到什麼時候,要是那個人找上她……」以他的立場懊護著誰,妻子或是舊情人?
「……我只要宜青不再受傷害,若是你保護不了她,我絕對會把她從你身邊帶走,天涯海角,你休想再見她一面……」
田郁芬苦笑著切斷手機通訊,搖著頭點燃三炷清香,想五府王爺上香,面上虔誠。
你以為她真收下你父母給她的一千萬嗎?
季亞連,你真的太可憐了,錯得如此離譜,她是你從小看到大的青妹妹,你會不了解她的個性嗎?她會貪那一點點錢把自己賣了?
捐出去了,一毛不剩全捐出去了,她十八歲失去父母被你爸媽收留在家中,你真以為她一無所有,是一貧如洗的孤兒?你有錯了,錯在自己的自以為是,她比你還有錢,結果你還很不要臉地用她的錢養女人。
你不信?
記不記得那一年的金融風暴,季氏企業曾發生周轉不靈的事?那是宜青賣掉她父母留給她的土地湊足了三億台幣,你們季家才免于面臨破產的危機,而你卻拿她賣土地的錢給那個女人開了一間精品店,你還是個男人嗎?用老婆的錢養舊情人,真是丟人現眼。
她不讓我告訴你是因為她愛你,你不曉得她愛了你十幾年了吧?當你幫那個女人買衣服,送她昂貴首飾,半夜趕去只為了她看中一件皮草沒錢下單,要你去當冤大頭時,你可知道宜青背地流了多少眼淚。
就因為她愛你,所以給了你傷害她的武器,她寧願隱忍著也不願你知曉實情。
一個人默默忍受你的無情,明明是你們季家欠她的,為什麼反而要她受罪?恩將仇報是有報應的。
順便知會你一件事,那個女人找過宜青,威脅她要識相點,早點把她的男人還給她,否則她會讓她知道得罪她的下場,奉勸你去查一查那件車禍,我覺得內情並不單純,我懷疑你的舊情人沒那麼善良。
還有,宜青的爸媽在生前過戶了幾棟房子在她名下,還有一些股票、土地、不動產,加一加好幾億,她把忠孝東路的房子租出去當店面,一個月的月租少說五、六十萬,所以她不用你養,她早就是衣食無缺的大富婆。
大富婆?
收起手機的季亞連在心里苦笑,在他冷漠對待妻子兩年多以後,赫然發現他以前所想的全是錯的,誤把美玉當礫石,放在腳底下踩,卻把貪得無厭的女人當成掌中寶,無限量地供給她一切所需。
他以為這是唯一的補償,畢竟他能給的並不多,除了錢,負了心就該付出代價,他不該為了繼承權拋棄情人。
但是那時候已經沒那麼愛了吧?濃情轉淡,兩人在一起久了成了一種習慣,就等著誰開口先提分手,他卻不做那個負心人。
偏偏在這時女友逼婚,他雖不願太早被綁牢也勉為其難的點頭,而不想他娶拜金女的父母則以繼承權要挾他,要他娶同在一個屋檐下的妹妹。
同樣是逼,一個是交往多年的女友,有一定的感情在,一個是他想都沒想過的對象,他怎麼肯認命听人擺布,為了反抗而反抗,年輕氣盛的他把怒氣出在最無辜的人身上,不去听、不去想她曾經是他最疼愛的人,怎麼可能為了錢而毀了自己一生。
他讓憤怒蒙蔽了雙眼,錯把鑽石當成石頭丟在一旁,從不設身處地為她著想,一個被愛呵養的小女生能有什麼心機,她唯一做錯的事是愛上他,讓他被愛而不自知。
狠狠罵醒他的田郁芬說的沒錯,他不配當個男人,連自己的妻子都保護不了,還被人上門挑釁,他是個失敗的丈夫,她為了他可以付出一切,他卻為了一件不是她的過錯遷怒她,讓她活在痛苦中,他真是不折不扣的混蛋。
「……老公,老公,該付錢了,你在發什麼呆?剛接了一通電話就魂不守舍,是不是公司有什麼事要你去處理,沒關系,你老婆很強悍的,一個人也可以把東西搬回家,你不必為我擔心……」石宜青拍拍沒三兩的細臂膀,擠出硬不起來的小肌肉,表示她很強壯。
看著妻子面色如常的關心,沒有一絲不悅,心里像流過一道暖流的季亞連低頭一笑。「沒事,拉保險的,只是有些羅嗦,沒等我開口說不需要就拉拉雜雜說上一大堆,只差沒把保險單送到我面前。」
還不到時候,還不到時候,她還沒愛上他。他在心里告訴自己,還不是讓她和他那群朋友見面的時候,太早了,在她沒全心全意愛他之前,他們會是兩人婚姻的變量,而他承受不起任何意料外的變故。
「拉保險的?」明亮如星辰的大眼楮眨了一下,微微皺了下眉頭。「那我有沒有保險。你那麼有錢,應該也會幫我保一兩筆吧?」
「我不清楚……」話剛出口,他頓時一怔,乍見她蹙起的眉心,神色微動,暗道不好。
「你不清楚?」她是他老婆,他居然不曉得,這似乎不太對勁,他們是結婚兩年多的夫妻而非怨偶吧?臉露不解的石宜青微有疑色,看向丈夫的眼神中除了詢問外還有一絲納悶,以及小小的不安。
他狀若無事的解釋,推著推車上已結完帳的日常用品走向開放式停車場。「我的意思是家里的保單一向有保險經紀人全權處理,我要問過他才明白。」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你錢多的不在乎那一點點保險,我先申明喔,那可是我差點丟掉性命的要命錢,你不能私吞,我要拿來當私房錢。」嘿嘿,她薄得叫人汗顏的存款簿總算有進賬了。
他擰了她鼻頭笑罵,「小錢精,還怕我養不起你嗎?過兩天我讓人送張副卡給你,你愛怎麼刷就怎麼刷,老公買單,窮不到你。」
其實他真的沒把那點小錢看在眼里,也從沒想過保險這回事,他每個月經手的進出單金額以億計算,尾數去掉的零頭哪會重視。
不過由不經意一提的小事看得出他對青青有多疏忽,同床共枕的這些日子里,他竟毫不知情她生活上的瑣事,每一件他身為丈夫應該知曉的事都一無所知,得經由她朋友告知才略知一二。
她到底還藏著多少他所不知道的秘密?因為她的失憶,只怕也無從得知了,永遠是一個謎。
想到這里季亞連不免在心里澀笑,他虧欠她的真的太多太多,窮其一生也還不完,若非他盛氣下的一時賭氣,他們會是人人稱羨的佳偶,他會寵著她,讓她笑口常開,成為他心頭的寶。
幸好還來得及,命運沒有那麼殘酷奪走他的全部,她還活著,活在他編織的情網里,以前是她拼了命愛他,不讓生命留下遺憾,現在換他來愛她,小心翼翼又無怨無悔,他相信人心是看得見的,總有一天會再相愛,他們的結局會是一片藍天。
「如果我的銀行存款數能再多一些些,那就太美好了,我的老公慷慨又大方,不會小氣到讓老婆當個窮鬼。」她表情貪心的諂笑,一副我要的不多,扔個小銅板給我就很滿足的模樣。
看她小小算計的神情,他啞然失笑。「才說你見錢眼開就來勁了,真當我是不顧你死活的壞老公嗎?放心,我的錢鬼老婆,我替你想得很周全,我會拿出我一半的財產幫你設立信托基金,只要你想要就能去拿,金額無上限,除了你搬不動以外。」
在經歷一場幾乎天人永隔的驚濤駭浪後,他還有什麼放不下,妻子是要陪他走一輩子的人,他還有什麼不能給她,只是給晚了,讓她白遭一回罪。
晚了有雙重含義,一是夫妻是一體的,丈夫的錢本該和妻子共有,一是太晚發現自己早已動心,對妹妹的疼愛早已轉為男女之情,情深不能醒。
「真的?」听聞老公對她的用心,石宜青先是高興地咧嘴笑,繼而臉上一僵露出猶豫。「這樣好嗎?你給太多我會苦惱花不完,不讓你收回去好了,每個月給我幾萬塊家用,家里就我們兩個人花不了什麼錢。」
季亞連並沒有額外顧請幫佣,除了每個禮拜三次的鐘點女佣回來打掃里外,處理堆積數日的垃圾,讓家中環境維持窗潔幾明,大部分時間是小兩口獨處的甜蜜時光。
已經不需要復健的石宜青走得很穩,手指靈活,臂膀也有力多了,雖然丈夫一心要寵著她,不讓她操勞家務,可是她還是挽起袖子洗手作羹湯,打理一天三餐,憑著做過並未喪失的感覺煮出一道道令人訝異的佳肴。
因為季亞連的廚藝實在太差,在吃過第三次沒煮熟的紅燒魚頭後,她決定自己動手,不再接受愛的荼毒,趨吉避凶是人之本能,保命再說。
所以他們像一般為生計操煩的小夫妻來到大賣場,挑選接下來三天要吃的生鮮肉品和果蔬,精打細算。
洗發精沒了,要買,衛生紙買二送一大特價,一口氣拎了三串,食鹽、味素、橄欖油……毛巾、衛生棉也要備著,還有……當石宜青動作極快的取下架上一盒,眼尖的季亞連一閃澀笑。
她還是不相信他,心有疙瘩,不願在兩人關系明朗化之前懷有孩子,她在給自己找退路。
小小的插曲很快過去,載著一車民生用品的四輪轉動飛快駛向管理嚴格的大廈,他們在就近的大賣場焙物,離住家並不遠,幾個紅綠燈就到了,十分便利。
不過在準備駛進住戶專屬地下停車場時,進門的入口處站了一位打扮時尚的美麗女子,手腕掛著名牌包,腳上穿的是限量精品高跟鞋,臉上畫的精致彩妝甚為艷光照人,一身的裝扮就是走在時代潮流尖端,用金錢堆積出的奢華。
但是她的表情卻是淒楚的,眼眶噙淚,要掉不掉地凝成叫人心疼的淚珠,完全貼身的衣物雕塑出她前凸後翹的惹火身材,在車子駛進時忽然身形一晃似要跌倒在地,低胸V領上衣內的豐滿雙feng若隱若現,快要彈出包不住的兩片zhao杯。
就連身為女人的石宜青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不過她看得不是妝畫的很美的臉,而是胸口兩團的肉,比她的水蜜桃大多了,簡直是女人的夢想,男人的最愛,真正的溫柔鄉。
她以為身側的老公也會禁不住誘惑瞄上幾眼,做一回英雄救美,停下車問對方需不需要幫助,沒想到她側過頭一看,他神色自如的手握方向盤,目視前方地駛過那名美女身旁,還差點碾過她靠得太近的腳。
石宜青偷笑了一下,小小骯誹了幾句丈夫不懂得憐香惜玉,白白浪費了獻殷勤的機會。
其實她心里很高興,暗爽,老公不是見色心喜的好se鬼,對她是真心的寵愛,得夫如此,她是賺到了。
「對了,老公,我到底有沒有朋友?我想和他們聯絡看看,有空約出來喝下午茶也好。」她要學著融入人群,不能再絆著丈夫,男人有男人的事業,哪能一直陪著她不工作。
季亞連握緊的手一松,目光一閃。「何必去麻煩人家,從大學畢業這一兩年正是全力打拼的黃金時期,誰有空閑陪你打混,想喝下午茶找我,從你出院以後我還沒給你約過會。」
一听到約會,她臉頰微泛桃紅,羞惱地瞪他。「我是說真的,別當我是開玩笑,沒有朋友很可憐的,我也想體會和朋友窩在咖啡廳角落說老公壞話的滋味,一邊罵一邊笑,一邊數落老公的不體貼。」
「我不體貼?」他揚起眉,嘴邊笑得甚為邪惡。
下了車,季亞連將車上東西提下來擱在車旁,按下大廈內管理處的內部電話,讓他們派個人提貨上樓,他摟著妻子走入電梯,兩手空空。
這是有錢人的享受,不用事事親為,只要付足了管理費,自由管理人員服務到家,給住戶最舒適的住家質量。
腰上一緊,石宜青明白剛踩了獅子一腳,她堆著笑露出討好的嘴臉。「我老公是百分之百的新好男人,一萬個之中也選不出一個,誰說你不體貼我跟他翻臉,你是再好不過的極品,我是上輩子燒好香才嫁給你。」
「諂媚。」他一手勾住她的腰,有意無意的上下撫模,另一只手則在皓頸處來回輕觸,似有往下探的意思。
「絕無虛假的真心話,我騙別人也不會騙你,你對我的好難道我會看不出來嗎?你是零缺點的老公。」好到她懷疑自己何德何能,居然幸運到爆的成為他的妻子。
「老婆,我愛你,你呢?」她的心,很真,可是他卻看不清楚,隔了一層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霧。
「我……我」她裝羞地低下頭。
不知道為什麼,她說不出口總覺得還缺少一點點什麼,梗在緊縮的喉嚨,她又慌又亂。
他失聲地笑了,黑瞳中輕攏薄霧。「我愛你,青青,不要懷疑我對你的感情,我娶了你就是要愛你一生一世,就是死亡也不能將你我分開,我要愛你生生世世,永不止息。」
電梯門一開,季亞連飛快吻住她,像是干柴遇到烈火那麼急迫,才一進門就將她抵在門板上。
「管理員會上來……」
「不管他,我就是要愛你,誰來都阻止不了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