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寒鄲零深邃的眼里閃過更多的堅定,那些想法似乎一次又一次的說服了他本來還猶豫不決的心。
齊媚娘卻是無法回答,覺得這一切都太奇怪了,從他今天醒了之後,發生的所有事都怪異得讓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沒睡醒。
她模了模他的額頭,然後又踫了踫自己的,低聲囔著,「奇怪,沒燒了呀,怎麼還在說胡話?」
他看著她可笑的動作,不禁失笑,然後輕抬著她的下巴,讓她無法逃避的只能看著他。
「我說的是真的。」
齊媚娘被迫看著他,想要裝傻閃避也來不及了,只能用不可置信的眼神傻望著他。
「這不可能……」看他的臉色瞬間沉下來,她又急急忙忙的說著,「我是說我是一個寡婦,名聲不好听,怎麼配得上你?還有,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里吃的用的哪一樣不是頂好的東西,這樣的你,就是用買的都能買來一個比我更年輕、比我長得更美的,哪里需要找我湊合著過?」
她的解釋讓他臉色好了不少,但是也只有一點,他自嘲的笑了笑,平淡的述說著,「若說世上有錢有權的人沒什麼弄不到,這點我信,但是,也是有例外的。就是有辦法買,卻不見得有人願意賣,就算是買到了,那也是被迫的,真買這樣的人回來,整天在我眼前哭哭啼啼的有什麼意思?」
齊媚娘皺了眉頭,他這話的意思是以前真有人買過年輕的小泵娘給他?
她著嘴,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被迫的是年輕姑娘,你有什麼好抱怨的。」
他看著她像是吃醋的模樣,好笑的輕咳了幾聲後才繼續說︰「是呀,是沒有什麼好抱怨的,可當她哭鬧著要去跳井時可就不是鬧著玩了。」
「跳……跳井?」齊媚娘瞠目結舌,不明白怎麼會有人用這麼激烈的方法。
在她看來,寒鄲零不是會逼迫人的性子,應該說就算他想,他那身體也不可能強迫一個姑娘,那個姑娘到底是為了什麼才這樣做的?
看出她的疑惑,他深深的嘆了口氣後道︰「媚娘你雖然知道這天煞孤星的命格對我的身體有害,對我周遭人有災,卻不知道有多嚴重吧?」
齊媚娘點了點頭,那畢竟是從古書里看來的事情,她就算曾經讀過,但是也僅知幾分,不能完全的了解。
他苦笑道︰「光是對周遭人有災一事,就是個大災難,我打一出生開始便帶來災禍,我娘親難產而亡,出生後三日,我父親就落馬重傷,緊接著服侍我和娘親的下人,遠一些的還好,貼身服侍的幾乎都有災禍,好一點的還能留個半條命,差一點的則喪命。
「直到我被送到這里來之前,我家中兄長不是重病就是受傷,我的女乃娘也一換再換,換到無人敢來,最後我只能靠著下人一匙匙的喂女乃娘擠出後送來的女乃汁,除了喂女乃外,那些下人們也是不靠近我的,就像是觀月和觀日一般,一般只在院子外頭等著我喚他們才會進來。
「等我開始求學,老師們也是在院子外講課,我在院子里听著,幾乎沒有面對面的時候,就這樣直到我能說親的年紀,我這克死人的名聲被壓了下來,所以一開始還挺順利的,但是接下來訂親的對象接二連三都出了事兒,不是那家的姑娘出了意外,就是家里遭了災,結果全都退了親。
「最後我兄長沒法子可想,就去買了教過的小泵娘打算先伺候著,前後共買了四個,但一個有一天下山的時候掉在陷阱里差點扭斷了脖子,一個在廚房旁休憩的時候差點被火爐冒出的煙嗆死,一個則是在有人試圖對我不利的時候被誤殺,最後一個倒是沒事……但是……」
齊媚娘听了這一連串不幸的故事,不禁目瞪口呆,下意識的追問︰「但是如何了?」
「那姑娘和她前一位當秀才的主子有了私情,被買來的那陣子我正在養傷,身邊只剩下她伺候,後來她听說那秀才在上京的途中染病而亡,她一時想不開也就跳井了,雖然最後被救了起來,我也放她走了,但是畢竟跳井後傷了身子,落下病謗,想來現在生活也……」越說,他心中越是沉甸甸的。
一條條的人命雖然並不是他親手奪去的,但是都是陰錯陽差地因為他或傷或亡,他實在不能不在意。
听完最後一個姑娘的結局,齊媚娘臉上的表情說是瞠目結舌也不為過。
她知道天煞孤星帶災帶病,沒想到卻是如此災情慘重。
她該慶幸自己是不容易被他的煞氣給克到的命格嗎?要不然她早就……
等等!所以他找她湊合,該不會是因為只有她目前沒被他克出毛病來吧?!
一這麼想,她的臉色也不甚好看了。
「所以……你說的找我一起湊合著過,是因為到目前為止我還沒被你克出毛病?」她心情很復雜的問道。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她到底是該高興還是不高興?
被她這麼一問,寒鄲零也錯愕的看著她,「這些日子以來你沒有出什麼意外或麻煩?」
這不可能吧!照道理來說,前些日子兩個人這樣親近,雖說沒有什麼踫觸,但也是都在同一個院子里的,她那天拂袖而去,他還以為是她終于受不了接近他所引發的那些意外了,沒想到她竟然一點事都沒有?
齊媚娘沒好氣的說︰「怎麼?你就這麼希望我有什麼意外不成?再說了,我現在還能有什麼意外,我全家都死得只剩下我一個,我也成了寡婦,除了我這條命外,我還能有什麼意外?」
寒鄲零听她這麼一說,覺得似乎有道理,但是又有什麼地方不對……腦子本來就轉得快的他,一下子就想到哪里不對,眼楮倏地瞪大的看著齊媚娘,熱烈的眼神看得她背脊一陣涼。
「怎……怎麼這樣看我呀?怪嚇人的!」齊媚娘咬著唇膽戰心驚的看著他,只差沒咬著小手帕了。
這人是怎麼回事,不過就是沒被他給克到,他有必要用這種像要把人給吃了的眼神望著她嗎?那眼神真是讓人頭皮都發麻。
「你剛剛說你這些日子什麼事兒都沒有,是真的嗎?」他沉著聲追問。
他心中半是期待半是忐忑,不敢相信自己連想都沒想過的好事就這麼突然發生在他身上。
齊媚娘受到了些驚嚇,要不是手仍被他抓著,她都想退開好幾大步了,「是呀,是沒什麼大事……」
他眼楮一亮,眼神炯炯的望著她,才剛開口要說些什麼,房外忽然響起觀月一聲急促的喊聲,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觀月一沖進來就知道自己犯了大錯,尤其是發現自家主子冷如冰的視線里蘊含著像要吃人的凶狠,更是讓他連頭抬都不敢抬。
他也不想這樣沒有眼色的跑進來,而是實在是有不得不說的話呀!
「有什麼事?」寒鄲零冷著聲問道。
若不是知道觀月和觀日不是那種不知道規矩的人,他肯定不會善罷干休。
觀月聲音發顫,卻沒有結巴的快速說著,「是齊娘子住的尼姑庵出事了!」
齊媚娘沒想到竟然是和自己有關的事情,雖然說她對于那尼姑庵沒有多少感情,但畢竟也是現在住的地方,說不關心是不可能的。
而且能讓觀月這樣匆匆忙忙的沖進來說話,想來絕不可能是小事。
「到底是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嗎?」齊媚娘急問著。
尼姑庵這樣清淨的地方能夠出什麼事情?不管怎麼想都讓人不安。
寒鄲零一听到是尼姑庵出了事,下意識將齊媚娘的手握得更緊,眉頭輕皺,眼神也沉了下來,觀月見狀,本就驚惶的神色更加的惴惴不安。
「昨晚好像是有賊人想進庵里搶劫,結果驚醒了里頭的師父,那賊人竄逃時,不小心撞倒了火燭,尼姑庵從大殿燒了起來,雖然里頭的人都拚命救火,但是火竄燒得太快,到早上庵堂已經毀了大半,不能住人了。」
在觀月話落的一瞬間,房間里似乎冷得有如寒冬,寒鄲零眼里的光芒也一點點的消滅,本來的信心也如雪花般消融。
他還是想得太好了……他心中苦澀的想著。
齊媚娘想的卻是,若不是昨晚過來了這里,只怕現在她也不知能不能逃過一劫,再說這件事比她猜想的好些,那些女師父至少人都沒出事。
突然,她驚呼了聲,「啊!你送給我的那些料子!」
心疼呀!那都是多好的料子,平日她連踫都不大敢踫的,就怕自己一個不慎把布給刮壞了,她小心翼翼地存放著,結果現在全都讓大火給燒沒了。
寒鄲零听見了她的驚呼,在心中輕嘆,看來兩個人剛剛的話題已經無法繼續談下去了。
他話鋒一轉,順著她話尾安慰道︰「無妨,那些料子我這里還多著呢,看需要什麼就讓觀月去後頭的庫房拿。」
齊媚娘即使被安慰了,可還是心疼得很,她一臉糾結的嘀咕,「哎呀!就算是這樣,那也是白白浪費了被燒毀的布,幸虧我前幾天已經幫你裁好了件衣裳和其余衣裳要用的布料,本來想著一邊照看你,一邊縫衣裳打發時間,也就冒著雨一起帶過來了,要不然可全都糟蹋了。」她目前注意力全在此,因此未意識到尼姑庵燒了,她暫時也沒了住處的問題,自顧自的說下去。
寒戰零坐在床上听著她清脆的聲音一下抱怨說那些料子被浪費了,一下子又說等衣裳做好了就要拿來讓他試試,接著說要繡些什麼花樣,但他卻不再主動接話,原本握著她的手也無聲無息的放開。
觀月遠遠望著,輕皺了眉,總覺得有哪里不對,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
如玉般的主子,嬌悄的齊娘子,兩人坐在一起,一個安靜一個笑著說話,沐浴在晨光之下,看起來該是多美好的畫面,只是他怎麼看卻怎麼奇怪。
「怎麼看起來那麼別扭呢……」
站在門外的觀日听了他的話,默默的來到他身旁,瞧了里頭的兩人一眼,心中略微了然,拍了拍他的肩,輕聲說著,「走吧,到門外去守著,若有空先到庫房里挑幾匹好布料過來。」
觀月小了觀日不過兩歲,但是對于成熟的觀日卻很是信服,因此也沒多說什麼便放下心里頭的疑問,轉身走遠了。
觀日看著里頭的兩人,心中清楚觀月剛剛感覺到的古怪是為什麼。
看似平靜,但自家主子眼里化不開的哀傷,正是這幅美好畫面的最大敗筆。
以至于此情此景看起來如此美好,卻……難以入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