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珞不像她吃得慢條斯理,從小練武的她很快就將那丸子一口吃下去,側著頭望著窗外熙來攘往的行人,忽然瞥見一人,她說道︰「噫,那不是你上次撞倒的那位王爺嗎?」
文靈菲探頭望向窗外,在見到閻玖央時,她忽地一愣,眼前隱約閃過一幕情景,她臉色微變,顧不得向席珞多說什麼便急忙跑下樓去,追上那人。
「等一下。」她攔在他身前。
樓昭立刻警戒地往前一站,護住主子。
閻玖央見是她,俊朗的面容一沉,還來不及開口問她有什麼事,她便焦急地開口說道︰「你不能再往前走。」
「這是為何?」閻玖央冷著臉沉聲質問。那日他再三查證後,確定母後沒有指錯人,他要娶的王妃真是她。由于那日她曾粗魯地撞倒他,讓他對她十分沒好感,此刻再見她便沒有好臉色。
「因為、因為你再往前走,會、會……有危險。」她無法告訴他,她方才在見到他那瞬間時忽地靈光一現,隱約看見他四周布滿火光和煙塵,從那一閃而逝的畫面里,她看出他會陷入危險中,因此才匆忙過來阻止他。
她不知為何會在見到他時疾閃而過那樣的情景,只是從小到大,多虧這種偶然間閃過的畫面,讓她避過了一些災禍,甚至還幫助爹爹躲過一次禍事。
對她吞吞吐吐不清不楚的話,閻玖央絲毫不信,「一派胡言,光天化日之下,本王會有何危險?」
見他不信,文靈菲急了,「你真的不能過去!」既然預見他會有危險,她便不能見死不救。
「本王要去哪里是你能阻止的嗎?還不退開!」閻玖央對她的糾纏感到不耐的喝斥。
她苦心再勸,「我沒有騙你,前面真的會有危險,王爺別過去。」她沒在意他的喝斥,一心只想救他。
「樓昭。」閻玖央完全失了耐性,冷著臉吩咐樓昭將人趕走。
樓昭上前擋住她,好讓自家主子過去。
被樓昭擋在一旁,文靈菲只能眼睜睜看著閻玖央往前走。勸阻不了他,她心里很急,見他就要走遠,顧不得多想,她冷不防沖上前去拽住他的衣袖。「王爺,你听我的勸,不要再往前走了。」
被她扯住,閻玖央橫眉怒斥,「放肆!」接著揚手毫不留情地揮開她。
此刻他身子已復原,力氣不小,一揮之下,她往後退了兩步,跌坐在地。
「你若再糾纏不休,別怪本王不客氣!」撂下斥責,閻玖央頭也不回地離開。
席珞走過去扶起文靈菲,不解地問︰「你為何要一再攔阻他?」
「我看見了。」望著已走遠的閻玖央,文靈菲秀眉緊蹙。
「看見什麼?」她的話沒頭沒腦的,席珞納悶地追問。
「看見他會有危險。」
席珞微愣了下才明白她的意思,「你是說你看見他會遇到危險?」
她以前曾听文靈菲提過,她有時眼前會閃過一些奇怪的畫面,那些畫面能讓她預先得知某些事。譬如幼時,她便曾因為看見繼母想拿走她娘親的嫁妝,跑去告訴爹,最後保住了她娘親留給她的那些嫁妝。
但也因此使得她繼母對她懷恨在心,唆使女乃娘苛待她,不給她飯吃,還在酷寒的冬天里用冷水強迫她洗浴,晚上也只給她一床薄被,讓她凍得大病一場,當時饑寒交迫的她差點就沒命了。
後來是有一個好心的下人看不過去,偷偷去告訴了她爹,她才得救。
當時她爹怒斥女乃娘,她繼母怕女乃娘供出她來,不讓那女乃娘多說,命人將她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把她打得半死,再塞給她一筆銀子把她S出去。
這件事是她五年多前被文靈菲救回尚書府時,無意中听得她繼母的貼身丫發醉後提及才得知,否則文靈菲還不知想害死她的人其實是她繼母,並非是那女乃娘,那女乃娘只是拿人錢財替人辦事而已。
文靈菲雖知繼母對她不安好心,但並沒有要和她斗個你死我活的想法,只想偏安一隅過自己的快活日子,因此自己才會決定留下來保她六年平安,當作是報答她當初的救命之恩。
文靈菲輕輕頷首,將適才瞅見的景象描述給她听,「嗯,我方才在看見他時,忽然瞧見他四周布滿了火光和濃煙。」
「那也未必就會在這時發生呀,你此時攔下他又有何用?」席珞疑惑地問。
「這種事發生的時間不一定,有時會隔個半日才發生,可有時卻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像我以前看見繼母想拿走我娘留給我的那些嫁妝時,就不到一刻鐘。」
她話才剛說完,忽然傳來一連串驚人的響聲,彷佛有什麼爆炸似的,連地面都隱隱震動了下,兩人驚愕地抬起頭,想知道那巨響是由何處傳來。
四周的人也議論紛紛,有人好奇地跑過去查看。
文靈菲心頭一驚,拉著席珞也趕了過去,還未走到事發之處,便可看見一股濃煙直竄天際。
沿途不時可听見人談論此事——
「哪里著火了嗎?」
「我看不是著火,方才听那聲音,怕是前頭那處爆竹作坊爆炸了。」
「沒錯,瞧那濃煙竄起的方向,定是何記爆竹作坊錯不了。」
听到這里,文靈菲趕緊跑過去,拐過幾條街,來到樂平坊,她看見眼前一片房舍全被炸得屋毀牆塌,四處都冒著火光和濃煙。
此刻驚慌失措逃出來的人臉上黑成一片,有人大喊著,「救火,快來幫忙救火啊!」
「快,打水過來,澆熄那些火藥,免得再引燃它!」
「快來幫忙救人,有人被壓在梁柱下!」
看著眼前的火光與濃煙,文靈菲整個人愣在那里,這情景就猶如她先前見到的那幕景象。
見她一臉懊惱難過的表情,席珞明白性子溫和良善的她定是在自責,拍著她的肩安慰她,「這不是你的錯,是他不听你的勸告。」
這作坊被炸得只剩下斷垣殘壁,里頭沒能逃出來的人只怕都已沒命。
「若是我方才再努力一點,也許就能救了他。」雖然那位王爺對她態度不是很好,還因她不小心撞倒他就想將她抓回去打二十大板,可到底是一條命,她仍是很不忍心。
「是他自個兒不理睬你的話,你再怎麼勸也沒用。」席珞牽著她的手往回走,不讓她繼續留在這兒。
兩人正準備回府,忽然有人叫住文靈菲——
「靈菲小姐。」
她看向對面走下轎子迎面而來的一名陌生男子。「你是……」
見她似是不認得他了,尚雨陽眸里閃過一抹失望,但溫雅的臉上仍帶著抹微笑,開口道︰「一年多不見,靈菲小姐風采依舊。」她仍一如他印象中那般粉女敕豐美。
鑫國與大智國相鄰,兩國素來友好,但兩國對女子的看法卻截然不同,大鑫人喜愛體態豐腴之女子,因此大鑫泰半女子豐滿圓潤,不像大智人崇尚縴瘦為美。
「噫,我與公子見過嗎?」文靈菲不記得自個兒見過此人。
尚雨陽簡單地解釋,「一年多前尚某因故落難到玉樞城,所帶盤纏遭竊,又不幸身染重疾、身無分文被客棧趕了出來,幸得遇見小姐,施以援手,這才得以度過難關。」
他前幾日便曾前去吏部尚書府拜訪,但因她不在,故而未能見到面,今日準備再次登門拜訪,不想在這里半途巧遇。
文靈菲仔細望著眼前這一身華服玉冠、溫文爾雅的男子,半晌後,終于認出他來,「啊,你是那位窮書生。」
大約是在一年多前,她听說新開了家酒肆,里頭的菜十分可口,遂帶著席珞去嘗鮮。
途中見到一人走在街上,他氣質文雅,卻面帶病容十分消瘦,彷佛隨時都要昏厥過去。她好心地上前將他扶到客棧里暫歇,他說自己是因盤纏遭竊,又不幸染病,才會如此落魄。
因同情他的遭遇,她將手上的錢全送給他當盤纏,並托了一處相熟的寺院暫時收留他住下,不過當時他只住了三、四日,便悄悄離開不知所蹤。
那時的他瘦得形銷骨立,樵悴不堪,哪里像眼前這般俊秀文雅,氣度不凡,她才會一時沒認出他來。
「尚某乃大鑫國安靖侯,因遭惡人誣陷,流落大智國,當時不得已向小姐隱瞞身分,情非得已,還請小姐見諒。」尚雨陽向她吐露自個兒的真實身分。
那段時日是他此生最落魄狼狽的時候,他因遭人陷害,不得不出逃大鑫,當時的他就宛若喪家之犬,只身一人逃到大智國。幸得她相助,他才得以活下去,保住性命重返大鑫,奪回他失去的所有。
患難援手,令他對她惦念不忘,此番前來大智國,他本有意娶她為妻。因兩國皇族與臣子通婚,須求得兩國聖上同意,大鑫國皇帝已允了這樁婚事,故而他一抵達大智國,翌日便進宮覲見大智國皇帝,想求他賜婚,不料卻遲了一步,她已被太後指為瑾王妃,令他扼腕不已。
听完他解釋,她才知原來他竟是位侯爺,「不打緊,看侯爺如今似乎過得很好,應是洗清冤屈了。」
尚雨陽苦笑道︰「冤屈是澄清了,可惜我福分不如瑾親王,來遲了一步,無緣與靈菲小姐結為夫妻。」
聞言,文靈菲驚訝地望著他。
他解釋道︰「那日承蒙小姐相助,返回大鑫後,尚某便對小姐思念不已,趁著這次前來大智國,原想與小姐結為秦晉之好,不想來遲一步。」說到這里,他拿出一只荷包遞給她,「這是當日向靈菲小姐所借的盤纏,今日如數奉還,請靈菲小姐收下。」
沒想到當初她只是薄施援手,竟會讓他對自己惦念不忘,還特地前來求親,文靈菲愣了愣,低頭看著被塞進手里的荷包,再抬頭望著他,先前她乏人問津,沒人要娶她,沒想到突然之間,太後將她指給瑾親王,接著連這位大鑫國侯爺都來向她求親。
覺得不可思議之余,她朝他綻開一抹暖笑,「侯爺日後定會娶到比我更好的姑娘。」
「在尚某心中,沒有人可以比得上靈菲姑娘。」他定定望著她。
文靈菲只當他是感念自己先前曾幫助過他才這麼說,絲毫沒察覺到他話里流露出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