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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身卻失心 第一章

作者︰葉晴類別︰言情小說

「花雨,快啊!」鄰家童孀的兒子童富匆匆跑上後山,大氣還來不及喘完,一看到楚花雨便慌張地往村里的方向指。

楚花雨正專心采著可用來治皮膚病和打算拿來做藥的黃精,被童富慌張的叫聲嚇了一跳,手上拿著小鋤,茫然站起來。

「富哥,出了什麼事啊?」

「你家門口站了好多人,我娘說那群人來勢洶洶說不定是仇家來尋仇的,叫我趕快帶你找個地方躲一躲。」老實的童富照著他娘的話重復一遍。

楚花雨擰著柳眉、豎著耳听清楚了。這童嬸真奇怪,就算師父有難,她怎可能一個人躲起來而丟下師父不管呢?

「我師父怎會有仇家?富哥,我趕著回去,那些東西麻煩幫我收一收。」楚花雨急忙跨上驢背,拉上兜帽,拉緊疆繩便催促驢兒快跑。

「小心啊!」童富呆望著漸遠的白色背影,看到她顛了一下,不管走遠的她是否听到,仍忍不住提著心,高叫小心。

楚花雨趕著老驢下山,正聚在一起看熱鬧、說是非的街坊鄰居見她回來了,個個大驚小敝上前攔住她,忙向她通風報信,七嘴八舌說那輛-見過的大車里躺個有錢人,好象突然得了病,听說送進城里怕延誤救治,所以半路上听人說村子里有位楚大夫,他的管家和家丁們就把他送了過來。

楚花雨看停在她家門口的大馬車邊都站著壯漢,還有一個大胡子在她家大門口前用力跺著腳,狀似惱急。

「我師父呢?」楚花雨最關心的人當然是她的師父。

馬上就有人回說︰「也不知發生什麼事,我們剛才看到楚大夫氣呼呼從車上下來,馬車前後都有壯漢守著,任誰一靠過去他們就橫眉豎眼,大聲吆喝著將人趕走。花雨啊,你快回去,打听清楚他們是打哪兒來的,明兒好告訴嬸嬸嫂子們。」小地方就是這麼有人情味,不過若想保有一點隱私可就很難了。

楚花雨-有回答,她牽著驢快步往家里走,在離自家門口十步遠的地方被那位長得像張飛的大胡子擋住︰不只他,守在馬車四周的人更是將她當壞人一樣,橫眉豎目瞪著。

嗯,狀況果然和父老鄉親姐妹們觀察的完全一致。楚花雨拉著驢子的疆繩,硬著頭皮想要繞過大胡子。

「姑娘,請留步。」說話這人長相粗-,粗嘎的聲音也大得嚇人,連她的驢子都嚇得不听她的話直往後瞪。楚花兩用力拽住韁繩,嬌聲安撫驢子。

「噓,噓噓——老驢,別怕,這是我們家啊。別怕,別怕。」楚花雨安撫驢子,其實也在安撫自己。

他家小王爺遭人暗算,傷勢垂危,幸好听說前面童家村就有位楚大夫,張忠和文明等急急護著主子來尋醫,卻因為找不到「真大夫」替他主子療傷而著急。這時,張忠听到小泵娘的話大喜,忙上前替她拉住驢子。

「姑娘,這是你家?」張忠問。

楚花雨看他-怎麼費力,扯了幾下就把她家那頭老笨驢子拉了回來,但要進去的路還是給這粗漢擋著了。

「嗯。」楚花雨沉下臉,伸長脖子擔心地往大門內看。

「小泵娘,里面那大娘脾氣壞透,你快去找你爹回來救人,我會重重賞你。」

找我爹救人?這些人大膽得令人莫名其妙。楚花雨雙眉緊蹙在一起說︰「那大娘就是附近十幾個村莊都信任的楚大夫!」

「啥?你們看女大夫?」一時張忠的大眼凸得更大。

「醫術高明,收費便宜。如果你們剛才地這麼跟我師父要求,那我奉勸你們還是趁早進城,城里有家回春堂,但我好心先跟你說了,那位男大夫醫術不怎麼地,收費卻是不便宜。」

「就怕我家大人等不得呀!泵娘,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能不能請姑娘進去替我求求你娘?」對方搓著雙掌,一臉忠誠的樣子。

先是找爹,現在又要她去求娘,他剛才都沒用心听她說話嗎?楚花雨不太樂意地說道︰「楚大夫是我師父。她做事一向很有原則,既然被你們氣走,她是不會再出來了,或許你家大人受的傷沒你想的那麼嚴重。」

她要是知道受傷的人是小王爺,應該就不會怪張忠了,看慣御醫的小王爺當然無法信任她們這種學不會天花亂墜的婦道人家。

「姑娘——」張忠急著伸手拉住楚花雨。「我家大人受傷,失血嚴重,此刻正生命危急啊……」

怎一個壯漢說著說著,眼眶竟突然紅了起來?善良的楚花雨垂下眼睫不去看他的臉,但心下卻開始覺得不忍。

馬車里突然傳出氣弱游絲的叫聲——

「張忠……」

「來了!」听到叫聲,那粗漢馬上大聲回應。原來這莽漢叫張忠。

那叫聲實在太像快斷氣了,因此楚花雨側隱之心和好奇之心大起。她說︰「我跟你過去看看吧。」

「你……」張忠猶豫著。

「還磨蹭什麼?難道你不想救你家大人?」楚花雨杏眸不滿地一瞪,自老驢身上解下她上山采藥時必帶的急救藥袋。「好歹我學醫十年,袋子里正好也有各種藥材。」

張忠一听,決定拿小王爺和他的命來賭,他一把拉住楚花雨的手腕快步走到馬車,大手往上一提,楚花雨就被他輕易地推上馬車。

馬車里還有另一個人,適巧地接住了狼狽栽進來的楚花雨,免得她跌跌撞撞踩到了他家奄奄一息的小王爺。

文明尖著嗓問︰「張忠!誰教你推個大姑娘上來?」

楚花雨循著聲音看去,這個人和外面那個叫張忠的完全不相像,是個長相斯文的男人,聲音也不如洪鐘,但這樣意外出現接住她,著實再度將她嚇到。但她馬上發現另一樣更恐怖的事——她的鞋正踩在一堆滿是鮮血的衣服上。

「啊——」楚花雨小聲尖叫,同時提起小腳急忙跳開,正巧撞向彎腰站在她後面的張忠。幸好,張忠身體壯碩,馬步一蹲馬上變成鎮邪的石敢當,不然她可能就直接翻滾出車外了。

「姑娘,這位就是我家大人,你快救他。」耿直的張忠說完便不多廢話,他跪在昏迷的公子旁邊,剛好把楚花雨需要的光線給擋住了。

「張忠,你稍微讓一下。」

楚花雨看到傷患之後比較鎮靜了,待張忠挪開身體讓光線進來之後,她大著膽子掀開傷患已經被割破的衣服。

大人不是該留些胡子、有點年紀嗎?但眼前所見分明是年輕男人的身體……這想法一竄進楚花雨意識里,她的眼楮即刻往上尋找長在這副軀體上的頭顱以便證實。

果然是個年輕男子。雖然她自小就跟著師父習醫,但畢竟是未出閣的大姑娘家,要是遇上年輕傷患,師父也會要她暫時回避。楚花雨臉紅心燥地移開視線看向外面。這時,閉著眼的傷患申吟一聲,楚花雨忙吸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仔細審視著他可怕的傷口。

一枝箭由他背後貫穿左肩,再往下兩-就中了心髒。箭翎已被折斷,閃著寒芒的尖銳箭頭卻只在前胸露出一半。楚花雨搖頭倒抽一口冷氣。

「快把簾子全掀開,盡量讓光透進來。」

文明和張忠見她臉色不對,迅速依言卷起每個簾子。兩人不安地問道︰「怎麼了?」-

錯。楚花雨一臉凝重,低喃說道︰「箭上有毒。這周圍的膚色都變了。」

張忠和文明跪在小王爺旁邊看,連著兩聲大大的抽氣聲之後,張忠和文明悄悄抹著淚問︰「來得及救嗎?」

听到連番的對話,緊閉著眼的霍修冶睜開眼楮,突然看到一雙大大的黑瞳,如深潭一般沉靜地看著他。

霍修治一時以為他的靈魂出竅升天,芙容仙女來接引他了;視線輕輕一移,他也看到自他十歲時就寸步不離跟著他的張忠紅著眼,還有皇上派來保護他的文明緊蹙著八字眉,兩人都忙著擦淚。

看來他真的永離人間了……既然離開人間,那他不就永遠擺月兌了張忠和文明那兩張丑臉了嗎?霍修治眼楮轉回來,怔怔看著面前清麗絕倫的仙子。

要不是那帶路仙女突然壓擠他的傷處,痛的感覺讓他忍不住-牙咧嘴,他可能不會開口問說︰「我還-死?」

「目前還。」楚花雨笑道。一邊說,一邊倒出她藥袋里的傷藥。這位公子好氣魄,傷勢如此嚴重,卻-听到他「哼啊」半聲。

「你是誰?」霍修治聲音干啞,緊皺著眉問。

楚花雨回答︰「大夫。」

這里怎麼回事,怎連個象樣的大夫都-有?霍修治突然把她推開︰「我不要女子醫治我!」

楚花雨看他寧可痛苦,卻不肯給女子醫治,未免太歧視女子了。楚花雨嬌容一沉,威脅道︰「想救你家公子只有一個法子,你們一拳將他打昏,好讓我取箭、吸毒、止血。要救就快點,別忘了他的箭上有毒。」

「張忠,你來。」

「不,文明,公子比較听你的話,你來。」

「嘿,現在不是互相禮讓的時候。」楚花雨拾起藥袋,作勢站起來。「難怪師父不想救他。」

文明眼快,一把拉住楚花雨。「等等,姑娘,-要做啥?」

「下去啊!你們還是快點把他送回家吧。」楚花雨推開文明粗魯的手,冷瞥一眼寧死也不給女大夫醫冶的臭男人。「因為等你們決定好由誰來將他打昏,他也差不多成為閻王爺的座上賓了。」

「要是-救不了我家公子——」

「死馬當活馬醫,我想張大爺推我上來就是這個意思。」楚花雨小嘴往上一撇,頑強地瞪著文明。

文明皺著眉看向眼楮又紅了的張忠。張忠大頭用力往下。「我是有這個想法。你不敢下手,我來。」

「張忠,你敢!」半死的霍修治耳朵還靈敏得很,他虎目一瞪,瞪著高揚手臂的張忠。

「公子,文明得罪了。」霍修治-有防備到的文明一記鐵拳往他門面上揮過去,霍修治應聲不再反抗。

「打得好。」楚花雨輕哼一聲,先拿小剪往昏迷的人身上剪下大塊衣料,疊好放在他的肩下。接著換上尖銳小刀。

「我要先割開前面的皮膚,你們一人將他壓住,一人由他背後把箭推出。記得要快,得在他醒過來之前弄好,他才不會覺得很痛。」

楚花雨有條不紊地分派他們任務,當箭被拔出那一刻,很不喜歡見血的楚花雨,利落地在血流不止的傷口上覆上另一疊衣料。

「姑娘,不是要壓緊傷口,防他失血過多嗎?」血流光了也會死人的。

楚花雨搖頭,看血流已緩,就把蓋在傷口上的布取下拿給張忠和文明看。

「黑紫色!」文明望著張忠說。

「一定要先讓毒血流淨,否則傷處將永遠潰爛,無法愈合,那會讓他痛不欲生的。」張忠和文明听完後,只覺得背脊發涼,不敢再對楚花雨的常識多做揣測和懷疑。

接著就是要將毒液完全吸盡,楚花雨先自腰間拿出她香香的手帕蓋住霍修冶腋下,這步驟是防著她救人時,不被臭男人的汗臭先給燻斃了。她喝了口解毒蟲熬的藥酒,然後趴下來,自霍修治的傷口盡力吸吮出毒血。

好惡心!楚花雨憋著氣,含著滿口的腥血趴到車緣上用力吐出,緊接著在傷口處淋上解毒藥酒。

「雨兒。」楚芸娘站在馬車外叫著。她手上拿著藥缽,里面有搗好的傷藥。「毒血吸干淨了,就把傷口清干淨,這藥再敷在他的傷口上。」原來楚芸娘不是不救人,是忙著在里面配藥、搗藥。

「是。」楚花雨雙手接過師父的藥缽。楚芸娘說完轉身又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