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並州勤王府——
一騎快馬由遠及近,奔到勤王府門前,信使翻身下馬,問道︰「王爺在府上嗎?」
「在!」守門的士兵應聲答道。
那信使捧著一封信,飛快地跑進門去。
此時,議事大堂中,一干將軍們都圍攏在勤王的身邊,你一言我一語地爭辯著——
「平王和易王相繼被殺之事顯然是有人故意為之,但這個人到底是誰,現在還不能立刻做出定論,我們不能貿然行動。」
「如今那幕後之人是誰,還不清楚嗎?唐川已經倒台了,縱然太子留他一命,沒有殺他,那他要想東山再起也絕非容易之事,顯然想要幾個藩王命的只有一人,那就是太子!」
「太子還未臨朝,根基不穩,不會這麼急著過河拆橋的,只怕是有人故意制造事端,混淆視听。」
勤王默默听著,並未立刻發表意見,此時那名信使沖進議事堂,雙手捧信道︰「王爺,忠王那邊出事了!」
眾人大驚,急急問道︰「莫非忠王也……」
「三天前,忠王被人發現死在寢室內,和另外兩位王爺的死狀一模一樣!」
勤王冷笑一聲,拍案而起,「好啊,看來那殺手是要一個一個殺過去,最終就要殺到我們頭上了。」
「王爺,我們不能在這兒坐以待斃啊!」眾將紛紛出謀劃策,「不如立刻寫信給明王,聯合兩邊兵馬,一起和太子翻臉!」
「怎麼翻?」勤王瞥了眾人一眼,「難道要本王去質問太子,是不是他派的殺手,暗中圖謀殺害這些人嗎?太子如果堅決不承認,我倒落了個以下犯上的罪名,正中人家下懷。」
眾人憤怒道︰「那也不能變成任人宰割的羔羊!這太子到底派了哪一路高手?那三位王爺手邊高手無數,怎麼輕易中了別人的道兒?」
勤王一字一頓道︰「他們幾人應該是輸在了措手不及上,如今我們王府上下都已經加強戒備,那刺客若是敢來,準叫他插翅難飛!」
在距離並州一百里的一條小溪邊,一名黑衣女子正跪在河邊,一只縴縴素手從河中掬起一捧清水,灑在挽起袖子的另一只白臂上,在那里有一道傷口已經泛著黑色,鮮血還在持續不斷地滲出著。她一只手不便行動,艱難地簡單清洗了一下傷口之後,用白布將傷口緊緊纏裹住,然後將衣袖放下,遮住傷口,抬起頭,看到小溪對岸有個年輕的牧童正呆呆地看著她。
黑衣女子微笑問道︰「小扮兒,這里距離並州還有多遠的路?」
那牧童從未見過這麼美麗的女子,不禁臉一紅,低頭說道︰「從這里騎馬,大概再騎一天就能到了吧?」
「多謝小扮。」
見她伸手去拉馬頭,那少年問道︰「妳是不是受傷了?我們村子里有個很好的大夫能幫妳療傷。」
黑衣女子笑著搖頭,跳上馬背,「我這傷,一般大夫是治不好的,謝謝你的好心。」說罷,已經縱馬而去。
那牧童呆呆地看著她的背影,喃喃低語,「我今天莫非是踫到仙女了嗎?」
方千顏自出京到現在,已經過去一個月了,這一個月里她所做的事情雖然沒有昭告天下,卻已經驚天動地——
五大藩王,已有三人死在她的劍下。
早在京中為對付唐川而做準備之時,她心中就知道,唐川倒下後,這五大藩王會成為比唐川更可怕的敵人。
為了爭取五大藩王當時的支持,她背著唐世齡曾經私下里答應過藩王們一些要求,而這些要求,其實是唐世齡不可能會全部同意的,卻是在那個時候不能不做的妥協。
唐川倒台之後,五大藩王勢必會聯合起來向唐世齡要求兌現之前的諾言,而唐世齡將騎虎難下,所以她必須在事態擴大之前,將所有的威脅消弭于無形。
之前死的兩名藩王,是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被她一劍刺死的,但兩人送命的消息一經傳開,各地藩王應該都被驚動,也會有重兵防衛,最後殺忠王的時候,她雖然繞過了外圍的護衛,卻沒有躲開內院的暗衛,這手臂上的一劍就是被內院的暗衛刺傷的。
沒想到暗衛的劍上竟然會淬毒,她用了七、八種方法來解毒,都沒有解開,如今看這毒性發展的趨勢,只怕再過三、五日,這條手臂就要廢掉了。
還好,只是左臂,不耽誤右手用劍,若是實在保不住這條手臂,她就把左臂砍了,以防毒性最終順著血液游走奇經八脈。
再堅持一下,起碼這三、五日,應該可以殺掉勤王。
當然,她也知道勤王那里比其他幾個藩王難對付,論手下精兵強將之多,勤王是五位藩王之首,如今三位藩王已死,勤王必然會做萬全的準備,她不能耽擱,剌殺之事若不能一鼓作氣,就很有可能會……
她苦笑一下,若是唐世齡在這里,會怎麼說?
「千顏,妳自己不要命,有沒有問過我的意見?本太子幾時說了要妳為我去送死?」
他必然會惱怒地這樣大罵吧?
對,她就是不能問他的意見,更下定決心要為他去死,只要五位藩王都死了,群龍無首之後,唐世齡才可以在太子的寶座上待得更穩妥。
不過……在刺殺勤王之前,她還有一件事要做——勤王是認得她的,如果她計窮事敗不幸被俘,勤王就會將她所做的一切記在唐世齡的頭上,這是最危險的,所以,她必須想辦法讓自己徹底的……改頭換面。
並州城並沒有她所想的那樣如臨大敵、嚴陣以待,城門口的守軍也只是簡單地盤問一下就放行了,像她這樣的孤身女子,除了容貌讓人驚艷之外,更是沒有遭到任何的阻攔。
方千顏騎著馬,緩緩走進城內。
她事先已經備妥了地圖,知道勤王府就在並州城的中心地帶,所以她騎著馬,故作悠閑地穿城而過,頭上則戴了一頂紗帽,遮住面容。
馬兒走過勤王府的門前時,她的嘴角在紗帽後不為人所見的微微上挑——勤王果然還是做足了準備,門前的護衛比起一般的王府守門護衛多了三倍,可以想見,藏在府內的內衛一定也非常多。
勤王,你到底是有多怕死啊……
她側目去看,距離王府不遠的西南角有一處三層樓高的客棧,視線正好。她策馬過去,揚聲問道︰「這里還有客房嗎?」
「還有!」店小二從里面迎出來,「姑娘是一個人?」
「嗯。」她把馬韁丟給店小二,說道︰「把我的馬喂好,明早我還要趕路,只要一間大房,左右最好清靜些,我不喜歡吵鬧,回頭我會多付房錢的。」
「好!您樓上請!」店小二將馬先拴在門前的拴馬石上,然後領著她進樓。
樓內一樓的大堂還有不少客人,方千顏目不斜視地直接上樓去了。
但就在她身後,大堂之中有一男一女正興奮地注視著她的背影,竊竊私語——
年輕男子問︰「剛才那個女子妳看到了嗎?」
少女反問道︰「看到了,怎麼?你也覺得她很像?」
年輕男子又遲疑著說︰「的確很像,只是因為看不到臉,所以還不能確定。」
少女咬著唇笑,「你不能確定是因為和她還不熟,我跟著她一起長大多少年了,肯定不會看錯,就是她!」
「那我們現在要上樓去找她嗎?」
「你真是瘋了,現在這樣大庭廣眾的怎麼能上樓?總要等到周圍沒人的時候再說!」少女拉了他一把,起身對站在櫃台後面的掌櫃說道︰「掌櫃的,我們要一間客房,要干淨明亮的!」
掌櫃的抬頭看了兩人一眼,見他們年紀都很輕,不過才十七、八歲的樣子,就笑道︰「小泵娘,只要一間房嗎?兄妹兩人會住得不方便吧?」
少女把紅唇一嘟,「什麼兄妹?」她拉過少年,得意揚揚地說︰「這是我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