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平常準時十一點左右就會入睡的管寧君不知為何輾轉難眠。
她的思緒常飄到那個笑容很爽朗燦爛,跟漫畫書里頭男主角幾乎一模一樣的荒川日身上。
想著他握著她手時的異樣感覺,他常帶著崇拜的注視,她一句交代,寫書法寫到睡著的認真專注……
她按著左心口,覺得那兒跳動得似乎稍微凶猛了些--這是以前不曾有過的。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怔怔瞪著前方一片空白的牆壁,對于這陌生的感覺,無所適從。
忽地,電話響起。
嚇了一跳的她瞪著快十二點了竟然還有人打的電話。
電話最右側有一排數字,除了前五個數字代表著家人的房間與客廳、廚房外,六號以上都是民宿客房的專線。
現在響的是八號,也就是自荒川日的房間打來的。
這麼晚了會有什麼事?
是蓮蓬頭出不了水?
還是馬桶漏水?
或是房里有蟑螂?
她迅速拿起話筒,怕鈴聲將父母吵醒了。
「喂?」
等待他出聲時,她是屏住氣息的。
「我睡不著。」話筒對面傳來苦惱的聲音。
「睡不……著?」
真巧,她也睡不著……
不過她的睡不著跟他的應該不會是同一個原因吧。
真要相同的話,那就可怕了……
「這里只有我一個人住,對不對?」荒川日聲音壓得低低的,好像隔壁房間有人會偷听到他講話似的。
「對。」
「我一個人睡這麼大的房子……」他吞咽了口唾沬,「會怕。」
「呃?」
他剛說……會怕?
「我猜我以前應該沒一個人住這麼大的房子,我老覺得隔壁好像有傳來電視的聲音……」
「我們這里很干淨。」
「我知道你清掃得很干淨。」
吃晚餐的時候,自管媽的口中他方曉得整個民宿的清潔整理工作都落在管寧君的身上,當時他還問這樣不會太辛苦嗎,沒想到管寧君只淡淡的說︰「我們家生意不好。」
淡淡的語氣,又像在吐槽,配合她的面無表情,有種說不出來的喜感。
「沒有鬧鬼。」所謂的「干淨」是指這方面。
以為他沒听懂--畢竟是日本人嘛--管寧君只好再解釋了一遍。
「喔。」他虛應一下。「可能是太安靜了,我反而覺得好像有奇怪的聲音一直跑進我的耳朵里,讓我心髒一直怦怦跳,感覺很不舒服、很害怕。我現在還開著燈,可是開著燈我睡不著,但不開燈我不敢睡,真不知該怎麼辦了。」
他大大的、大大的、很哀怨的嘆了口氣。
事實的真相是,他一個人住在民宿房間內,左邊空房無住人,外頭漆黑一片,他並不會膽寒害怕,況且花蓮的夜晚十分安靜,就算開了窗也只有涼爽的晚風徐徐吹入,清爽宜人,若是他在東京的住處,窗戶一打開,很難不听到車水馬龍的吵雜聲。
這兒真是個適合居住的好地方。
但他可不能這樣呆呆的每晚一個人獨居在此處,耗費美好光陰啊!
所謂的近水樓台先得月,雖說民宿跟管家樓房都在同一塊土地上,走路也不過十來步就到,但他還是覺得那距離好遙遠得仿佛地球與月亮啊!
趁他現在有空閑可以把妹,得趕快將人拐上手,最好一個禮拜的假期結束,人可以跟他一起上飛機飛回日本,當他的……台語怎麼說來著?
牽手!
對啦,就是牽手!
那他可就幸福快樂啦!
握著無線電話的管寧君站起身來,走來窗邊拉開窗簾,往月亮的方向望去,就可以看到民宿。
荒川日的房間,果然亮敞敞的,隱約可以看到窗口有人影晃動,也許是他不安走動的關系。
「管小姐?」因為她遲遲不回,怕她睡著了,荒川日探試性的喚她。
「嗯。」她抿唇想了一下,「你睡寧涓的房間。」
想想,也只有這方法可行了。
寧涓人不在,就算她人在也會住到民宿去,她的房間幾乎一直呈現無人居住狀態。雖然如此,她還是會每個月更換寢具,定時清掃,就算臨時撥給荒川日居住,也不用擔心有塵 或灰塵。
「寧涓?」他記得是她的妹妹。
「我妹的房間。我等等過去幫你搬行李。」
管寧君掛了電話,將身上的睡衣換成外出服,走向民宿。
而在民宿的這頭,荒川日可開心了。
這下他不只可以跟管寧君住到同一間房子,而且還是一起居住在二樓耶!
他本來以為,管寧君可能將客廳的沙發先借他睡一夜,明日才會再想辦法解決他不敢獨居一事,而他還得更積極的想個更完善的方法可以「滲透」入管家,想不到她這麼爽脆利落,直接就把管寧涓的房間給他住了。
這擺明是老天爺也站在他這一邊嘛!
喔耶!
為了不耽誤太多的時間,他自動自發的拿出放在衣櫥內的行李箱,將衣物一件件放進去。
他的衣服可是管寧君一件件折得美美的、整整齊齊的,所以他當然得小心翼翼的放入,不可破壞它美好的形狀。
當他將衣物放置整齊,正要拉上拉鏈時,管寧君敲門了。
他以非常愉快的心情一個大飛躍,轉開門鎖,拉開房門。
「哈。」大手在空中擺了擺。
他的愉悅太明顯,好像正準備要出門去遠足的小學生,管寧君心想,他應該真的對于自己一個人住在這麼大的屋子深感恐懼,所以她此時如「救世主」般過來「解救」他月兌離深淵,無怪乎他開心成這樣了。
完全誤解--也是被荒川日引導到錯誤方向--的管寧君走入房間。
「你的行李已經整理好了?」她看著行李箱中的物品。
「嗯。」說著,他就要拉上拉鏈。
「等。」
阻止的小手一個不小心,罩上捏著拉鏈的大手,那種很奇異的,心口莫名怦怦亂跳的,像是慌亂的感覺又再次來到管寧君身上。
她迅速移開手,並藏到背後去。
她那像是不小心踫到毒物的快速閃躲,讓荒川日有一點點點的小受傷,不過沒關系,男生追女生本來心髒就是要比堅強、比大顆的,他都住到人家隔壁房間去了--是房間喔,不是住家喔--這一點點的小挫折不用放心上的。
「怎麼了嗎?」他的行李箱有啥問題嗎?
「你沒有把束衣帶扣上。」她指著X形束衣帶,「沒扣好,行李箱拉正豎起後里頭的衣服會亂掉。」
「我忘了。」他連忙將束衣帶扣好,再拉上行李箱拉鏈,垂直拉正。
她伸手,接過行李箱。
「其他東西有帶了嗎?」
荒川日想了一下,「我洗完澡換下來的衣服沒拿。」還擱在浴室里呢。
管寧君走來浴室,瞧見放在鐵制置物架上的衣服,踮高腳尖抽下來時,一樣東西掉落地上。
是內褲。
是荒川日剛換下來的白色內褲。
她瞪著那條內褲,好像它是一尾蛇,竟不知該怎麼辦了。
家人的衣服都是她在洗,里頭當然也有父親的內褲,她一樣自在的抖平晾曬,跟其他衣服沒兩樣,而現在在地上的也只是一條內褲。
一條……男人的內褲。
一條……不是她父親的內褲……
不就是條內褲嘛,撿起來又不會怎樣!
她只要用指尖捏著彈性褲頭,拿起來放在其他衣服上,一起抱出去就好。
這樣做就好啦……
心里閃過一堆OS,可是她的手就像突然變成無生命體,無法動作,就連身體也是僵直的,一直盯著那條內褲。
等了一會,未見管寧君出來的荒川日納悶的走進來,先是看到如石化般的管寧君,接著看到地上那條與梅杜沙的眼楮一樣能將人石化的內褲。
糟糕,他竟然忘了里頭有他的內褲了!
雖然說,男人的內褲不是啥稀有物,但是看管寧君那模樣,搞不好除了她老爸以外,還真沒見過其他男人的內褲,也難怪會不知如何反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