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婦人給的方向十分正確,眼前果真出現了雙叉路,尚順轉著方向盤,依言走向左手邊的路徑。
這條路沒有剛才那條山路來得大,若是雙向會車,將會是考驗駕駛人的駕車技術。
所幸,路上只有倪尚順的車在行駛中,但這也教他發現了一個事實,這里要比剛才那條路還要偏僻多了。
越向里頭駛去,倪尚順心底的疑惑也跟逐漸加大膨脹。
這地方不僅離市區遠,而且也未免太過偏僻了些,她真是住在這兒嗎?他被耍了嗎?但甄可人跟他今天只不過是初識,她有什麼理由捉弄他呢?
漫長的路徑,像是沒有盡路,而他也正懷疑著這一點,光是這條路他已開了將近半個鐘頭,一旁除了枝葉茂盛的樹木外,便是雜草了,連個住戶也沒有,越往里開,感覺越是荒涼。
驀地,他狠狠地踩下剎車,將車停在路中央,不在乎自己的行為等于阻擋了這條通路,反正這路上也只有他這一輛車!
視線環繞著四周除了荒涼還是荒涼的路徑,他心里頭已然打著回頭的主意,但光是上山就已花了他幾近一小時的車程了,就這回頭實在教他心有不甘,可要他像個傻瓜般一直往下開,他也辦不到,那麼……該怎麼辦才好呢?
再五分鐘,就再繼續往下開五分鐘,若還是什麼也看不到、找不找,那麼他就回頭。
心頭打定了主意,大腳重新踩下了油門。
他其實並沒有認真地去計算時間,可能真是心有不甘吧!
半晌後,眼前的景色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倪尚順即便再不甘心也得要面對現實。
看來這一回他是真的被耍了!這麼荒僻的地方怎會住人呢?
正當他心念一轉,打算回頭之際,眼前似乎看見了什麼,于是他沒馬上將車掉頭,而是再繼續駛向前去。
不到兩百公尺的距離,眼前的景色豁然開朗。
原以為沒有盡頭的狹窄路徑突然出現了盡頭,有那麼一瞬間,倪尚順幾乎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而不是遭人捉弄。
眼前出現了一塊寬闊的空地,一間古厝佇立在空地上,一切就如山腳下那位人所說,走到盡頭便有他要找的房子出現。
但陸露真是住在里頭?該是說,里頭真有住人?在這麼荒僻的地方?
他心底的疑問在望見空地最右方的一輛車後,便完全地消去了。
一輛黑得發亮的悍馬就停在最右方,倪尚順開始相信陸露就住在里頭了,因為那很像是她會開的車,很有她個人的風格。
大片的圍牆中央有著一扇對開的木門,門板是虛掩的。
下了車,倪尚順推開虛掩的大門,接著印入眼簾的是古色古香的ㄇ型紅磚古厝,中央偌大的空地廣場上,正曝曬著些不知名的蔬菜,若不是外頭停著悍馬,他怎麼也無法想陸露會是住在這里。
陸露的身影才悄然地滑過心頭,眼前的另一扇大門正好在這時開啟,他想著的身影就出現在視線之中。
「嗨!」倪尚順率先向她打了招呼,打從一路駛來一直抿直的嘴角,也在這時自然而然地上揚了。
但他突然的出現,很顯然地驚嚇到陸露。
本是緊握在手里的車鑰匙掉了,她無法響應他的招呼,只能一臉不敢置信地望著他。
若不是腦子太過于清醒,這時她真會以為自己作了白日夢。
怎麼會是他呢?難不成……兩個星期前打電話到店里稱是她朋友、要找她的人就是他?她想過任何可能的人選,但其中都不包含他。
答案顯然是的,不然他怎麼會出現在她眼前呢?但三天前,她才在報紙上看見他與另一個大牌女星出游約會的報導,這時他不該是跟別的女人打得火熱才是,怎會出現在這兒呢?她不懂。
倪尚順笑著走向前去,來到陸露身前,彎下腰為她拾起掉落的車鑰匙。
「希望這表示妳也很開心見到我,見妳這意外的表情,要我再多開一小時的車也值得了。」他傾身在她頰上輕輕一吻。
他無預期的出現果真換來了她難得的大反應,至少讓他覺得這趟辛苦找尋她的路途是值得了。
收起吃驚的表情,陸露眼底清楚寫著疑惑。
他剛才說了「也」,是說……他見了她很開心?
「你……為什麼在這?」她還是不懂。
他沒理由出現在這里,找不到她的人,以他的個性應該直接將她這人遺忘才是,怎會主動出現呢?
由于太過震驚他突然出現的這個事實,陸露忘了把情緒掩下,將心底的想法全寫在了臉上,並教他清楚地看見。
「嘿!我可不個無情的混蛋好嗎?有個朋友突然失蹤了一年,我怎能不擔心呢?」
沒想到他認真的回應,換來的卻是她皺起的眉頭。
「妳還真是懂得如何重傷一個人的真心,我們是朋友不是嗎?」至少他一直當她是朋友,但她呢?現在換他不確定了。
雖然他在旁人眼底是個不折不扣的大人物,不過她自始至終都只當他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男人,這一點他一直很明白;但都認識這麼多年了,該不會連朋友都不當他是吧?
「對……是朋友。」陸露吶吶地順應著他的話說,若不是朋友,還能是什麼呢?
「我的出現打擾到妳了嗎?」口里問著話,倪尚順的視線是望向她身後已掩上的大門。
「沒有。」
明明兩人就只是短暫激情的關系……好吧,是短暫的激情,卻已稱得上是長久的關系了,但即便如此,對彼此並不真正的了解,可是他簡單的一句話或一個眼神,她便能明了他真正的話意──有時候她真希望她一點都不明白。
無法否認他的出現在她心底掀起了震蕩,但過去一年平靜的生活,已讓她的情感不再那麼執著。
所以,若他仍想持續兩人之間原有的也無妨,她想她可以很純粹地跟他維持下去,直到他想結束為止,或者是她。
「這一年妳都住在這?」他認真地環視這古厝,得到的結論是──很原始。
「嗯!」
在英國住的是高級住宅,在台灣卻住在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這是哪來的邏輯呀?
倪尚順挑著一邊的眉,打算開口說些什麼,但陸露沒給他機會,因為他剛才那不苟同的眼神她已清楚看見,似乎也明白他將要說的話會是什麼。
「這回打算待在我這里多久?」她問。
「還沒決定,但結束了所有的宣傳行程及演唱會,我想好好休息一陣子。」那表示看他老大心情而定了。
他這不明確的回答,讓陸露陷入了思考之中。
若只是一、兩天短暫的停留,她這里或許還能讓他勉強窩著,但若再久一些,她想他是無法忍受的,所以……
「你住哪家飯店?」在他停留的這段時間里,她還是跟他回飯店的好,因為他肯定無法忍受太過單調且原始的生活方式。
「我下了飛機就先來找妳了,只租了車,沒訂飯店。」一開始就想賴在她的地方──他眼底的訊息是這麼寫明的。
這一回是私人行程,他沒讓任何人知道他的行蹤,一如往常般,不論是在英國還是在台灣,就只有她、只賴著她。
「那我們最好現在就去訂。」陸露下意識地飄了倪尚順一眼,雖是飛快地便轉移了,但仍是教他捕捉到那抹不以為然的神情。
他一瞬也不瞬地凝望著她,懷疑她剛才那眼神所表達出的是他所想的那樣嗎?
「為什麼要訂飯店?妳就住在這兒不是?」難道他就不能一同住下嗎?
「這樣的環境你不會習慣的。」她毫不掩飾地說出事實。
即便今日他不是天王教主Ni,不是隨時有人為他備好一切細節的貴公子、大明星,但從他生活的習慣看來,他該是出身富裕家,這樣生活不便利的地方,他肯定無法忍受。
呿!她剛才那眼神果然真如他所想的,他沒誤會,這女人嫌棄他。
「這里空氣清新,環境也挺美的,我有什麼好不習慣的?」賭上男人的尊嚴,他絕不開口說出嫌棄這里過分荒僻的事實。
陸露看著他,不語。
他是個男人,說什麼也絕不會被她的沉默給打倒的,她想都別想!
「我決定了,我要留下。」他輕扯著唇角,露出平時迷有粉絲的邪佞微笑,眼底是她所熟悉的無比自信。
「隨你。」沒有再多的爭辯,也沒教他刻意顯現的迷人魅力誘騙,陸露面無表情地抽走他手上屬于的車鑰匙,開始向外頭走去。
倪尚順很快地跟上她的腳步,假裝听不見也看不見她那不以為然的冷態度。
被她看扁了他並不生氣,因為她是陸露,但現在他只想爭口氣,好教她明白,他沒她所想的那般嬌女敕無用。
見陸露上了車,倪尚順也自動坐上副駕駛座,像個乖乖牌仔細系上安全帶,而不像個大男人跟女人搶車鑰匙。
他見識過她開車的技術與那股狠勁,那是連男人也比不上的,她甚至十分遵守交通規則,只要見過她開車的人,相信都跟他一樣,絕不會想跟她搶車鑰匙。他甚至偷偷懷疑過,若她今天不是個刺青師,極可能成為一名賽車手。
「上哪去?」
「帶你去做苦力。」
「讓我做苦力?」倪尚順側著俊臉望著陸露,思索著她話里的真實性。
誰會舍得讓他做苦力呢?別人不會,但她是陸露,她會!
轉動鑰匙,發動車子的同時,陸露也側過臉與他對望,然後,在他的注視下,勾起一抹不懷好意的媚笑。
「這樣對著我笑,就算要我吞毒藥我也認了。」干個苦力算什麼?
听見了他的話,陸露好心情地主動在他唇角親上一記。
收到她的親吻,著實是令人好心情的一件事,但她並沒想象中的好心,在踩下油門前,她又淡淡地在他耳邊扔下一句話。
「你會後悔的。」
後悔?
後悔跟她出門當苦力?
不,截至目前為止一切都很好,沒什麼讓他後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