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林代容疲憊地倒了下去,曹東明反射性地將她橫抱起來。
她光著身子在他的懷中,手握成拳放在心髒的位置,迷蒙的眼帶著一些他讀不出的哀傷。
「你不要害怕,我不會再做下去的。」曹東明只看了她一眼便不敢再看她,他咬著牙說出違心的話,如果不是她剛才倒下得太突然,他是絕對不會停下來的。
「我知道你不會再做下去,我不是說過了嗎,即使擁抱在一起,沒感情的人也還是沒有感情。」林代容竟然還笑得出來。
看上去那麼讓人心疼的笑,讓曹東明不禁去想自己是否真的傷害了她,「你……」他將她抱到沙發上,瞧著虛弱而充滿吸引力的她,恨得牙癢癢的,「你是想說你就是喜歡我爺爺吧,我已經明白了。」
「笨蛋。」林代容都不知該怎麼說他才好,她說的明明就是他們之間的事啊,「我有先天的心髒病,曹爺爺會對我特別好是因為他知道這件事後經常為我做檢查,相處得久了自然關系也變得很好,但是你竟然曲解到這種程度。」
「什麼心髒病?」曹東明第一次听到這個陌生的詞匯,他爺爺有心髒內科的醫師執照他當然知道,但她有先天性心髒病這件事他是第一次听說。
林代容也露出了迷惑的樣子,「你不知道嗎?上次還問我是不是『有離不開的理由才留在這里』的,我以為曹爺爺有跟你說我是因為要養病才到這里來的事情。」
曹東明愣了半晌,亢奮的身體像是被潑了盆冰冷刺骨的水,從頭涼到尾,身體冷到發抖,體內卻燃起了熊熊大火,他確實是說過那句話,而她也默認了,但他以為那個不能離開的理由是他爺爺啊。
「你說你是因為要養病才留在這里的,而我爺爺則負責為你檢查,所以你才總是出入他家,所以他才讓我多照顧你、送你回家,是怕你身體出狀況。」
林代容笑了笑,「果然是曹爺爺的意思呢。」
看來他之所以對她那麼包容並不是出于他本人的意思,幸虧她及時察覺了,如果做完剛才的事情之後才發現他平常對自己的好都是有原因的,那她有多丟臉啊。
曹東明一臉被打擊的表情,一想到自己剛才對她做的事,沖動得想一頭撞死算了,「那你怎麼不告訴我呢?還說什麼能愛不能愛的,不是在誤導我嗎?」
「我有誤導你嗎?不然你告訴我愛一個人的界線在哪里?我只是說愛並不限于,而是精神上的,你就……」
「好了好了,不要再說了。」曹東明急忙阻止她,再听下去他真的沒臉活下去了,「你、你家的被子放在哪。」
問出被子放在哪之後,曹東明從林代容臥室的櫃子里抱出一堆被子放在她身上,她看起來就像被埋在用被子做成的雪山下一樣。
「那你休息吧。」曹東明慌手慌腳地準備逃跑。
「那明天你還會去幼兒園嗎?」林代容的問話被掩蓋在他離去時關門的聲音里。
她被厚重的被子壓得喘不過氣,在曹東明離開後她才慢慢地將握拳的手離開心髒的位置。
「不要緊的。」她數著自己的心跳,告訴自己的心髒,「只是這種程度而已,不要緊的。」是啊,曹東明說的對,她就是有意在誤導他,她就是有意在勾引他,本來她是要跟他解釋的,但腦于里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如果他是這樣認為的,那麼自己為什麼不將錯就錯戲弄他一下呢?
仔細想想自己能戲弄他、能跟他這樣近距離接觸,除此之外再也不會有第二次機會了吧?就當是圓了自己一個小小的心願不是很有意思嘛,誰叫他要以他爺爺為理由對她那麼好,讓她傻傻地沉浸在他的溫情中,那顆天生有缺陷的心也因此狂跳了起來。
是什麼時候喜歡上曹東明的,她已經記不起來了,那次在坡道上見到他,他出手救她那只是一個開端而已,而當她回過神來就只剩下了那個開端和最後的結果,那就是她愛上他了,只是短短的幾天,她的心里卻全都是他。
原以為他對她的體貼也是出于異性間的互相吸引,但當她得知他只是為了爺爺接近她時,她反而放心了,自己這樣的身體已經失去了愛人的權利,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發作的病讓她像隨時帶著一顆不定時炸彈,早就沒有談戀愛的權利,她只想平靜地在鄉下跟她的父母一起生活,不想連累其他人。
可是這樣的她還是會對人動心,與其談一場沒有結果的戀愛,不如就這樣將錯就錯,換來一個和他溫存的機會,這樣一來神不知鬼不覺,她也偷偷地了了心願,誰都沒有損失,這樣不是很好嗎?
所以她大膽地誤導了他、勾引了他,她不會後悔、不會傷心,她是一個隨時都有可能死去的人,而他是一個早晚會離開這里的人,本來就是沒有結局的關系,為什麼要傷心呢?
林代容擦去眼角的淚水,對著客廳那扇大門笑了笑。
曹東明一路飛奔回家,進了屋直接沖進他爺爺的臥室,把那個睡得正熟的老人晃醒。
「為什麼你不告訴我林代容有心髒病?」他對著那個半睡半醒的老人亂吼。
本來被無故晃醒火氣正大的曹爺爺在听到曹東明的話後眼楮突然瞪得奇大,反抓住曹東明搖晃自己的手用力一握,「你說什麼,代容發病了?什麼時候?」
曹東明把他爺爺的手一甩,「誰說她發病了,我是說這麼重要的事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曹爺爺松了一口氣又躺了回去,沒精打采地說︰「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那孩子不想讓別人知道,藥也是趁沒人的時候偷偷吃的,就是怕別人把她當病人看,再說你這不是知道了?」
「說得倒是很輕松,我剛才差點惹出了大事啊。」確切地說是已經惹出來了,但不敢讓他知道罷了。
曹爺爺眉毛挑了挑,來了興趣,「什麼什麼,什麼大事?」
「說到底還不是因為你這個老頭,一大把年紀了對年輕女人動手動腳的干什麼?還一起看八點檔,都不會害臊!」
「啊?我什麼時候對代容動手動腳了?就算我不當醫生了,平時幫她多注意一點又怎麼了?再說什麼八點檔,不會是指下大雨那天她回不了家,在這里看的那部不知所雲的電視劇吧?」
「那你敢說你平時總是用古怪的眼神看她,一下子拍拍手、一下子模模肩的都是職業病嗎?」曹東明不服氣。
「廢話,不然還有什麼?你大半夜不讓我睡覺就是為了問這個?」
「那你自己關心就算了,干嘛還把我往她身邊推又不告訴我她有心髒病的事,這樣不是讓我……」不是讓他今後很難做人嗎?
沒想到他這邊氣急敗壞,他爺爺竟然很不要臉地笑了出來,「怎麼,你發現了?因為我覺得代容是個不錯的女孩嘛,就想說讓你跟她多接觸一下,因為你身邊都是一些亂七八糟的人,你爸都跟我說了,這樣讓人很不放心啊。」
曹東明的臉都綠了,「什麼接觸一下,這下都接觸得過了頭了。」
「什麼,你跟代容發生什麼事了嗎?」他爺爺嚴肅地警告他,「警告你,代容是個好女孩,你可不準欺負她。」
「晚了啦,你這個馬後炮先生。」曹東明唉聲嘆氣地為自己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