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神情太真摯,口氣太急切,一切反應都說明她急于把事情做好,可惜超大桶的冷水還是得潑下去。
「你已經承認了自己有多不適任,那不是短時間內可以改變的。」
「你果然是想混水模魚,不然怎麼會想避開我?」他大聲恥笑她。
她為之氣結。「懶得跟你廢話,我會讓你見識到我的決心。明天見!」說完,她轉過身子,踩著堅定的步伐離開。
看著她的背影,鄭力陽露出大大的笑容。
她剛剛到底做了什麼?呂成儀驚慌的瞪著鏡子里的自己。
「小姐,你換好了嗎?」門外,女店員的聲音響起,「好了的話,出來讓我幫你看看。」
她回過神來,「……好。」
更衣室外,女店員站在她的側後方,打量她的新造型。
由于變酸的酒味太可怕,她撐不到回家,在路上就找了間發廊洗頭。出來之後,想到自己對鄭力陽撂下的話,她踏入一家運動用品店。
這方面的配備,她什麼都缺,女店員拿出運動背心、衣褲、鞋子,讓她試穿。
「這件背心很適合你,是吸濕排汗的材質,側邊條紋有修飾效果,實用又好看,要是覺得涼,可以搭外套,這樣也不錯。」女店員拿著運動外套,比給她看。
她左看右看,就是覺得不對勁。「我不太習慣穿背心。」
「那可以考慮這件上衣,同一個系列,差別在于那件是背心,這件是T恤。」女店員又遞上另一件,微笑的問︰「你要開始運動了嗎?」
「是啊!」她想了一下,好奇的問︰「你看得出來我不常運動嗎?」
女店員點點頭。
「怎麼看出來的?」
「經常運動的人,體格比較結實,看起來相對精瘦。我不是說你身材不好,只是比起來,身體曲線有點不一樣。你打算去哪家健身房?」
「勤力健身俱樂部。」
「那家很有名,前陣子還上過新聞。」
呂成儀嚇了一跳,「是社會新聞嗎?」鑒于鄭力陽做人不客氣,若上媒體版面,她也不會太驚訝。她惡劣的想著。
「不是。」她的反應讓女店員笑了,「是要擴大營業,在市區的熱鬧地點開分店,引起不少討論,我們總公司的老板本來也想投資。」
「後來呢?」
「鄭先生回絕了。」
女店員自若談及他的口吻,讓她驚訝了。「你也認識鄭先生?」
「怎麼可能?我只是听過而已。在這一行工作,總會听到一些消息。」
「他很有名嗎?」
「在業界滿有名的喔!像這次的擴店計劃,就有很多人想投資,要是他沒有能耐,那些有錢人也不會想掏錢出來吧?我們總公司的老板算是比較小氣……呃,謹慎理財,連他都想投資,我想鄭先生應該滿厲害的吧!」女店員笑著再拿出幾件衣服,「這些也可以試穿。」
「嗯。」呂成儀轉身,又進入更衣室,有了一些想法。
既然鄭力陽是有能耐的人,與其跟他對著干,不如把他拉到同一陣線。她的上司應該還不知道鄭力陽與湯巨泰的關系,不然也不會交代她要用一切方式,把湯巨泰拉進體育專案。
比起分開這兩人,讓他們一起加入會是更好的主意,基金會可以借重鄭力陽的才能與人脈,鄭力陽也可借此提升企業形象,湯巨泰則被周全照顧,每一方都是贏家。截至目前為止,還沒有誰想到這種合作方式,但值得一試。
愈想心情愈澎湃,再一輪試穿後,她換回自己的衣服,快步走出更衣室。
「小姐,這些全部都帶嗎?」
她快速抽出必備的幾件,「幫我打包這幾件,其他的先不用。」
「好。」女店員開始結帳。
呂成儀掏出皮夾,熱切的想著,要盡快與上層聯系,把這個好主意呈上去。
就知道那女人說的是大話,她果然沒來,連根毛都沒看見!
一天,兩天,三天,太陽還是那麼大,熱得讓人想罵髒話,原本煩躁的心情變得更煩躁了,尤其是在等人。
盡管早已猜到結果,鄭力陽仍有些期待。這幾日,他更改行程,市區分店正在裝修中,他卻把巡視時間壓縮到最少,叫設計師過來創始店開會,但那個信誓旦旦的說自己會來的女人呢?根本不見蹤影!
最初,他不希望她出現在這附近,但她願意投入的程度令他驚訝,他被打動了,于是改變做法,改成激她來勤力報到,這麼做可以讓他就近觀察她,也可以滿足他想親近她的。
他想見呂成儀,非常想。那天她走後,他才有辦法思考,為什麼跟她在一起,他不會無語、僵化?他曾經異想天開,以為自己無法跟女人說話的毛病突然不藥而愈了,為此還做過實驗,故意接近其他女人,卻連一個字都擠不出來。
他只能對她說話,而她與他周旋到底的勇氣是他不會退縮的最主要原因,跟她說話就像吵嘴,一句接著一句,不必思索,自然就有話可說。
他更想見她了。打听了一下,在那個工作圈,她以勤奮出名,對個案的付出,讓人印象深刻。如果她有心照料阿泰,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只是基金會居心為何,他必須弄清楚。但她為什麼不來了呢?難道是打退堂鼓了?
他踏出玻璃門,往外走去。
他的妹妹鄭小鈴追了出來,「大哥,你又要出去灑水?」
「不行嗎?灑點水比較涼快。」他邊說邊彎腰,把水管接在水龍頭上。
「但地上還是濕的啊!」鄭小鈴低聲叫了起來,「剛剛里長還過來問,是不是水管破裂?不然地上怎麼都是水?」
「他太夸張了,什麼水管破裂?胡說八……」他轉身,灑落的陽光為地上的積水映出一片金光,甚至讓人無法直視。
到底是誰夸張啊?鄭小鈴翻了翻白眼,干脆的發問,「你在等人嗎?」
「沒有。」否認得太快,听起來反而有點心虛。
「過去三天,你經常繞到門口,怎麼了?難不成當老板很無聊,你決定站在門口當吉祥物?」
「奇怪,你有看過這麼帥的吉祥物嗎?」他翻了個大白眼,「你不是應該去那個干嘛嗎?快點去啊!」
「現在是我站櫃台的時間,哪里都沒有要去。」鄭小鈴畢竟心軟,加上大哥對她來說,是相當崇高的存在,她沒膽子讓他下不了台。「如果她來了的話,我會在第一時間通知你的。」
「誰?」他逞強的問,「你在說誰?」
「沒有啦!我沒有特別指誰。」鄭小鈴趕緊走開。
提著水管,鄭力陽東看西看。他也知道自己太無聊,但每次回辦公室轉一圈,總是很快又想到有什麼事,必須到門口一趟,可能是檢查盆栽的生長狀況,或者車道有沒有暢通。
等的時間愈久,他就愈清楚她不會來了,只是心底深處有某個愚蠢的聲音在說,她似乎真的被湯叔嚇到了,她好像很擔心阿泰,她彷佛對他的挑剔很不服氣,她可能有點喜歡他們之間的抬杠……
該死!他根本模不清她的想法,卻怎麼也無法逼自己去干點別的事,甚至幾度拿出她給的名片,看了又看。或許他最該做的就是直接打電話去嗆她,把她激到自己面前,就不必等得這麼不耐煩了。
這時,一群常客走了過來。
「鄭力陽,怎麼啦?今天居然出來迎接我們。」
「門口怎麼回事?濕漉漉的一片,很危險耶!」
「都積出水窪了,你還要灑水嗎?」
「不了,我去把水掃開。」鄭力陽改抓起竹掃把,以稍嫌飛快的速度閃開。
「怎麼回事?」有人轉頭,看著鄭小鈴。
她不敢亂掀大哥的底,趕緊搖了搖頭,沒有答腔。
既然當事人都走了,這些老主顧便毫無顧忌的聊開了。
「鄭力陽的年紀也不小了,怎麼沒見他交過女朋友?」
「他不會跟女人講話啦!」
「還是不會?我看他有跟你們打招呼啊!」
「他喔,會照顧小孩、尊重長輩,但遇到跟他年紀差不多的女人,就變得跟石頭一樣,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力陽哥哪有那麼遜?前幾天,他就跟來找阿泰的那位小姐講到停不下來。」小七跳出來為他說話。
「沒錯,我可以作證。」里長趕緊排開其他人,站出來力挺。
「那位小姐還來不來?也許她可以治好他的老癥頭。」
「我大哥比你們更希望她來呢!」鄭小鈴站在櫃台後,低聲補充。
鄭力陽渾然不覺自己已經成為話題主角,拿著竹掃把,把積著的水掃到一邊。他抬起手臂,揩掉額頭上的汗水,忽然間很想罵髒話,對她罵,也對自己罵。
她是個有意思的女人,面對她,他不必思索怎麼對答,自然而然就有話可說。為什麼這麼奇妙的女人偏偏是他踫不得的人?他把竹掃把丟回工具櫃,搬出除草機。
「大哥,你要干嘛?」鄭小鈴探頭詢問。
「除草。」他沒好氣的回答。
「那片草皮剛剪過,你不要亂動。太陽那麼大,當心中暑。」
中暑了最好!昏了頭的他應該就不會那麼想見她了。那個女人,一看就是沒有鍛鏈過的模樣,她身材不錯,曲線窈窕,但看不出有運動的跡象,怪不得花瓶砸下來的時候無法及時反應,遲鈍!
盡管如此,她依然柔軟得讓他渴望。
對,渴望。直到這一刻,他才領悟體內那種緊繃的感覺是渴望。他敢說,她不知道自己喘息起來是什麼模樣,但他可以想象得到,她因為劇烈運動而雙眼發亮,微微喘息的可愛模樣,如果再把她的頭發揉亂,那就……
停!他需要降溫,在太陽下推動除草機根本沒有幫助。
把除草機推回去放,他轉向水龍頭,捏住水管的前端,轉過身去,水柱分成兩道高高飛起的弧線,向前方猛噴出去。
一輛小車閃電般的開進拱門,水線就這樣直直噴向那扇降下的車窗。
他迅速移開水管,但已經來不及了。車門被打開,一道嬌小的人影飆了出來。
「喂!你有病啊?干嘛拿水噴我?」
鄭力陽的下巴幾乎要掉了下來。是她?她竟然來了!